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為了配合他的表演, 林硯池的臉上閃過很多情緒。
驚慌失措,惶恐不安,畏怯害怕, 他嗫嚅道:“我真的沒下毒, 至于李知青藥裏的烏頭是怎麽來的,我是真不知道。”
盧志強看到他已經潰敗,逼問道:“你不知道, 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這村裏懂藥理的就你和王大夫, 不是你難不成還是王大夫嗎?”
盧志強一掃往日陰霾, 氣場全開,一句一句的輸出特別猛。
看着啞口無言, 方寸大亂的林硯池, 盧志強給王永年使了個眼色, 示意該他出場了。
這事光是他和李建安聯手是鬥不過林硯池的, 必須要有一個專業人士配合,站出來和他們一起質疑林硯池的醫術和人品。
這個專業人士,整個村裏沒有比王永年更合适的人選。
若是王永年能把下毒這事蓋棺定論, 他們幾個人一起聯手批判讓林硯池坐實這個罪名,那今天林硯池可就毫無翻身的可能了。
真正的好戲現在才開始, 不知道林硯池能不能受得起他送的這份大禮。
在他的期待下, 王永年站了出來。
他道:“我跟李知青無冤無仇,這毒肯定不是我下的。”
“連王大夫都這樣說了,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支書, 林硯池下毒害人已成事實, 我建議立馬把他扭送到公社, 讓公社的領導來處理他。”
公社的領導不會幫林硯池, 下毒這事少說也夠他判幾年了。
盧志強雙手攥出了汗,身體有些發抖,心跳得特別快,整個人有種難以言狀的亢奮。
盡管他盡力克制,還是難掩眉眼間的激動。
林硯池沉默地看着他,将他的反應看在眼裏。盧志強現在這個樣子和書裏描寫的差不多,對他來說,除掉林硯池這個心腹大患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他如何能不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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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他是前途無量的返城知青,林硯池不過是一排骨篜裏個殺人未遂的勞改犯,他們之間已是雲泥之別,林硯池又拿什麽跟他鬥。
面對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無恥下流的人,若不是林硯池已經換了芯,恐怕還真鬥不過他。
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時候,王永年又道:“慢着,我只說這毒不是我下的,又沒說下毒的事和林知青有關。”
盧志強上揚着的嘴角僵了僵:“王大夫,你……”
人太多了,他不敢把剩下的話說完。
王永年這會完全就拿他當陌生人,眼神都沒分給他一下。
看他這樣,林硯池知道,盧志強手上的好牌已經打完了,接下來,該他順風輸出了。
他無意再裝下去,看着盧志強的眼神有些嘲弄:“有一件事,盧知青你可能不知道。”
林硯池的反應讓盧志強有一絲發慌,不過他仍抱着要将林硯池鬥倒的想法,所以這會人還算淡定。
“什麽?”
“大約在七八天以前吧,衛生所裏的烏頭就已經賣光了。”
說他給李建安下毒,他總不可能憑空把這玩意變出來吧。
陳偉明張大了嘴巴,瞪直了眼:“那你幹嘛不早說?”
他還真以為林硯池膽子這麽大敢下毒呢。
林硯池答:“你們也沒問啊。”
陳偉明差點就被他氣吐血,卻仍然有些不相信:“既然村裏衛生所沒有烏頭,那李知青那藥裏的烏頭又是從哪裏來的?”
林硯池慢條斯理道:“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
遲遲沒有等到他的下文,劉建民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林知青,下回咱說話能不這麽大喘氣不?”
