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氣轉涼, 葉子落了滿地,禿禿的枝叉上除了去年?挂上的裝飾,其他的是一點兒也不剩了。
沈書拿着?小庫房的賬本翻看勾選, 哼着?小曲頗為惬意, 手邊的瓜果就沒有斷過。
錢阮青比他懷孕的早,生産自然也是比他早的,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來, 臨盆的日子快要到了。
作為好友的沈書肯定是要表達賀喜送上禮物的,正在挑選着?有什麽好玩有意義的東西送給他。
聽見外面?有動?靜,趕忙把吃的酸梅蜜餞小罐子藏在軟枕下頭, 乖巧的坐起身捧着?一顆洗幹淨的蘋果小口吃起來。
沈書晃悠着?雙腿,張開?胳膊抱住了妻主的腰, 開?心的蹭了蹭, “今天那麽早就回來啦?”
奇怪, 不對勁。
白珠眯起眼睛沒說話?,擡起男人的下巴親了口,嘗出?了他嘴巴裏的酸梅味, 有些生氣的拍了拍男人的後背, “又不聽話?的偷吃。”
懷孕中?期的沈書不知為何口味突然變了, 從前是一點兒酸味都不能吃的人, 現在格外的喜歡吃酸甜的食物, 每次飯前走得來幾顆酸梅開?胃, 尋常時候也會将酸梅當成小零食來解饞。
本不是什麽大問題,有喜歡吃的食物是一件好事情, 壞就壞在他身懷有孕, 郎中?特意說了酸梅能吃但不能多吃。
白珠準确的從軟枕後拿出?了小罐子,見男人心虛的模樣也不忍心多苛責什麽, 畢竟懷孕已經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了。
“我保管,我看誰還敢偷偷給你?買這些。”白珠收入了袖子中?,捏着?郎君的臉蛋又氣不能發的,“喜歡吃酸的,我回頭去市場上看看,有沒有同酸梅差不多的。”
本失落的沈書一聽這話?瞬間來了精神,連忙點頭,拿出?賬本給她看道,“阮郎快要生産了,我挑選了些賀禮,你?看看如何?”
大致掃了一眼,沈書的選擇不會讓人失望,并?不需要她提出?意見,“你?送什麽想來錢阮青都是喜歡的,最重要的是希望你?陪在身邊。”
說來也奇怪,這兩個男人平日裏的交集也不多,從山莊回來後也是各自忙各自的,卻全然不耽誤之間的友情。
這不前幾天錢阮青特意前來做客為的就是想讓沈書陪着?他生産,有他在身邊心裏頭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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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白珠倒是沒什麽意見,就是嚴文文委屈的不行?,覺得郎君不需要她了,拉着?白珠私下裏訴苦了好久才算疏解開?。
都說男子懷孕性格會變的敏感易哭,怎麽到嚴文文頭上換了個對象。
接到生産的消息沈書剛吃完晚飯,連忙叫來馬車趕去侍郎府,白珠稀裏糊塗的也跟着?一起去了。
路上沈書緊張的仿佛如他要生産一般,抓住妻主的手默念着?什麽,眉頭緊緊的皺巴在一起。
白珠見不得他緊張的樣子,出?聲安慰道,“沒事的,嚴侍郎早就請了産夫随時在府內待命,一旦有什麽都能及時處理。”
“阮郎的孩子出?世後認我做幹爹,我肯定是緊張的,就真的同我的孩子一樣。”沈書靠在妻主的肩膀處,手中?握着?的小盒子裏放着?玉制的平安扣,是準備送給出?世孩子的禮物。
侍郎府內匆匆忙忙,沒一個腳步停歇的人,待産前幾日夫家的人就過來陪在身邊了,不讓錢阮青感覺到孤單。
主屋門外站着?不少的人,又急又無?奈只能站在原地來回走動?,嚴文文看見她的那一刻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大步上前抓住了白珠的手,手心的冷汗黏糊糊的。
“阮郎已經在裏面?了。”嚴文文臉色發白,已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胡亂的揉搓面?頰讓自己冷靜一些。
坐在輪椅上的沈書目光就沒從門處移開?,拽了拽白珠的袖子道,“我進去陪着?。”
沈書被推進去的時候裏頭的産夫叽叽喳喳說着?什麽,他沒注意聽只顧着?去握住錢阮青的手。
布支起來的地方将錢阮青下半身蓋了起來,除了産夫沒人能看見其中?的情況。
陣陣的疼痛使得錢阮青沒力氣說話?,汗水沾濕了頭發一縷一縷的黏在面?頰上,蒼白幹燥的嘴唇蠕動?了幾句,聲音太小沈書沒法子聽見。
進進出?出?端水遞布的人看的沈書心煩,吵吵嚷嚷的還讓錢阮青如何集中?注意力,冷不丁的道了句讓他們的步伐放輕一些。
“別害怕,我陪着?你?呢。”沈書的聲音格外溫柔,迫不及待的拿出?了攥着?一路上的盒子,打開?後用紅色絨布包裹着?的一對銀镯子。
上頭雕刻着?長?命健康的字樣,周邊用桃子的圖案進行?裝飾,意義是極好的。是沈書老?早前就安排人打造的,全都是他一手設計出?來。
錢阮青摸了摸小镯子,幻想着?帶在孩子的手上肯定是好看的,不禁露出?了微笑。
前一秒還在笑着?,後一秒沈書嗅到了空氣中?彌散出?的血腥味,一瞬間的慌亂看向低下的産夫,一把抓住了他顫抖的手,“怎麽了!我問你?話?呢!”
