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通知書
好消息讓人精神振奮, 蘇祁林跟着吉普車返回程家村，一路狂踩車，趕上了吉普車的速度，兩腿蹬的乏力的很，心情卻前所未有的暢快。
程伯正和幾個姑娘都去地裏鋤地了，家裏就剩下柳瑞芳帶着小七在。
一看蘇祁林突然回來, 還帶了幾個人，柳瑞芳驚異不已。
“秦老師，李幹事, 張叔你們坐, 家裏只有我媽在，其餘人都去地裏鋤地了，我得去叫來。”蘇祁林将人引到客廳坐下說道。
蘇祁林說的張叔是開車的司機，說來也巧，這個張叔正是之前蘇祁林在路上碰到過的車子抛錨的那位司機。
“你去，別太趕了。”縣裏教育局來的李幹事客氣的說道。
“媽，你別擔心，是好事兒，素心和三妹都考上大學了, 這是縣裏來的人！”蘇祁林出去端了水進來給幾人倒了, 到了外面對有些慌張的柳瑞芳說道。
“老天保佑，祖宗保佑！”柳瑞芳一聽, 歡喜的抹眼淚, 雙手合十念叨着。
“別怕, 乖乖在家。”蘇祁林對小七說了句，摸了摸她的頭發趕緊騎了車去叫人了。
“祁林，咋有車停你門口，咋了？”蘇祁林一出去，就有人問道。
“縣裏來的人，我得先走了。”蘇祁林說了句，不想多說趕着去程家鋤地的地裏。
看蘇祁林行色匆匆，程家新院子門口又停了吉普車，這種一年也在村子裏見不到幾次的車，村民們猜疑起來。
“媽呀，不會是來批-鬥程家的吧？我就說程家蓋這房子有點問題，咋來的錢蓋的，肯定沒幹啥好事！”
“我聽說有人在大隊隊長那裏舉報了程家，說他們家裏養了二十多只小雞，蘇祁林整天出去是做投機倒把的事兒，啧啧，這一家子老實人，都被蘇祁林給帶瞎了！”
“程老實老實了一輩子，臨老還要站在臺子上認錯交代，被大家看，唉！”
“你們說他們家養的雞會不會分給咱們村裏的人？房子也分給咱們輪流住？那可就美了！”
幾個碰到一起的村民低聲議論起來，猜測的全是不好的方向。
蘇祁林那邊趕了十分鐘路到了地裏。
程素心幾個大一些的拿着鋤頭給玉米苗除草，小五和小四撿能吃的野草放框子裏，還在收集小蟲子放在一個塑料盒子裏，準備回去給小雞吃。
“祁林你怎麽來地裏了，縣裏不去了？”程素心看到蘇祁林問道。
“素心，你考上了，秦老師帶着縣裏來的人來咱家了！”蘇祁林對程素心說道，第一時間見跟她分享這個好消息。
“你說什麽？”程素心怔愣在原地。
“你考上大學了！”蘇祁林拍了拍程素心的肩膀說道，眼裏帶着驕傲，讓媳婦兒果然是最棒的，想抱着媳婦兒轉圈圈，抱抱親親……
還是等晚上吧。
程素心反應過來，身體微微顫抖，看着蘇祁林眼淚唰的下來。
“真的？大姐考上了？！”蘇祁林想說什麽，程慧蘭停下了鋤頭問道。
“當然是真的，縣裏都來人了！是理科狀元！”蘇祁林說道。
“大姐，你考上了！”程慧蘭激動的抓住了程素心，眼眶紅了，看着程素心哭，也跟着哭了，兩人抱在了一起，喜極而泣。
“這咋回事兒？”前邊鋤地的程伯正幾人看着情形也趕了過來，蘇祁林将情況又說了一遍。
衆人情緒激動，在地頭又哭又笑的。
“好了，激動一會兒得趕緊回去，家裏還有人等着呢，素心，慧蘭，你們兩個坐車上，爸，你帶着其餘幾個妹妹後面走着。”蘇祁林讓他們激動了一會兒說道。
“我咋也去？我也在後面走着，你先帶大姐回家。”程慧蘭抹了下眼睛說道。
“你也考上了啊！給你們兩個人通知的，當然要你們兩個先到了。”蘇祁林說道。
“我？我也考上了！”程慧蘭剛才光顧着替程素心高興了，沒注意聽自己的。
“是啊，具體考上什麽了，我也不知道，得回家再問秦老師他們。”蘇祁林說道。
“媽呀，爸呀，我考上了？！豬上天了！”程慧蘭抓了抓短發不可思議的懵圈。
“三姐，你上天了？你是豬啊！”小五說道。
“小五，你才是豬！”程慧蘭笑罵道。
幾人也不說多餘的話了，趕緊上了三輪車回家，其餘人在後面跟着。
“你們先進村兒回家，我去叫上隊長老叔和老村長。”蘇祁林将兩人拉到了程家村村口說道。
縣裏來的人，這事兒不能跳過大隊和村裏的領導，也要給點功勞給他們。
蘇祁林對兩人說了下，先趕去隊長那裏去了。
“祁林，你來的正好，有事兒跟你說。你家蓋房子的事兒多少人眼紅，有人告到我這裏，說你走了資本主義道路，程家在搞私有化，這是咋回事兒？”大隊隊長在院子裏抽煙看到蘇祁林說道。
