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頂級日料店的包間裝修淡雅簡潔， 大都是手工制的原木家具，調性溫暖柔和。周圍白牆相隔，環境封閉， 隔音效果也極佳。
碩大的包廂只坐了四人，程靈和程銘相依而坐， 動作有些許拘謹， 點菜這些也都全由含書韻操勞。
含書韻照着菜單點了一大堆， 程靈提醒道，“我們幾個人用不着點這麽多吧。”
“我老公他們一會兒也要來。”
“那……那行吧。”
含書韻将點好的菜單交由店員，這才将自己的墨鏡取下。
她兩手交疊放在桌前， 直直望向程靈，問道，“程小姐最近在忙什麽嗎？”
程靈放下茶杯， “我最近就在準備綜藝節目。”
“節目？”含書韻微微挑眉， 似乎來了點兒興趣， “是演員類的節目嗎？”
“你怎麽知道？”
含書韻一副了然的神情，沒急着回答，而是端起茶杯細細品了口，才不緊不慢地回道， “因為最近聽說季向由要簽一個綜藝節目。”
“季向由？”程靈記得季向由幾乎從來不會參加什麽綜藝節目， 連采訪都很少， “他怎麽會突然想起參加綜藝節目了？”
“你覺得呢？”含書韻唇角微揚，弧度小到讓人察覺不到， “你參加的節目是叫《戲如人生》嗎？”
程靈愣了下， 忽然悟到什麽，“該不會……季向由參加的也是這個節目吧。”
“嗯。”
程靈握緊茶杯，表情雖然沒什麽變化， 但心裏早就沒那麽淡定了。
回憶起那天在錄影棚的事，難怪季向由會來，她原來以為季向由只是來榴蓮臺錄制什麽節目恰巧路過而已。
“他那種身份，沒必要參加這種節目吧？”
“我記得他好像簽的是導師，說不定以後你還會成為他的學員。”
哪怕含書韻神情依然淡淡，但程靈就是從含書韻身上看到了一種吃瓜的感覺。
她尬笑幾聲，但手裏的茶杯都有些拿不穩，抱有一絲僥幸，“這種事還沒完全确定吧，他是去過榴蓮臺，但不代表他就一定來我們節目了吧。”
“是不是一會兒就知道了。”
“？”
“反正季向由應該馬上就到了。”
程靈差點一個沒穩住把杯子摔桌上，她穩住情緒，“你說季向由要過來？”
“嗯，離開幼兒園時就給他發了消息，現在應該快到了吧。”
程靈抓緊挎包，想到那天她直接跑掉的事，還不知道怎麽面對男人呢。
“那個含姐，我突然想到我有事，就先走了，實在不好意思，下次再約吧。”
程靈說罷就拉着程銘的胳膊準備逃離，但剛走到推拉門前，一陣腳步聲傳來，很近。
下一秒，門被拉開，迎面季向由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程靈差點沒剎住腳直接撞上去。
季向由眼疾手快扶住她的手，待她站穩後，有些擔憂地責備道，“跑什麽。”
程靈跟碰着火星子似的右手直接彈開，退後一步站在邊上，望向庭院，“我先回去了。”
程靈腳才剛踏出去，手臂便被人緊緊拉住。
身後是男人低沉卻又清潤的嗓音，“別走。”
程靈的另一只手心握得都冒出汗來，程銘一看這局勢，扯了扯程靈的衣袖，“姐，要不我們吃了飯再走吧，這麽晚了我也餓了。”
程靈回頭瞪了程銘一眼，程銘立馬縮着脖子，埋着頭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走廊又走近一個人，男人五官深邃立體，渾身散發着一種嚴穆沉穩的氣質，一過來，就說道，“怎麽都堵在門口不進去？”
男人話一落，季向由幹脆直接拖回程靈，将她拉到自己身邊。
眼看着這頓飯躲不掉，程靈退而求其次，指着她原本坐的地方，“我座位在那兒。”
程靈的原座和季向由現在挑的位置斜對，并且隔了一米多。
程靈扯開季向由的手，徑直坐回原位，正想拉着弟弟坐在自己身邊，卻沒想被季向由搶先一步。
季向由側頭望着程銘，“我坐這兒可以吧？”
程銘收回試探的腳尖，“可以可以。”
程靈還想移，季向由直接按住她的手，兩人目光相交，隐隐在對峙。
含書韻輕咳一聲。
一直在默默觀察的顧書則張着亮亮的雙眼，眉尾微微下撇着，“小表叔和程靈阿姨能不能不要吵架呀？”
小孩兒的心思是敏感地。
程靈別開視線，長舒口氣，表情漸漸緩和下來，“我們沒吵架。”
顧書則眉頭依然皺巴巴地，“那你們能握個手嗎，銘銘老師說過，生氣的話，握個手就算和好了。”
程靈深呼吸幾口氣，側頭沒想到季向由已經把手伸了出來。
她強扯出個微笑，握住季向由的手掌上下晃了晃，然後立馬丢開。
顧書則這才滿意，笑得燦爛，“那你們以後也不要吵架哦。”
……