林硯池看了王永年一眼,王永年也看着他,兩人沒有交流,卻又讀懂了彼此眼裏的意思。
王永年低聲罵了他一句,咳了咳,在所有人都一頭霧水的情況下,他指着床上的李建安沒好氣地解釋。
“我那段時間不是一直喊腰疼嗎,就把衛生所剩下的烏頭都買了回去。後來腰不疼了,烏頭也還剩了一點,本來我是打算留着下次用的,哪知這知青突然找上了我,說自己幹活幹多了,身上疼得很,非讓我給他開點藥。我當時被他纏得沒辦法,就把剩下的烏頭給了他。烏頭有毒性,給他之前我就特意強調了這藥和哪些藥相克。我也挺納悶的,林知青都給他熬好了藥,他幹嘛又自己把烏頭放進去呢?真是奇怪了。”
王永年這話一出,大家基本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還能為什麽,當然是故意污蔑林知青呗。
平日裏李建安為人就不行,沒想到還這麽下作,為了陷害林知青,竟然可以拿自己的性命來做籌碼,可真是個狠人啊。
徐東怒不可遏,對着床上的李建安道:“我呸,你他娘的可真不是個東西。”
若不是怕一拳把人打死,這會兒他已經上手了。
躺在床上的李建安顫顫巍巍地伸出一個手指,指着王永年道:“你胡說。”
盧志強以為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這跟他們之前說好的完全不一樣,王永年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要怎麽應對。
王永年話裏的漏洞不少,盧志強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道:“真是鬼話連篇,李知青怎麽知道你那裏有烏頭,他又是怎麽知道林硯池會給他開有半夏的藥方?”
王永年哼道:“你們這些城裏來的知青彎彎繞繞可多了,你問這些我哪知道,人就在你面前,你問他去,你這麽斷定我說的是假話,怎麽着,難道這事你也有參與?”
王永年反将一軍,直接把盧志強也拉下水。
李建安才被灌了肥皂水,小命去了大半,說出那樣一句話都已經要了他半條命了,這會兒他哪還有力氣解釋什麽。
嘴裏一個勁地胡咧咧着:“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現在的局勢已經完全反轉,情況對自己很是不利,看着趙保國那黑沉沉的臉,盧志強指尖發顫,完了,這下全完了。
盧志強慌了神,怎麽辦,他該怎麽辦?
他以為自己能夠借此機會扳倒林硯池,哪裏知道王永年那個老不死的竟然會臨場反水,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李建安。
突然,他的腦子一個靈光閃過,是了,把責任都推給李建安。
盧志強轉眼就将矛頭往李建安身上指:“李建安,你怎麽能這樣,我真是看錯你了。下毒陷害林知青這樣的事,你都能幹出來,你還是人嗎你?虧我還這樣擔心你,為你出頭,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嚯,開始狗咬狗了。
這盧志強腦子轉得可真快,這時候想要明哲保身,只有把李建安推出來當替死鬼了。
“我沒有,我沒有……不是這樣的……”李建安無力替自己辯解着。
明明是盧志強授意,他才去找的王永年,王永年也同意和他們一起陷害林硯池,怎麽這會兒就成了他一個人的錯。
可他這一天被折騰的夠嗆,受了不少罪,這會兒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任憑王永年和盧志強怎麽說,他都沒力氣解釋了。
事情到此,已經明朗,可真是好大一出戲。
盧志強雖然腦子轉得夠快,但趙保國也不是個傻子。
他這會兒是一句廢話也不想聽這兩人說了。
“劉建民,明天一早,你就派人把這倆狗日的給我送到公社去,怎麽處理讓公社的人說了算,老子不管了。”
他看了陳偉明一眼:“把他也帶上。”
陳偉明早就已經吓懵了:“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這事真的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看到了李建安有中毒的跡象,他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懷疑林硯池,不過懷疑歸懷疑,事先他可一點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只是這會他說什麽都沒用了,他到底清白與否,趙保國也不想管了,是非對錯,到了公社自有人審問。
幹部們走後,陳偉明就發瘋般地質問盧志強:“這事真是你們自己做的?”
