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石之軒要是知道大家都在想什麽的話, 一定會鼓勵他們都說出來,然後再順理成章的讓阮裳賞他們一人一劍。
可惜雖然這樣想着,在酒樓中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 因為現場的氣氛并不好。
宋缺并沒有将阮裳說他與石之軒武功不相上下的話當做一回事,誰勝誰負自然要比試才能知道, 怎麽可能只看一眼就清楚。
在這樣的想法下, 石之軒的拒絕自然也就成了推拒。
宋缺一個極度驕傲的人,若是石之軒不想和他比試, 他自然也不會糾纏。
于是他只是眼神微微冷了冷, 最終收緊劍轉身去了另一邊。
酒樓裏安靜了下來。
剛才還熱鬧轟轟的樓下此時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石之軒放下杯子, 清脆的茶沿碰在桌上時,所有人都收回了目,不敢再多看。
阮裳輕輕抿了口茶, 一邊手中安撫着煩躁的小紅。
這些日子小紅一直被玉羅剎照顧的很.精.細,乍然來了新的地方,又沒有之前那個氣味熟悉的人類給他鏟屎, 小紅略微有些不适應。
時不時的就要磨磨蹄子。
石之軒看着這一幕眼角抽了抽,不知道為什麽心底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下一刻, 這個預感就實現了。
小紅大大的眼睛盯着石之軒,忽然跑過來在石之軒的衣服上蹭了兩下。
它剛剛也在吃着馬草, 嘴角還有青黃的汁液,看着雖然不髒兮兮吧,但是和它身上的其他地方完全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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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阮裳摸它鬃毛的時候,都是刻意避開了嘴。
小紅眨了眨眼。
在石之軒放下杯子後, 忽然把頭蹭過去,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嘴。
屬于馬身上的氣息乍然沖入石之軒鼻尖。
他身體僵.硬.了一下, 低下頭就看見自己原本幹淨清爽的一身白袍上面沾了一坨青黃的東西。
十分惡心。
你特麽能不能走遠些!
有潔癖的石之軒臉都快綠了。
他掌心緊握着,眼神死死的盯着髒了的那塊地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忍住不一掌拍死那匹馬的沖動。
然而小紅怎麽會管區區一個人類的想法。
它在屈尊降貴的擦完嘴後,就搖了搖頭,懶洋洋的準備離開。下一刻卻被一雙修長的手攥住缰繩。
石之軒臉都綠了。
一向沒什麽同理心的阮裳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看了眼他清峻雅致的面容,還有身上亂七八糟的長衫。
抿唇終于忍不住開口:“小紅,你怎麽能這樣呢!”
阮裳覺得雖然小紅是自己的小寶貝,但是自己也不能太過放縱它。現在玉羅剎不在了,鏟屎的人沒有了,還是得讓它由奢入儉的好。
于是在清咳了聲後,阮裳拉着小紅的缰繩示意它道歉。
酒樓裏的人在那匹很漂亮的馬拿石之軒衣服擦嘴時就驚呆了。
那可是石之軒啊!
雖然表面上風度翩翩,但是實際上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的石之軒啊。
這匹馬這麽對他,肯定活不過下一炷香。
就在大家這樣想着的時候,阮裳開口了:“小紅,道歉。”
她聲音清越,又有一絲柔美,像是月上朦胧的紗一樣,叫衆人不由有些陶醉。
就連一直斂目的宋缺也眉頭挑了挑。
小紅清澈的眼睛看着阮裳,在看到主人不容置疑的眼神後,鼻子裏發出了委屈的一聲,然後才不甘不願的靠近了石之軒。
很好,石之軒掌心運起的內力稍微消散了些。
他想,要是這匹馬識相的話,他未必不能放對方一馬。
面容好看的青年眉頭松了下來,正想着看這匹馬單膝跪地,然後下一刻,就被突如其來的口水噴了一臉。
小紅甩了甩頭,在打完噴嚏之後,又來了一次。
一直到第三次玩,才像是說對不起一樣哼哼了兩聲。
石之軒:……
你特麽就是這樣道歉的?
他滿臉馬口水,氣的已經開始顫抖了。阮裳害怕再繼續下去石之軒中風,連忙拿了手帕給他。
“冷靜,冷靜。”
“我罰它今天下午不許吃飯。”
中午吃的很飽的笑話表示并不在意。
它翻了個白眼,後退了幾步,直接叫石之軒面色扭曲。
“阮姑娘,我今日一定要殺了它不可!”他皮笑肉不笑道。
正在這時,一直不說話的宋缺卻忽然出聲道:“原來石兄不喜歡與人比試,反而願意與馬一較高下,倒是讓宋某刮目相看。”
他聲音冷冷的,在死寂的大堂內格外清晰。
石之軒收緊手停了下來。
轉過頭去就見宋缺嘲諷的望着他。
他一瞬間……更氣了!
但石之軒畢竟是石之軒,在清楚自己和宋缺武功不相上下,此時打起來只會毫無用處,他在腦海中一瞬思考好利弊之後,就停了下來。
“宋兄為何不好好想想,自己為何不如一匹馬呢?”