“老叔，我做了啥您還不知道嗎？都是從您這邊開的介紹信。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好事兒。那些眼紅的人咱不用理會，要真較真，您就讓他們來找我，我給他們上上課。這件事咱先不說了，今兒我來是有件大喜事要告訴您的。”蘇祁林跟着說道。
“啥喜事？”隊長問道。
蘇祁林說了一遍。
“素心和三妹能考上大學，都是隊長老叔您領導有方，這事兒必須您出面啊。”蘇祁林拍馬屁說道。
“縣裏來的領導，可不能讓人家久等了，祁林，咱們趕緊去！”隊長也不說剛才的事兒了，現在的程家了不得了，兩個大學生，縣裏都重視了！
那些舉報算啥，就算舉報的真有問題，現在這種情況也不能拿出來說，毀了形象。
蘇祁林讓老隊長上了三輪車，回到程家村，叫來了程家村的村長，幾人一起回到了程家新院子裏。
蘇祁林将人帶到了院子裏，程伯正他們也到了，給衆人介紹了一番。
“了不起，了不起啊！總分650分，程素心考了557分，程慧蘭476分，兩姐妹同時考上大學，在全縣，甚至全省也是頭一份兒！這件事情，咱們縣長也知道了，專門讓我來代表縣裏恭喜兩位大學生，也要将這件事作為典型在全縣推廣！”李幹事對衆人說道，将通知書給了兩人。
“那是，那是！李幹事說的對，程伯正一家在程家村這一片覺悟最高。家裏的女孩子都上學，一點也沒有重男輕女。除了考上大學的兩個，還有一個在上高中，一個在上初中。都是好苗子。我一定配合李幹事宣傳，讓大家知道，只要好好學習咱們農村裏的人也能出狀元。”隊長說道。
“原來我們家很困難，孩子多，吃上飯都是問題，對虧了村長隊長的照顧，分了地政策變好，日子慢慢好起來，人才有更多精力學習。感謝黨，感謝政府，感謝……”蘇祁林說道，跟着說了些官話奉承幾人。
一番客套，他們商量着開個會向全大隊公布這個好消息，表彰程家，激發全民學習的熱潮。
“這是縣裏給兩個大學生的獎勵，錢不多，是一片心意，希望你們能收下，在學校好好學習，以後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去縣裏轉戶口的時候，有什麽事兒都可以找我。”李幹事将兩個信封給了程素心和程慧蘭。
兩人表達了感謝。
李幹事又說了幾句，程家還想留了他們吃飯，他們還有事沒多留。
将人送走，程家人和村長，隊長寒暄了幾句，送了兩人出去。
“隊長，村長，是不是要準備開大會把程家當典型了？我帶人去整開會的臺子。”村長隊長從程家出來，一個老頭說道。
這老頭不是別人就是之前和程家不太對付，耕地和程家相鄰的老王頭。
“是要開會，你咋知道？”隊長說道。
“我就說這程家不對，早就看出來了啊！他們家遲早得當典型來批-鬥，跟往年一樣，搭臺子，綁上去，宣讀認錯書，好好的給大家認錯！”老王頭一副先知先覺的樣子自得道。
“老王，你給我住嘴！”隊長一煙袋鍋子打在了老王身上。
“咋了，我說的不對嗎？”老王頭道。
“程家是典型，是好典型，是要全大隊，全縣學習的榜樣！你個癞貨，在這裏瞎說什麽！”隊長怒道。
“啥？”老王頭震驚。
“沒見識的，程家現在一門出了兩個女大學生，縣裏領導都重視的很，特地表揚了程家，你們這些人別給我出幺蛾子！”隊長說道。
老王頭張口結舌，臉都綠了。
蘇祁林看着那老王頭那樣子，搖頭，這些人可真能瞎猜，總是不往好處想，想看人笑話，這回讓他們看吧。
蘇祁林做的事兒，在慢慢開放的如今，本來也不算什麽事兒，如果沒有程素心她們考上大學的事兒，八成有些麻煩，蘇祁林得費些口舌，破點財，現在程素心和程慧蘭都是大學生了，那點事兒就算有人想要鬧騰，村長隊長也得壓下去。
“你去廣播裏喊一喊，十點在公社那邊開會。”隊長對村長吩咐道。
蘇祁林将老村長和隊長一一送了回去，趕回了家。
李幹事代表縣裏送來了兩人的通知書和成績單，外加程素心一百塊，程慧蘭五十塊的紅包。
如果是以前，這點錢對于程家來說可以說是巨款了，現在，只能算是錦上添花。
通知書有考上的大學名字專業，以及報名時間等等信息，一家人正在傳閱，剛才人多，激動勁兒沒表現出來，這會兒正在說話。
“素心，首都醫科大學，在首都啊，記得以前有人說，得坐一天一夜的火車！”程伯正看着程素心的通知書感嘆道。
“慧蘭和素心是在一起上學不？”柳瑞芳沒上過學不認字拿着通知書也看不懂。