明明已經知道了答案,他卻仍抱有幻想,想從盧志強嘴裏聽到一句否認。
盧志強這時候哪還有功夫來和他解釋,在他心中,朋友就是拿來利用的。
李建安也好,陳偉明也罷,他們不過是他手中一枚棋子,專門替他做那些他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情。
只是今晚這事一過,李建安這枚棋子是徹底廢了。
陳偉明被他冷淡毫無愧疚的态度氣得要死,他拿盧志強當朋友,這人卻連他也算計了進去,差一點,他就成了那個推波助瀾的人。
早知道,他去叫什麽大夫,幹脆就讓李建安中毒死了算了。
他算是徹底把盧志強看清了,虧他還覺得這人不錯。
反正他什麽都沒做,去公社就去公社,盧志強要是敢拉他下水,就不要怪他不念舊情。
狗咬狗的戲碼總是滑稽又可笑的,林硯池冷眼瞧着他們,幾乎已經預料到明天在公社會是個什麽樣的場景。
第二天一大早,劉建民就喊了幾個民兵過來,把盧志強和李建安捆了,送到公社去。
林硯池和王永年一個是受害人一個是證人,都得跟着去。
驢車上,劉建民看着多出來的人,擰了擰眉道:“你小子不去搶收跟着過來幹什麽?”
趙亭松置若罔聞。
一旁的王永年哼道:“他跟着來是怕林知青在我們手上吃虧,在他心裏我們可不是什麽好人。”
趙亭松擡頭看他:“不是你們,是你。”
“嘿,你這臭小子!”王永年脫下自己的鞋就想往趙亭松身上抽。
鞋脫到一半,他看着趙亭松那體型,若真是把他惹毛了,自己這把老骨頭可不夠他折騰。
這般想着,他又默默把鞋穿上,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
“我不跟傻子計較。”
林硯池在一旁看得直樂,王永年平時在衛生所和他說話就夾槍帶炮的,加上他經常罵趙亭松傻子,所以趙亭松心裏挺不喜歡他的。
王永年是個脾氣古怪的小老頭,但林硯池知道,他并沒有什麽壞心。
他事先也懷疑過王永年會和盧志強他們一起陷害自己。
看出來李建安是因為什麽中毒的時候,他心裏也就明白了。
拿一味衛生所沒有的藥來陷害他,王永年還沒這麽蠢。
劉建民心裏一直在想後續的處理問題,被王永年一打岔,就忘了把趙亭松趕回去的事,等想起來,驢車都已經到公社了。
昨晚上趙保國就火急火燎的把事情上報了,公社這會兒已經有警察等着了。
李建安和盧志強手上捆着的麻繩被換成了手铐,兩人被帶到了審訊室裏,铐在了審問犯人專用的椅子上。
李建安中毒程度不深,經過一晚上的休息,今天他的精神狀态比昨天好了些,不過整個人看起來仍然很憔悴。
盧志強也好不到哪去,不過一晚上,下巴就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也有着大大的黑眼圈。
這慘兮兮的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是受害者呢。
林硯池和王永年被帶到了另一個房間問話。
進門之前,林硯池揉了揉自己的臉,把自己的頭發弄得淩亂了一些,努力睜了睜眼,待到眼睛有了澀意,他才開始和工作人員交流。
看見他忐忑不安又緊張的神色,工作人員态度溫柔了些道:“不用緊張,把你知道的事情如實說出來就好。”
林硯池點點頭,又委屈又激動道:“同志,你們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說着,他就把事情從頭說了一遍。
這事他本來就是完美受害者,都不用添油加醋,就能把李建安的罪名坐實。
工作人員提煉出他話裏的信息,刷刷記錄在了本子上。
1、受害者和嫌疑人日常生活經常有摩擦。2、事發當天,從來不找受害人看病的嫌疑人點名讓受害人治療。
林硯池一臉難過:“我一直把知青點的知青們當做自己的兄弟姐妹,平時大家面上和我關系都很好,沒想到他們竟然會用這麽歹毒的法子來陷害我,真是太讓人心寒了。”
林硯池長得斯文俊俏,白淨又好看,難過的樣子讓人看着于心不忍。
這事對他來說完全就是無妄之災,工作人員安慰道:“有些人天生心眼就壞,我們肯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只要證據确鑿,他們倆一個都跑不了。”
臉色蒼白的林硯池點了點頭:“拜托了。”
問完林硯池,警察又去了審訊室,盤問李建安和盧志強的作案動機。
“人家林知青都說了拿你們當兄弟,你們為什麽還要陷害他?”
