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本來還有些緊張的趙亭松看到林硯池臉上露出的笑臉,整個人也跟着放松下來。
林硯池救治鐵柱的時候他也在,那幾個動作他牢牢記了下來,等會兒演示的時候他一定不會拖後腿。
演示人員齊了後,林硯池道:“下面,我們假裝趙亭松就是那個吃東西噎到的人,我會用海姆立克法對他進行救治,大家一定要注意觀察我的動作,認真聽我對各個動作的講解。”
臺下嘈雜聲漸止,不管男女老少一個個都瞪大了眼,聚精會神地看着林硯池接下來的演示。
“如果身邊有人吃東西被噎住,大家一定要保持鎮定,若患者是能夠正常站立,施救者則站在患者身後,然後一條腿在前,呈弓步插入患者的兩腿之間……”
簡陋的臺上,林硯池站在趙亭松的身後,一只腳插入了他的雙腿之間,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幾乎要融為一體,趙亭松身體僵硬,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林硯池呼吸像輕柔的春風淺淺撫摸着他的脖頸,又像那嬌嫩的藤蔓,以勢不可擋的姿勢從他身上往他心窩裏紮根。
趙亭松臉上帶着他慣有的冷硬,兩只黑亮的眼珠裏映着臺下烏泱泱的人群,不知情的都以為他在認真演示,實則他身上所有的觀感早已被身後之人奪去。
害怕在衆人面前出醜,趙亭松捏緊拳頭,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提醒自己一定認真表演,只是等到林硯池兩只手環抱住他,與他緊緊相貼時,本就沒什麽自控能力的他,更是瞬間潰不成軍。
與他僵硬魁梧的身軀相比,林硯池的身體明顯要柔軟纖細許多。
不知為何,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咚咚咚”的像打鼓一樣,震得他腿腳發麻。
也不知道身後的林硯池有沒有聽到這莫名加快的聲音。
趙亭松不知道自己的心跳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想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又怕臺下衆人看到笑話。冷酷的臉露出了幾分不太明顯的紅,趙亭松感覺自己身上像是被火燒一般,從頭到腳都燙得厲害。
他不知道演示什麽時候結束的,直到林硯池叫了幾聲“趙亭松”後,他才恍然回神。
看着林硯池帶着疑問的臉龐,趙亭松不敢和他直視,全然忘了這會兒自己該幹些什麽。
他感受到了身體的一些變化,雖然不懂那是因為什麽,卻莫名感到了不安和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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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家人的詫異和衆人的譏笑,他慌慌張張幾步下了臺,逃離這喧嘩的場所。
他一刻也不停息的奔跑着,他不知自己要跑去哪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該停下,只覺得此時渾身熱血沸騰,精力充沛,需要做些什麽才能将那滿腔的躁動壓下去。
不知不覺就跑到了村裏人洗衣的河邊,這會兒河邊沒人,趙亭松看着那清澈見底的河水,連衣服都沒脫就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村裏長大的男孩,從小就和這條河打交道,趙亭松水性好,在河裏游了幾個來回,才感覺身上燃燒的火焰被澆滅了些。
那些惱人的情緒被壓下去後,他的心裏又滋生出了些許的後悔。
明明是好意幫忙,哪知這場演示又被他搞砸了。
也不怪村裏人笑話他說他傻,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他跟傻子有什麽區別。
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同齡那些人将他圍在一起嘲笑他是傻子的畫面,長大後的趙亭松被家人教得學會了反抗,已經很少有人敢當着他的面說他是傻子了。
他在隔壁村見過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和他完全不一樣,他知道自己沒有別人聰明,卻也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此刻他卻自暴自棄的認為,自己就是個傻子。
趙亭松憋着氣,将自己整個人都沒于河水之中,仿若要和這天地隔絕一般。
……
好端端的,這又是在幹什麽?林硯池不明白趙亭松為什麽會突然離場,想到他那怪異的脾氣,林硯池也沒往心裏去。
這會兒的他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實在無力再去揣摩趙亭松的心理。
拿着擴音器将衆人的注意拉回來後,又讓臺上的人照着他剛才動作,重新演示。
看着臺上努力配合的幾個人,陳偉明不太相信的說道:“就這樣壓兩下真的有用?”
李建安不屑地嗤了一聲:“誰知道是不是他瞎謅的,志強你看了那麽多書,書上真的有寫這個嗎?”
盧志強搖頭。
他看的書不少,但也不能保證自己什麽都知道。
他對醫學方方面沒有什麽興趣,林硯池說的這什麽海姆立克法,他完全都沒有聽說過。
“看吧,志強都說沒有,肯定是他瞎謅的,支書也真是的,都沒科學依據的東西就讓林硯池上臺教大家,這不是誤人子弟,害人性命嗎?”
知青點的人見不慣他這副嘴臉,怼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李建安不服氣道:“我那是合理懷疑!”