餐桌上，各式名貴食材依次擺放，點綴得跟幅畫似的。
程靈為了避免談話，基本上一直埋着頭吃，一刻也沒停過。
吃到一半，碗裏突然多了一塊牛肉，順着筷子望去，就是季向由那張完美到幾乎無可挑剔的臉。
男人的臉色平靜，仿佛一切的動作都是理所當然。
程靈正準備開口，剛咽下的金針菇生生卡在喉嚨，嗆得她淚花一個勁地往外冒。
然而就在她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時，後背忽然多出一只大手，正緩慢而又溫柔地輕撫着。一時，她咳得更厲害了。
程靈又咳了好一陣，這才喘過氣。
面前冒出一杯茶水，墨綠的瓷杯相襯，指尖白皙纖長，骨節分明。
“喝點兒水吧。”
頭頂男人的嗓音有種說不出的溫柔缱绻，讓程靈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接過茶杯一飲而盡，這才感覺心口那塊舒暢了些。
程靈放下茶杯，這才發覺全桌的人都盯着她，她忙道，“我沒事了，你們快吃吧。”
幾人這才重新拿筷，程靈望着碗裏新多出來的魚丸，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她趕忙制止，男人一點兒也不惱，還說讓她多吃點。
程靈晃了晃腦袋，季向由态度的突然轉變，尤其是變得這麽溫柔，讓她雞皮疙瘩猛起，頭皮發麻，完全不适應。
甚至想問問季向由是不是腦子哪裏撞到了。
她細細打量着男人的臉側，連一絲睫毛都看得仔細。
“看我幹什麽，不吃飯麽。”
被逮到的程靈回過神來，趕緊從季向由臉上挪開視線，如果不是在場還有其他人在，她可能就直接問了。
這場飯到後面吃得人心不安。
程靈心裏一直懷揣着事情，但最後放碗時，才發覺自己吃得還是挺多的，甚至沒有太多的飽意，胃口還挺好。
吃完飯，幾個人差不多也到了要分開的時間。
程靈拉着程銘，季向由卻突然插了一腳。
含書韻見此，也不等他了，直接帶上老公孩子離開了。
“我送你們回去吧。”
“不用了。”程靈拽走程銘。
季向由卻直接擋在前面，“你們沒車吧，我送你們。”
“沒車怎麽了，沒車不能打車嗎？”
“不方便。”
“挺方便的，出去就是大馬路，直接在街邊……”
話還沒說完，季向由幹脆拉過程靈的手往停車場方向走去。
程銘被拖在最後面，全程想哭。
季向由将程靈推進車中，囑咐了程銘一句，“看好你姐。”
程銘腦殼疼，只能拉着程靈，勸道，“姐，現在也晚了，有免費的車坐也挺好的。”
程靈掐了他的手一下，程銘立馬疼得彈開。
不過此時季向由已經把車門鎖了，任程靈怎麽拉也無濟于事。
于是路途上，程靈冷着臉全程沒說話，到了下車的時候，程銘跑得瘋快。
季向由越過前座，直接探身到後座，緊緊拽着程靈的手腕，語氣真摯，“我有話跟你說。”
兩人對視很久，最終，程靈又重新關上車門，想着之後節目兩人總要相見，這事沒法逃避。
“你說吧。”
季向由的目光始終放在程靈臉上，最後輕嘆口氣，說道，“我以前從不知道你是因為你父親的事才離開的，對不起。”
程靈第一次聽到男人道歉，眼裏還是有沒能遮掩掉的驚異。
以前她就老覺得，像季向由這種一出生就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是永遠不可能低頭道歉的，可現在……
她別頭望向窗外，“也是因為我沒告訴你，你本來也不知情，愧疚什麽的就不用了，這事跟你沒什麽關系，我從來沒怪過你。”
“我聽你弟說，你母親很反對我們。”
“當時是那樣的，不過現在我們倆也沒什麽關系了，所以你也不用在意這些了。”
“可是我不想跟你完全沒有關系。”
時間靜默。
程靈愣了好久，直到窗外的車流聲重新回到耳中，她才反應過來，語氣急促，“你在說什麽呢，你還想有什麽關系，之前的事你報也報複了，難道還沒玩兒夠嗎？”
季向由手間的力度加大，拽得更緊了，生怕一松手就會流逝似的。
“那次是氣話，不算，我們複合吧。”
皎潔的月光透過車窗照在他的臉側，勾勒出朦胧的曲線，似有似無。
男人俊朗的臉闊被烘托得更加柔美，卻又有些飄渺。
像夢裏才會出現的一樣，就連男人往日裏淡漠的語氣裏也難得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慌張。
不像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