聽到這話,盧志強在心裏呸了一聲。
狗屁的兄弟,林硯池忘了自己和趙亭松聯手欺負他的事了?
都到這時候了,還這麽能裝,果真是個厚顏無恥之徒。
只是這事盧志強也不會說出來,讓大家都知道他被按在地上學狗叫,他可丢不起那人。
到了這時候,他還想維持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李建安更是無話可說,人證物證具在,他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他也不想為自己辯解了,但死之前他得先拉個墊背的。
“這事不是我一個做的,王永年他也有參與。他知道我對林硯池有意見,中毒陷害這事還是他給我想的法子,還有林硯池,說不定就是他們兩人故意給我設的套。”
他這會腦子倒是清醒了,仔細回想,自己可不是就鑽進了別人的的圈套嗎?
兩個警察同志皺了皺眉,互相交涉後,就讓人把王永年和林硯池帶進來當場對峙。
“王永年同志,嫌疑人李建安說下毒這事是你給他出的主意,對于他這個說法,你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王永年一聽這話,單手撐着腰,唾沫橫飛道:“污蔑,這純粹是污蔑。”
他可不像林硯池走的是純良無害的溫和的路線,雖說他讀過書,一直想把自己裝成個有文化的讀書人,但是因為環境的影響,他本身還是帶有一些粗魯。
活了幾十年,他早就知道,在這種時候怎麽才能讓自己處于不敗之地。胡攪蠻纏,指天罵地,什麽話難聽就撿着什麽話說。
他指着李建安道:“你個狗日的,害完了林知青,又來害我。我和林知青無冤無仇,我幹嘛要跟你們一起害他?林知青自從來了我們村裏後,憑着自己的技術治好了很多人,我們村裏人人都喜歡他,尊重他,我也不例外,說我陷害他,你簡直是在侮辱我的人格,質疑我的人品,我王永年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幹過一件虧心的事,今天你這雜種竟然想讓我晚節不保,你安的是什麽心吶你!”
王永年仿佛真的被侮辱到了,氣得臉紅脖子粗,激動得不得了。
這高帽給他戴的,林硯池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這王永年不僅陰陽怪氣有一手,演起戲來都有模有樣的,真是厲害。
一旁的警察害怕他激動過度出了事,示意林硯池扶一下他。
林硯池趕緊上前把人扶住,貼心地順了順他的背:“王大夫,您別激動,我們在一起共事這麽久,我還不知道您的為人嗎?咱倆關系這麽好,你怎麽可能害我呢?我相信你的為人,這事肯定是他在胡說。”
王永年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十分傲嬌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說:“小子你學着點!”
李建安腦子發脹,人也變得癫狂,
“是他,明明就是他,他說你搶了他的工作,他恨你,你要是出了事,村裏的赤腳大夫就剩下他一個了,沒人和他争了,這些都是他說的。”
李建安一口咬定王永年是同謀。
王永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問他:“你說我是同謀,你有什麽證據?”