他面上似笑非笑,也用同樣的語氣嘲諷回去。
阮裳詫異的看了石之軒一眼,卻看見對方握着筷子的手漸漸收緊,一時之間有些心虛,只能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拉過小紅來。
宋缺就像是一個人形吸火機一樣瞬間吸引了石之軒的所有注意,罪魁禍首的小紅反倒變的格外安全。
還有空趴在阮裳旁邊看戲。
大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石之軒與宋缺兩人,就怕他們一言不合打起來。
然而兩位平常也算是好鬥的人此刻卻都沒有出手。
宋缺被諷刺後皺了皺眉,最終用冷淡的眼神看了眼石之軒,就收回了目光,像是在思量什麽。
一場風波這樣消弭于無形,不由叫人有些失望。
但敏銳的人卻察覺出這件事并沒有完。
在将茶喝完之後,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在日頭漸漸落下後,夕陽餘晖照進酒樓裏,阮裳估摸着時間,與石之軒說的傅采林要到時差不多,便拉着小紅站起身來。
随着她起身,不少人看向了這邊。
但不知是阮裳光芒太盛還是如何,在對方走過來時,他們都不自覺後退了一步,給對方讓開位置。
“多謝。”
阮裳拍了拍小紅,還是開口說了句。
讓開的人簡直受寵若驚,就連石之軒都有些詫異。從認識阮裳到今天,他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麽有禮。
看懂了石之軒的眼神,阮裳語氣頓了頓:“你才只是認識了我兩天而已。”
而且對于石之軒這種并非好人的人,阮裳覺得大家就都不用客氣了,有些東西能省則省。
石之軒額頭跳了跳,但迫于對方.淫.威,最終只能咽下了口中的話。
在他們走出酒樓後,并沒有注意到,原本坐在酒樓裏的一桌人也在聽聞腳步聲離開後起身悄然離開。
宋缺原本是不準備多管閑事的。
但是那起身的一桌人實在很是可疑,雖然不喜石之軒,但是他對那位阮姑娘并沒有什麽惡意。
在斟酌之下,最終也還是站起身來。
在那些人離開後,跟在了後面。
那些藏在酒樓中的其實是魔門弟子。
在得到掌門的傳命之後,他們一路追随,找到了石之軒的蹤跡。但與上次在小屋中不同,這一次,他們将目标放在了阮裳身上。
準備一路跟着兩人,等到石之軒疏忽之時來綁架那位阮姑娘。
整整十二個時辰,他們一直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
一直到兩人出了城門。
石之軒不知道因為何事,在出城之後就不見了,徒留阮裳一個人在城外。
他們互相看了眼,便跟了上去。卻見阮裳越走越偏僻,在出了城後,就直接放棄官道走了小道。
阮裳在安撫好小紅之後,翻身上馬,勒住了缰繩。
準備到那兩人入城之處等着。
她剛準備駕馬離開,就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在下一刻,樹林中忽然跳出來了幾個人。
那幾人穿着普通的俠士衣物,看着就和一般都江湖人沒有什麽區別。這也是他們僞裝在酒樓裏沒有被發現的原因。
但是阮裳卻注意到這些人身上的氣息,和那晚來找石之軒的一樣。
“魔門?”她微微挑了挑眉。
經過這些日子,阮裳已經對這個世界有了些了解,自然知道現今的江湖幾大派系。其中就有魔門。
她語氣并不詫異,神色也很平淡,倒叫跳出來的幾人有些驚訝。
但他們很快回過神來,阮裳驚不驚訝,與他們都無關。
那幾人身上氣勢畢露,在阮裳握緊馬繩之後道:“阮姑娘放心,我們并無惡意,只是想請你跟我們走上一趟。”
請你跟我們走上一趟。
這句話阮裳已經不止一次聽見了,每一次都是因為有人連累她。
她深吸了口氣,在那些人還想要進行裝.逼.發言的時候打斷了他。
“你們想要綁架我來要挾石之軒?”
“你、你怎麽知道?”
那人剛準備說這句話,忽然先從柔柔弱弱的阮姑娘口中說出來,不由吓了一跳。
然後還不等他們疑問,下一刻,身後就傳來了一股熟悉的殺氣。
宋缺來時,就見石之軒将跟蹤的那些人已經解決了。
他腳步放慢了些,看了眼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人正覺得有些無趣,就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
傅采林一路從高麗趕來,他應人之約,本是要先入洛陽城的,沒想到卻在城門前被人攔住了。
宋缺擡起頭來,就看見阮裳與石之軒牽着馬從樹林裏走了出來。
他們這是要做什麽?
宋缺微微皺了皺眉,有些疑惑。
然後他就看見了讓他更加疑惑的一幕。
身姿孱弱的阮裳将小紅遞給了石之軒,然後在看到迎面而來的快馬時,緩緩從袖子裏掏出來了一柄——小木劍?
這是什麽意思?
……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