第2章
深夜，偌大的國際機場顯得有點空蕩。從機艙的小圓窗看着玻璃窗外面漆黑的天空，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吞噬着他此時落寞的心。
“梁總，你今晚就飛粵城？怎麽那麽突然？飛機手續麻煩，明天直通車有車次不是也很快嗎？”兩小時前，電話那頭，miko的音量顯然讓他更心煩。
“我只是讓你訂機票！”言下之意是，她真的問太多了。
指腹揉揉脹痛的額頭，而後擡手發動車子的引擎。他本來急切得想直接開車回去的，但是此時他的心情複雜，根本無法長途開車。
“那領越那個案子怎麽辦？合約還沒簽您就閃人，賀生會吃人的。”miko還是刨根問底，因為回粵城，對他來說，太不尋常了。
“賀生那邊我自己會解釋，打電話把老韓從他那已經過期的蜜月給拉回來。告訴他，婚假再延長估計又輪到産假了，要麽回來上班，要麽直接撤股！另外，告訴夏總，這個案子愛簽不簽！”梁以飛不耐煩的語氣地将電話那頭的miko吓了一愣。
犀利的眼神掃了掃手腕上的手表，瞬間将腳底的油門踩到底。
車子‘咻’地沒入車流裏。
“我現在正往機場趕去，你還有不到1小時的時間訂機票和把我的證件送來機場！”
要交代的事情說完，他挂了電話随手地将手機往副駕一甩，強迫自己冷靜地看着路況好好開車。
粵城機場。
夜深的機場，只有境外通道三三兩兩走出來的乘客與極少來接機的人。
海宥将漢堡的包裝袋跟飲料杯丢進垃圾桶，再次擡手看了時間，嘆了口氣。雜志社的采訪被截胡要來機場蹲人這種事都讓她攤上了，真的是命苦。
“菜菜，你睡得很舒服哦？接班的事你忘了嗎？我困死了。”海宥有氣無力地靠在休息椅上打電話，伸展着因為坐久而酸累的雙腿。
“哎呀，小宥姐，我就要出門了，你再挺一挺啦。”
“我都懷疑是不是被耍了，連航班號都沒有就讓我們輪班來蹲人，除了看起來好像努力挽回其實根本就是沒用不是嗎？”
“那你自己不跟娜姐說，她發飙啊，誰敢不聽跟她對着嗆啊。你再加油啦，我上車了，夜晚不塞車的，很快啦很快啦。”
“唉……”海宥大大地嘆了口氣，絕望地看着頭頂的大燈，一臉生無可戀。
再次看了眼不遠處的航班信息屏和時間，她嘆了口氣。“香港的航班，算了算了，估計他都把給信丢了。唉，上海啊上海啊，倒是飛快一些啊！”
沒理太多，眼皮實在打架得厲害，她閉上眼，只打算小小地休息一下。
另一出口，梁以飛一手插在褲袋裏，低頭看了看手裏拉着的小行李箱，他打量了出口的四周，并不期待有人來接他，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回來。
筆直的身影帶着些孤寂往機場外走，他突然喜歡白天的機場 ，雖然人多些，但起碼走路的時候聽不見皮鞋踩在地板上那冰涼的回音。
手機剛開機，電話鈴聲就馬上響起，果不其然！
“老韓。”
“小宥姐，天吶！”
他接起電話的同時，一臉昏昏欲睡的海宥聞聲睜眼張望和梁以飛擦肩而過。
“看來miko挺效率的！”說話間，他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來。
“混賬啊你梁以飛，我還在新婚蜜月你就突然丢下公司還附帶一個一直談不下來的爛攤子？老子離婚了你負責嗎？”電話那頭的韓少明有些怒。
梁以飛卻出奇的好耐性，他說“韓少明先生，人沒有自知之明也得知廉恥吧？你結婚加蜜月，前前後後放了2個月的假，我說過你什麽嗎？”
“喂……”電話那頭韓少明氣憤的聲音頓時沒了底氣。
“如果你再休假下去，那你給我打的這個電話将是你要休陪産假的報告電話了！”
“哈哈哈……知我者莫若你梁以飛了！”
梁以飛為自己的可憐默哀搖頭，彎腰坐進了的士的同時說了家裏的地址。
“不跟你廢話了，累。”
“我去你的，先別挂電話，說正事。這麽突然回去，不要告訴我，你想你媽了！”