這種事情可不是光憑一張嘴就能說通的。
可當初兩人只是私下交流,哪有什麽證據。
那時候村裏流傳着王永年和林硯池不和的消息,盧志強便想出了個借刀殺人的主意。
李建安自告奮勇攬了這事,私下悄悄聯絡了王永年,最開始王永年還不同意,後來不知道林硯池做了什麽把王永年徹底得罪了,等李建安再次去找他時,王永年就答應和他一起鬥倒林硯池,甚至在李建安想不出辦法的時候,主動給他出了主意。
那時李建安認為他們和王永年的結盟堅不可摧,害怕東窗事發後留下什麽把柄,又哪會留下什麽證據。
王永年看他說不出話來,不禁翻了個白眼,愚不可及,蠢不自知,就這智商還想害人呢。
這樣的人落到他手裏,不把他玩得團團轉,他王永年就白活這麽大歲數了。
李建安說的一點沒錯,但王永年能承認嗎,當然不可能。
當初李建安這蠢貨不知從哪裏聽到了他和林硯池不和的事情,所以就來找他合謀,指望他和他們一起同流合污。
林硯池這小子當了赤腳大夫後,确實仗着自己水平将王永年打擊得擡不起頭,可他也從不吝賜教。
跟着林硯池學習,他自己的水平也在不知不覺中提高了很多。
林硯池來了後,看病的事情用不着他來,他每天就抓抓藥看看書,日子不知道過得多清閑。
他是瘋了才會把林硯池鬥下臺。
王永年本來是不想搭理李建安的,可這知青臉皮厚,被他轟了幾次,還想拉他一起陷害林硯池。
能想出這種主意,也就證明了李建安這人心裏忒壞,這次不成功,肯定還有下次。
王永年煩得不行,決定給他一次教訓,讓他見識一下人性的險惡。
林硯池開藥從來不會避諱王永年,他知道林硯池的用藥習慣,所以他幹脆就将計就計,給李建安制定了一個看起來毫無纰漏,實則漏洞百出的計謀。
沒想到這蠢貨還真相信他了。
“拿不出證據了是吧,就這還想陷害我和林知青,拉倒吧,呸!”
李建安心裏的防線徹底崩潰。
他看着盧志強,大聲道:“志強你說話啊,你怎麽不說話?這事你也知道,你說王永年是不是我們的同謀。”
盧志強一直沒争辯,聽到李建安這話,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這事明明是你一個人幹的,你為什麽要把不相幹的人都拖下水呢?”
這是徹頭徹尾的要把他推出來當替罪羊了。
李建安本來身體就沒恢複,幾番折騰,這會大腦已經亂了。
但有一個想法在他腦海裏倒是特別的清晰:這事決不能讓他一個人承擔。
盧志強的話刺激到了他,本來他還想着拿了盧志強的好處,自己一個人把事情擔下來,但這會兒,他不想這樣做了。
他發瘋似的掀着盧志強的老底:“好一個不相幹的人,我做這些難道不是你撺掇的嗎?你嫉妒自己喜歡的女人喜歡林硯池不喜歡你,嫉妒他當了赤腳醫生,你卻只能當個普通的知青,嫉妒他人緣好,做任何事都有人支持,明明他什麽事都沒做,你卻恨他入骨,巴不得把他踩在腳下,你以為你那些龌龊心思沒人知道嗎,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裝什麽無辜好人。”
盧志強沒看他,只對着警察說道:“警察同志,李知青現在精神狀态很不好,他說的話也不能完全相信,我看還是等他情緒穩定下來再審問吧。”
李建安激動得嚷道:“我精神沒問題,我說的都是實話,都是你指使我的,我沒罪,我沒罪。”
李建安開始掙紮,審訊室的凳子都被他踢得“啪啪”作響。
後續有警察上前将他按住,各種叫罵聲不絕于耳。
場面過于混亂,剩下的鬧劇林硯池也無心再看,默默出了審訊室。
站在陽光下的他又揉了揉自己的臉,随即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書裏的男主被盧志強送進監獄的時候,比此時的李建安還要絕望得多。
明明有大好前程的他,就因為受到盧志強的嫉妒,被他推入了深淵,一輩子都活在了盧志強的陰影中。
現在,林硯池扭轉乾坤,終于将命運改寫。
他說過的,若是盧志強不做人,他肯定也不會心慈手軟,這次,他非要讓盧志強狠狠掉一層皮不可。
林硯池閉了閉眼,将那些繁雜的情緒甩開後,睜開眼睛四處看了看,就見趙亭松正百無聊賴地蹲在牆角數螞蟻。
林硯池放緩腳步,慢慢走到趙亭松身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嘿!”
趙亭松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他人長得高大,林硯池沒吓到他,自己反倒是被這龐大的身軀逼得往後退了一步。
趙亭松也在這時抓住了他的手臂,關心道:“你沒事吧?”
他的神色有些緊張,眼睛像掃描儀一樣,把林硯池從頭到尾都掃了一遍。
見林硯池只是頭發有點亂,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他這樣子傻乎乎的有些好笑,林硯池道:“我能有什麽事?”