“呸,合理懷疑,昨天林知青救了我兒子那麽多人都瞧見了,連王大夫都束手無策的事情,人家林知青輕輕松松就解決了,你這王八羔子在背後嚼什麽舌根。”
李建安暗罵自己倒黴,怎麽這麽多人他偏偏就站在了趙大海身後。
他縮着頭,趙大海卻不依不饒。
“你們這群知青來了這麽久,幹了什麽正經事?人家林知青好不容易給你們臉上添點光,你們倒好,淨幹些背後說人壞話的龌龊事,我們這些沒讀過書的大老粗,好不容易盼來個幹實事的知青,你們還想排擠欺負他不成?都是知青,林知青犯錯出事對你們有什麽好處?”
趙大海這殺傷力可真是杠杠的,被連累的知青們一臉不忿,也跟着指責道:“李建安你這個破壞知青內部團結的蛀蟲,以後再聽到你說林知青壞話,你看我們饒不饒你。”
女知青這邊大都是林硯池的小迷妹,說話更加強勢:“盧志強,你能不能管管他,你們倆要是再這樣,我們就跟支書申請把你們倆調離知青點了。”
盧志強:???
這些女人腦子沒病吧,他話都沒說一句,關他什麽事。
李建安一個成年人,一言一行都要他來管,他是李建安他爹還是他媽啊。
他有心辯解兩句,一群知青卻離得他們遠遠的,邊走還邊罵“晦氣。”
他不知道,知青點的人知道李建安和他關系好,對他言聽計從,所以李建安要是做了什麽事,他們很難相信盧志強是無辜的。
李建安這樣的人盧志強都願意結交,也別怨大家把屎盆子往他頭上扣。
李建安知道自己又闖了禍,唯恐引起衆怒真被揍,早就趁亂偷偷摸摸溜了。
一旁的陳偉明嘆氣道:“我算是明白了,不怕林硯池這樣的對手,就怕李建安這樣的隊友,有他扯後腿,你以後還是自求多福吧。”
搖了搖頭,他也跟着走了。
留下盧志強一個人在這裏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盧志強心裏窩火,他招誰惹誰了他。
臺上的林硯池可沒放過臺下的人反應,見盧志強吃癟,心裏別提有多想笑了。
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想私下敗壞他的名聲,沒門!
講解完海姆立克法,林硯池又普及了其他的急救法,差不多快要結束時,人群中有人突然道:“林知青這麽厲害,幹脆讓他當我們大隊的赤腳大夫吧。”
這話一出口,王永年家的人先坐不住了。
“笑話,赤腳大夫咱永年做的好好的,他一個外來的小子憑啥當我們大隊的大夫,我不同意。”說這話的人叫王永福,是王永年大哥。
“就是,他才多大年紀,他敢當,我還不敢讓他治呢。”
王永年媳婦叉着腰道:“當了這麽些年的赤腳大夫,咱永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吧,這知青才來幾天,你們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把他趕下臺,你們這些人虧不虧心啊?”
“就是,你們也忒不是東西了。”
老王家的人兇得不得了,一人一句活像村裏人欠了他們家天大的人情一般。
但村裏人也不是吃素的,王永年有幾斤幾兩他們是最清楚的。
趙大海道:“得了吧,王永年那醫術我都不好說,小痛小病的咱自己忍忍就過去了,有啥大病找他更是沒用,昨天那情況,要不是林知青在,我家鐵柱肯定就沒命了。”
有人應聲附和道:“就是,指望他治病救人,我還不如指望自己身強體健從不生病呢。”
人群中一個黑瘦的男人一臉憤懑:“我老婆肚子痛了幾天,在他那裏拿了藥吃了一點用也沒有,現在病情還越來越重,人命關天的事,他不行自然就換行的人來。”
“當初選王永年當赤腳大夫,是因為村裏沒人,現在來了個有文化有本事的林知青,這赤腳大夫就應該他來當。”
兩撥人吵得面紅耳赤,王永年聽得臉一會青一會兒白。
他知道自己的醫術并不高明,但是這些年他對大家盡心盡力,現在被衆人說得一文不值,他心裏也挺委屈的。
林硯池這時候才明白了趙保國的用意。
等大家吵得差不多了,他才道:“大家聽我說。”
“說,讓他說,我看他能說出朵什麽花來,想當我們村裏的赤腳醫生,少他娘的做夢他,ha~tui!。”王永福雙手叉腰,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痰。
林硯池道:“我給大家普及急救知識,并不是想和王大夫争奪赤腳醫生的工作。從小我的父母就告訴我,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來到林崗村後,偉大的貧下中農們不僅教我怎麽幹活,還給我提供了糧食和住所,大家對我這麽好,我當然要想辦法回報。王大夫家人說得很對,我太年輕,行醫經驗不如他豐富,很多疑難雜症也沒有遇到過,這赤腳醫生說什麽都輪不到我頭上,就是你們同意我當,我也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
這話說得實在漂亮,不卑不亢的他和咄咄逼人,牛逼哄哄的王家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好多社員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趙保國面上不顯,心中卻對他這番話很是滿意。
火候到了,接下來就該他唱白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