梁以飛高大的身子無力地挨在車子的座椅上，疲憊地閉上眼睛。
嗓子低啞：“她要結婚了！”
聲音裏少了平時面談案子的咄咄逼人，長長的尾音裏包含了許多情緒。
“哇靠，你早說嘛，我婚都不結讓你回去！啧啧，兄弟，看透了嘛，加油啦，等你好消息。”韓少明一改剛剛氣憤的态度，甚至是有些恭維，他很怕梁以飛沒走出機場又回頭訂機票回港。
“我只是回來參加她的婚禮，而已！”梁以飛的語氣裏，滿滿都是在警告韓少明的語氣。警告他，不要亂說話。
也是警告自己吧。
他腹诽自己，活該啊你梁以飛，最後還是錯過了她。
“好好好，你說什麽就什麽，不過老梁，你是不是怕自己魅力不夠所以不自信啊，要不你回來換我去，老子幫……”韓少明後面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已經挂了。他看着手機屏幕大大地翻了個白眼，說了句好心沒好報就認命般轉身回房間收拾東西回香港。
就梁以飛這些年的狀态，他挺怕他會出家，不過現在看來，他也不是完全沒救嘛，如果能成全梁以飛的終身大事，那他犧牲蜜月又有什麽關系。
“煙煙，快來收拾東西啦，老梁罷工了，我們明天要回去了。”
陸煙從衛生間走了出來，一臉訝然地撕下臉上的面膜。似是以為自己聽錯般，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問：“什麽？你說誰罷工？梁以飛嗎？你剛剛是不是打錯電話了？搞笑的吧？”
工作狂梁以飛诶，大學都沒閑着像是要把全世界的錢都賺進自己口袋的梁以飛，他罷工？開玩笑的吧！
“我接到miko的電話時也跟你一樣驚訝，但剛剛老梁說了，她那個發小要結婚了。既然是關于那位發小，那麽老梁說罷工那就真的是罷工了，梁以飛只有關于她的才會作出反常的事來。哪還會有他的原則，什麽都不是。”
陸煙了然般點點頭，洗好臉也着手收拾行李了。
梁以飛挂了電話輕輕呼了口氣，然後滑動屏幕撥打了電話。
“喂，媽！”
“怎麽這麽晚？以飛啊，不是媽說你，工作不用……”
“媽，我只是想問你江城花園的房子賣了沒？剛下飛機，不想住酒店。”說着，他往座椅裏沉了沉身子，一臉疲倦。
梁媽瞬間了然了過來，聲音立馬變得精神抖擻。
“沒沒沒，我上星期才回去收拾屋子呢，你的東西都還在，放心回去吧，不過冰箱裏什麽都沒有，我明天回去給你補。”
“嗯，好。”
“以飛，這麽急着回來，是不是有什麽別的打算啊？”
“媽，收起你那些無所謂的期待，我好累。”
“好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回去好好休息，媽明天回去。”
“嗯。”
電梯裏，梁以飛微微地低着頭垂眸不知道在看着哪裏。剛剛出租車司機将車停在北門的時候，他突然有種不想下車的感覺，下車後也是走的飛快，他在害怕，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沖上去她家摁門鈴。
‘叮’的一聲電梯門應聲而開。他依舊有些愣神，站在原地望了許久，久到電梯門開開合合多次，他才朝那熟悉的門口走去。
開了門走進屋裏，摸到牆上的開關開了燈，掃了一眼依舊幹淨寬敞的客廳。突地，他放下手中的行李箱，快步往房間的方向走去，在猛地推開那瞬間，他又涼涼地笑了笑，然後轉變為狂笑。
“哈哈哈……”狂魅的笑聲回蕩在偌大的複式套間裏，一種莫名的悲涼彌漫開來。
房間裏雖然灰塵不染，但是很明顯就好久沒人住過了。開門的那瞬間，他竟然希望，自己走後，她依舊如以前一樣，偶爾過來住幾天。
輕輕将門關上，他才拖着疲憊的腳步走到玄關處，曲着身子換鞋子。
躺在床上，睫毛溫馴地覆在眼皮上。他看着這間充滿回憶的房子，胸口悶悶的，才發現，不應該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