“當初報的時候，秦老師幫忙參考的，給她倆報的是一個地方的，三妹是首都財政經濟學院，是在一個城市。”蘇祁林說道。程素心想學醫，程慧蘭并不知道自己想學什麽，不過她有個念頭，那就是掙很多很多的錢，再也不受窮，秦老師解釋了學校專業後，她選了一所財經學校，和程素心在一個城市。
“那感情好，一個城市的，可以一起上學去。”柳瑞芳道。
蘇祁林看着熟悉的大學名字，和他前世知道的學校一個名字，這個世界不知道有多少和他前世是一樣的，程素心要去上大學，他也可以到處去看看了。
一家人好久沒這樣高興過了，一直以來雖然沒人說，但是“萬一考不上”的陰影一直籠罩着他們，尤其是程素心被辭了小學老師的差事，可以說是沒有回頭路了，更是擔心。
程伯正和柳瑞芳已經好久沒睡過安穩覺了，這下終于放下了心頭大石頭。
“老程在嗎？啥事兒整的，汽車來了，隊長村長都來了？”外面有人拍門，蘇祁林出去，一個老頭進來問道，後面跟着幾個人，有譚澤廣還有隔壁李民勇家的。
蘇祁林又将消息說了一遍，這幾人都和程家交好，聽到這消息，替程家高興。
“那幾個老貨，我看他們怎麽說。剛才還說要把祁林抓起來批-鬥呢，可是吓了我一跳。沒事兒總愛找事兒，這下好了。”譚澤廣說道。
“是啊，不容易，不容易啊！”李民勇的父親說道。
“都是祖宗保佑，老天保佑！”柳瑞芳說道。
幾人在這邊說着話，村裏的廣播響了起來，召集全村人每家出個主事兒的人去大隊開會。
“我們不用去吧？”程程素心聽着皺眉。
“你們先在家呆着，大概就是開會給村裏人說下你倆的事兒，你們去不去都行，要去的話再說吧。爸，你跟我一起去？”蘇祁林說道。
“你去，我不慣那種人多的大會。”現在程家的主事的已經默認是蘇祁林了，程伯正也不太想去人多的場合，有陰影，讓蘇祁林去。
“我要去，我要看看那些平常總是說咱家人聽到這個消息的嘴臉！是咱揚眉吐氣的時候！”程慧蘭說道。
“你啊，就在家呆着，回頭你又沒輕重的，現在可是大學生了。事兒是好事別搞成壞事。”柳瑞芳說道，不讓程慧蘭去。
蘇祁林準備去開會，被程素心拉住。
“頭上都是汗，擦擦，喝點水，別急。”程素心說道，遞了毛巾和水給蘇祁林。蘇祁林跑了一通，水都沒喝一口。
“嗯。”蘇祁林看着程素心笑，還是媳婦兒貼心，現在人多兩人說不得悄悄話，蘇祁林只在接毛巾的時候捏了下程素心的手。
程素心這麽一說，蘇祁林也覺得沒必要那麽趕，開會得等人都到了才開，他有三輪車，趕的上，洗了把臉，喝了一氣水，又跟幾人說了會兒話。
“這回流水席面得大辦，三件大喜事兒放一塊，也省的分開浪費了。”譚澤廣說道。
“菜容易，這肉咋辦，咱家的肉票還有不？”程伯正說道，請人吃席面得有點葷腥。
“這事兒別擔心，我在滿倉村預定了一頭豬，回頭買來在家裏宰了。就是不知道咱村兒裏誰會殺豬，這豬怎麽殺？村裏誰是大師傅，請誰來做飯，搭竈，這些事情，我都不懂。”蘇祁林說道。
“能自己買豬回來殺？”譚澤廣震驚。豬這種東西，自家養的都得送公家，不能私人買賣的，要不然也不會有肉票這東西。
“可以，沒事的，可以買，我跟那個大叔說好了。回頭再去确定下，把豬拉回家。”蘇祁林說道。
衆人商量了下流水席面的事兒，蘇祁林趕去參加大會。
開會的地方已經聚了不少人，大家都在讨論着，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
除了之前老王頭知道的，那時周圍聽到的人，很多人還不知情。
“梅雪姐，我看是批-鬥程家的，我看到有車子在程家停着，隊長村長都去了。程素心和程慧蘭回家時，眼睛都是紅的。”人群中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跟另外一個女孩子說道。
這兩個女孩子一個是李梅雪，一個是黃美玉。
“這就是不安分的代價。”李梅雪看着有些破舊灰塵的臺子輕哼一聲說道，顯然也以為是真的。
“靜一靜，靜一靜！”喇叭裏傳來聲音，哄鬧聲消了下去。
“這次叫大家來開會，是要宣布一件大喜事！咱們大隊的程素心以慶豐縣高考狀元的好成績考上了首都醫科大學！她妹妹程慧蘭也以優異成績考上了……大學。嗯，這件事對于咱們大隊來說是頭一份兒，程家姐妹成績優異，人品正直……”
大隊隊長在臺上說着，下面一下炸開了鍋，這個消息無異于巨型炸-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