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門吹雪等了很久都沒有看見獨孤一鶴,此時已近深夜,峨嵋山上燈火稀落,他眉頭微皺,看向蘇少英。
也許是那白衣劍客臉上的表情實在太少,微微一點疑惑就能讓人看出來。
阮裳剛想開口,就見蘇少英上前一步道:“家師今夜身體不适,提早便通知了峨眉弟子前去通傳,西門莊主并未收到嗎?”
蘇少英确實沒有說謊。
獨孤一鶴原本是準備今夜與西門吹雪比試的,但是卻在四個時辰前突然腹痛難忍,無奈之下只得讓弟子去尋西門吹雪,說是比試時間推遲。
蘇少英本來以為西門吹雪知道,但是看他在這兒等了半夜,好像卻并未收到消息。
聽說獨孤一鶴是因為身體不适所以才沒來,西門吹雪眉頭稍松了些。
他身上氣質太冷,竟比冬日裏的寒冰還要讓人生畏,自從在山西珠光寶氣閣比試輸給西門吹雪後,蘇少英便對眼前的劍客生了些于劍道上的懼意,此刻見他神色稍緩,心中不由舒了口氣。
阮裳在一旁聽了半天,這才明白眼前這個說自己不誠的人,居然是西門吹雪。
她對劍客總是有天然的好感與包容心,于是便将那一絲被冒犯的不悅壓了下去。聽見話後,轉而去看西門吹雪的劍。
而叫阮裳詫異的是,那是一柄無鞘的劍。
那劍看似毫無工巧之處,其中劍意寒光卻并不微弱,讓人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蘇少英和西門吹雪的話已經說完了,這才注意到阮裳在盯着西門吹雪的劍看,不由皺了皺眉:“阮姑娘?”
蘇少英當然知道西門吹雪毫不憐香惜玉的性格,想起自己師妹數次靠近慘遭無視的場面,心中頓了頓,不由提醒阮裳。
劍客的劍是不能輕易冒犯的。
西門吹雪也注意到了阮裳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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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與劍相通,這劍就像是自己一樣,這樣被人看着,要想不注意也難。更何況,阮裳并不是一個容易叫人忽視的人。
她一身紅衣立于星夜風宵之下,眉眼昳麗,竟是生生讓凄寒夜色也明亮了幾分。即便是西門吹雪這等并不在意女子相貌的人,在第一眼時也忍不住将目光移向她。
這江湖中确實沒有比她容貌更出衆的了。
也難怪陸小鳳會浪子收心。
不過,那也和他沒什麽關系,他只是來幫陸小鳳一個忙而已。
西門吹雪想到這兒,也不再關注兩人。收回目光來,向着蘇少英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
阮裳想到剛才看見的劍,不由摩挲了一下自己袖中的小木劍。
看來她之前是對這個世界有誤解了,原來卧虎藏龍的高手都在蜀中。見了西門吹雪後,阮裳覺得自己這一趟算是沒有白來。
不過聽兩人說,西門吹雪這幾日要與獨孤一鶴約戰,于是阮裳只能按捺下心底的不舍,看着他離開。
等到他比試之後再下拜帖吧。
她這樣想着,眼神亮了亮。
見到同等級的高手,叫阮裳一掃之前興致缺缺的神色,整個人都容光煥發了起來。竟讓人一時不敢直視。
蘇少英一直看着她,心中不由一頓。
這時竟然想起了詩中所言,竟真有人如畫中天女一般,一日之間恍若有不同的氣韻。中午比早上美,下午比中午美,晚上又比下午更美一些。
這一日三段,竟能時時怡人,叫人魂不守舍。
他讀書多,也比旁人想的多些。
蘇少英看着紅衣美人,語氣不自覺放溫和了些,開口解釋:“剛才那位是江湖中有名的劍客,平日說話便是如此,姑娘勿要見怪。”
早在知道那人是西門吹雪後阮裳就不介意了,聽了他的話微微搖了搖頭:
“不礙事,我們現在去哪兒?”
她語言天真直率,蘇少英心中好感更甚,在阮裳轉過頭來時道:“此時天色已晚,家師今夜也不便見客,姑娘且随在下來。先在峨眉客房裏歇息一日,明日再見也不遲。”
夜色濃濃,阮裳并沒有看見蘇少英眼中柔和,只淡淡點了點頭。
“勞煩。”
峨眉所有客房俱是與弟子單獨分隔開的。
一個在後山東面,一個在後山西面。
蘇少英在将阮裳送到地方後,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是看了眼隔壁已經熄了燈的院子,那句話還是沒有說出來。
只是叮囑了幾句蠟燭茶杯在什麽地方,就只能在催促的鐘聲下離開了。
阮裳看出他似乎是想說什麽,但卻沒有說出來。她并沒有強人所難的愛好,于是便也沒有再問。只點了點頭就關上了門。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來,阮裳才明白蘇少英為何.欲.言又止。
峨眉每日清晨有金鐘鳴響,聽着撞鐘聲,阮裳推開門準備去外面看看,結果一出門就遇見了拿着劍也要往外走的西門吹雪。
這才知道,這人居然住在自己隔壁。
想着日後要下拜帖,阮裳面上微怔了一下就放松下來,主動打招呼:“西門莊主,也要出去練劍?”