趙亭松看他心情不錯,就知道上頭會好好處理這事,等林硯池站穩,他就松開了自己的手。
“我們什麽時候能回家?”
昨晚在他爹面前求了很久,他爹才松口給了他半天假。
早點回去,他才能不耽誤下午的活。
林硯池道:“可能還要一陣?等急了吧,不然你先回去?”
趙亭松搖了搖頭:“我跟你一起。”
來都來了,他肯定要陪着林硯池把事情處理完。
省得那些人以為林硯池在村裏無依無靠,不拿他當回事。
他堅定的态度讓林硯池心中發暖。
趙亭松就靜靜站在那裏,什麽也不用做,就能讓林硯池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因為這讓他覺得,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會有一個人堅定地站在自己背後,給予他最大的關懷和信任。
正處于搶收時節,公社的人也沒有多留他們,除了李建安和盧志強被留了下來,他們幾個都被放了回去。
至于怎麽處理他們兩人,今天是出不了結果的。
李建安神情恍惚,前言不搭後語,盧志強一口咬定這事和他沒關系,兩人口供有很大的出入,這事還有得審。
陳偉明也被盤問了,不過這事确實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工作人員只讓他随時配合調查,也将他放了。
中毒的事陳偉明從頭到尾都沒有摻和,但看到林硯池,他心中還是莫名有些羞愧。
李建安和盧志強的計謀沒有敗露的時候,他真以為毒是林硯池下的。
回到林崗村後,他想了想,還是叫住了林硯池。
林硯池回頭,眼神平靜地看着他。
陳偉明和他對視着,并沒有從林硯池眼裏看到厭惡憎恨的情緒,只是微微帶着點疑惑。
陳偉明有點難為情,慚愧地低下頭,有些難為情地說道:“我以前對你有很多偏見,對不起。”
林硯池倒不是很在意:“我又不是人民幣,你不喜歡我是很正常。”
他的無所謂,讓陳偉明心中愧疚感更重,他雖然沒有和盧志強他們同流合污,但私底下也沒少說風涼話。
究其原因,不過也是嫉妒。
他對自己是什麽想法,林硯池的确不太在乎。
這人雖然和盧志強走得近,但他從來沒有給林硯池使過絆子,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只要他不動那些歪腦筋,林硯池還是對他一視同仁,拿他當普通知青看。
林崗村就這麽大個地方,只要發生了什麽事,傳得可快了。
不過才一晚上,盧志強和李建安做的事就鬧得人盡皆知,連帶着其他知青都被影響。
除非有必要,知青們都不想在村裏瞎晃了,他們受不了老鄉們那像刀似的眼神。
但這不代表他們就能逃過那些了流言蜚語,白天要一起幹活,這個時候總免不了被老鄉們陰陽怪氣一番。
“當初我就反對那些知青到我們村來,你們看看,這都叫什麽事?都鬧到公社去了,今年咱們村肯定不能評先進了。”
“我聽我們家老頭子說了,那倆知青心可歹毒了,還想往我們家老王身上潑髒水呢。”
王永年家的老婆子只從王永年那裏聽得了只言片語,但這并不影響她繪聲繪色的揭露盧志強兩人的惡行。
“要我說這城裏來的知青都沒一個好東西。”
“話也不能這麽說,人家林知青就挺好的……”
這些老嫂子說話可從來不避人,每當這時候,在場的知青臉上都火辣辣的,要不是活沒幹完,準得跑得無影無蹤。
村裏的輿論對知青們實在很不好,政治指導員聽到了群衆的呼聲,也進行了深刻的反思。
盧志強他們能幹出這樣的事,也就證明這些知青的思想覺悟不夠,沒能好好引導這群知青,是他這個政治指導員的嚴重失職。
在社會主義的光輝照耀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經過思考和商議,政治指導員決定重啓學習班,教導這群知青迷途知返,讓他們知道什麽該幹什麽不該幹。
知青們白天幹完活,晚上還得去學習班上課,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李建安盧志強這樣的壞分子劃清界限,揭發他們往日的種種惡行。
□□上的思想語錄,每天都要朗讀背誦,背得好沒有獎勵,背得不好就會被單獨拎出來批評樹典型。