阮裳學着昨夜蘇少英的稱呼問候。
此時天色剛明,山上霧蒙蒙的一片,西門吹雪認出這就是昨天那個蘇少英護送過來的女人,眉頭微微皺了皺。
她說的是也要出去練劍。
“你習武?”他冷聲問。
阮裳以為他也同自己一樣,遇見相同的劍客見獵心喜,于是拿出自己的小木劍,行了一禮,認真道:“我習劍已有數載。”
在阮裳原來的世界裏,劍客互相介紹是要表明一下自己段位的。
于是在行禮之後,阮裳舉着自己的劍,語氣鄭重:“時至今日,也算略有小成。”
就破碎了一次虛空而已。
西門吹雪原本在聽到她說習劍的時候神色就認真了起來。
他昨夜見過阮裳,看她氣息與常人無異,甚至還要更弱些,不然短短幾裏路,也不會坐轎子上山。
可是今日見她鄭重其事,西門吹雪也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看走眼了。
他握着手中的劍認真看向阮裳。
——直到看見她手中的小木劍。
空氣似乎也安靜了下來。
阮裳不知道他為何如此沉默,還等着西門吹雪回複,誰知那白衣劍客只是神色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西門吹雪最後并沒有同意她一起練武的邀請。
他在沉默着看了阮裳一會兒後,冷着臉像昨晚一樣轉身離開了。只留下阮裳一個人有些不明所以。
所以,他是什麽意思?
阮裳拿着小木劍一個人留在原地有些疑惑。
不過,對于這位愛吃水煮蛋的劍客的心思,阮裳只琢磨了會兒就放下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西門吹雪已經走了,阮裳的劍卻還是必須得練。想到昨夜上山之時見到的一處空曠福地,阮裳眸光頓了頓,提劍離開。
蘇少英早起來找阮裳時,她人已經不在了。
擔心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被人欺負,蘇少英不由皺了皺眉,吩咐周圍弟子們立即前去尋找。
峨眉山上雖然戒備森嚴,但也并不完全安全。
蘇少英眉頭緊皺,剛準備離開就看見了清晨練劍回來的西門吹雪。
白衣劍客氣質冰冷,見了他後微微點了點頭。
蘇少英猶豫了一下,想到兩人畢竟住在隔壁,說不定碰巧知道呢。于是就在西門吹雪開門時,低頭詢問:“西門莊主可有見過住在隔壁的阮姑娘。”
擔心他想不起來是誰,蘇少英又微微提醒了一句:“就是昨夜那個天下第一美人。”
空氣突然沉默了下來。
蘇少英見他不說話,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問錯人了。
說不定西門吹雪根本不記得昨晚的人是誰。
他頓了頓正想着,就聽西門吹雪沉默了很久後道:“她去練劍了。”
“什麽?”
蘇少英沒聽清再問了一遍。
想起那柄閨房木劍和阮裳今早鄭重其事地語氣。
西門吹雪冷漠的臉上出現了抹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逝,幾乎叫人看不清。
“她說她去練劍了。”
他在說完後就回到了廂房關上門。
蘇少英反應過來後,臉上的神色微微有些.精.彩。
阮姑娘去練劍?
要不是知道西門吹雪不開玩笑,他差點都以為自己今早沒睡醒。
阮裳并不知道自己在外的形象有多嬌弱。
她拿着木劍屏氣凝神,整個人已陷入了沉思之中。在她的世界裏,修劍首先要修心。只有心劍修好,才能一發百應。
因此,來到這個世界後,阮裳每日在清晨都會先扪心自問一遍:
——破碎虛空後,今天的你後悔了嗎?
她這樣的模樣看着不知情的人眼中,就是在迎着日出賞花。
正好路過的陸小鳳目光微頓,不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兩撇已經不見了的胡子。
金鵬王朝的事情讓陸小鳳焦頭爛額,他好不容易擺脫丹鳳公主,驚覺自己之前的推斷可能是錯的,便連忙趕來阻止西門吹雪。
從山西到蜀中,一路而來,陸小鳳整個人就像只泥水裏滾過的山雞。但好在他生的英俊,即使是狼狽也顯得風流可愛。
在進峨眉山門前得知昨夜獨孤一鶴正好身體不适,所以沒有比武後陸小鳳放松了下來。這才慢悠悠地往山上走,時不時地欣賞一下峨眉山日出時的景色。
卻沒想到,會看到比日出更加驚豔的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裳妹:破碎虛空後,今天我後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