身心俱疲的知青們心裏都恨慘了盧志強和李建安,若非他們故意使壞,他們哪裏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政治指導員把他們對李建安和盧志強的批/鬥內容交到了公社,公社的幹部看到之後,對這兩人平時的為人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沒多久,這兩個人的判罰就下來了。
在現代,李建安這種捏造事實誣告陷害他人,意圖使他人受刑事追究,造成嚴重後果的話是會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這時候的法律并不完善,懲罰卻一點也不會少。
只要做了壞事,就會受到人民的唾棄,受到嚴厲的處罰。
像李建安這樣拿自己生命開玩笑,試圖陷害林硯池這種好同志的壞分子,公社當然要殺雞儆猴。
李建安被判了三年的勞改,等待他的将會是比幹農活更累一百倍的工作。
盧志強一口咬定這事和他沒關系,李建安後來不知為什麽又推翻了自己所有的言論,承認這事是他一個人幹的,和盧志強無關,因此沒辦法将盧志強一同定罪。
不過這并不代表他能全身而退,學習班的知青都拼了命的舉報他,給他安了無數罪名。
這時候,真真假假也沒那麽重要了,警察雖然不能将他判刑,公社那邊卻借着這個由頭把他送到了農場,讓他去那裏進行改造。
趙保國自認為林崗村這小廟供不起這兩座大佛,事情發生之後,就央求公社領導把兩人的糧油戶口關系調走。
所以,哪怕這倆以後改造成功,也不可能再來林崗村了。
知青點的人聽了這個消息後,都無比激動,一人啐了一口,罵他們活該。
他們被兩人連累成這樣,落井下石是少不了的,若是這兩人站在他們面前,這些知青非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們不可。
要不怎麽說群衆的力量是強大的,盧志強和李建安得罪林硯池一個人不要緊,把知青點所有人都得罪了,誰會希望他倆有什麽好結果。
盧志強和李建安的判罰下來後,村裏的學習班也結束了,知青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呢,第二輪搶收又來了。
這次是收割水稻。
林崗村的收割技術比較落後,整個公社連臺收割機都沒有,全靠人工收割。
這段時間被村裏人打擊得體無完膚的知青們,心裏都憋了口氣,想要一雪前恥,證明自己。
想象很美滿,現實很骨感,收割水稻可比掰玉米難多了。
好多知青都是第一次使用鐮刀,才剛開始,不是割到腿就是割到手。
金黃的稻田裏染上了刺眼的紅,凡是知青收割過的地方皆是觸目驚心,一片狼藉。
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每年來了新知青都會上演這一出。
本來林硯池也是要一起收割水稻的,但知青們的受傷率實在太高了。若是得不到及時的處理,很容易就感染,後續麻煩問題一大籮筐了。趙保國大手一揮,就讓林硯池坐在曬谷場的棚子裏專門給大家處理傷口。
林硯池是個特別服從安排的人,趙保國讓他給人處理傷口,他當然不會違抗他的命令。
他把自己當成一塊磚,哪裏需要他就把自己往哪裏搬。
他不是個主動逃避勞動的人,哪怕當了赤腳醫生之後,他也沒有耍心眼偷懶。
同樣是知青,一次兩次大家可能不會說什麽,但若是他長久以來都比較清閑,也難保那些知青心中不會産生什麽想法。
他們不是針對林硯池,但是人心就是這樣,他當了赤腳醫生之後,每天坐診就能掙錢拿工分,這讓不少知青都很嫉妒,所以林硯池出了什麽事,他們都帶着看熱鬧的态度,不會去維護他。
經過這事後,他們的思想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在村裏人和領導幹部們眼中,他們知青點是一個大集體,一個人犯錯,抹黑的是他們整個知青團體。
向來對知青沒好臉色的老鄉們,也只有在看到林硯池的時候,才會說幾句他們的好話。
也是這時候,他們才明白了一榮俱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