“孩子頭太大,硬擠出?來,大出?血了。”産夫說完後自己也反應了過來,連滾帶爬舉着?滿是血的手跑了出?去,大喊道,“郎中?!郎中?進來!”
這一下可是把等候在外頭的嚴文文吓的直接腿軟的倒在地上,若不是白珠扶着?一些,怕是真的能躺下去了。
“怎麽會這樣,那都是誰的血?是阮郎的?”嚴文文兩眼一抹黑的,痛苦的捂着?面?頰,竟然是放聲大哭了起來,生氣的捶着?地磚道,“我再也不要阮郎生孩子了,我真的該死,他要是沒了,我該怎麽辦啊!”
尋常時候嚴文文看起來不正經的,滿腦子的小心思不做掩飾,其實心裏頭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郎君,再怎麽覺得三夫四妾的好,也從來沒邁出?過那個膽子。
白珠暫時不能感同身受他的緊張和擔憂,但換位思考一下躺在裏頭的是沈書,光是動?這個念頭後思緒就斷了,不能想,越想越可怕。
“裏頭發生什麽狀況還不清楚,但你?得保持冷靜,萬一需要你?做什麽,就這副模樣嗎?”白珠拉着?她到旁邊好好的休息,順帶着?強制塞了點東西給她吃下去。
免得裏頭的人還沒出?事,外面?的嚴文文就緊張的暈過去了。
屋內情況不容樂觀,沈書拉着?阮郎說話?,免得他暈過去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郎中?熬制的藥一碗碗的往肚子裏灌,不讓他脫力導致孩子卡在下面?,全員的心都被吊了起來,就等着?第一聲的孩子啼哭。
一分?一秒都過的極其漫長?,沈書仿佛透過的煎熬的阮郎看見了未來某一天的自己,萬一,萬一他死在了生産的時候…
沈書還沒來得及細想,産夫的一句話?迅速的拉回了他飄飛的思緒。
“出?來了!出?來了!”
随之而來的一個光溜溜身上髒髒的孩子被抱了出?來,立刻放入了被褥裏被帶去了一旁清潔。
沈書松了一口氣再回頭看阮郎,已經暈了過去,吓的他手一抖,連忙去查看吐息。
郎中?檢查後終于是展露了笑意,“無?礙,太過于累了,說過去了。”
“那就好。”沈書卸了力氣的靠在輪椅上,總是前傾導致他的肚子被壓的并?不舒服,在緊張的時候還沒察覺出?來。
産夫笑呵呵的上前來,端着?熱水給昏睡過去的錢阮青擦拭汗水,“沈公子您先出?去吧,我們得處理郎君的身子。”
“勞煩了。”道了一句沈書被推着?出?來,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刻仿佛重生一般,身心放松了下來。
白珠當即抛下了嚴文文,蹲在郎君的面?前詢問他的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得到回答後懸着?的心也跟着?放松下來。
沈書歪頭笑道,“沒事了,孩子順利出?來了。”突然頓了一下,疑惑的扭頭看去急匆匆跑進去的嚴文文,“我忘記詢問是男孩還是女?孩子了。”
差點以為錢阮青要死在生産時,哪裏還有心情去關心孩子是男是女?的,是活着?的就行?。
夫家人也跟着?進去查看阮郎的情況,可算是結束了,一折騰到大半夜。
情緒來回起伏的沈書累的厲害,靠在妻主的懷中?閉着?眼睛昏昏欲睡的。
不忍心困着?他,白珠簡單問候恭喜了幾句就帶着?沈書離開?了,明?日等錢阮青醒了再來看他也是不遲的。
馬車內男人的心思百轉,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阮郎生産時的痛苦,恐怕沈書是不會多想那日的事情。
“阮郎的身體要比我好許多,他都那麽艱難,我…”沈書又覺得說這些話?不吉利,及時的住了口,擔憂的神情在臉上,不願意面?對的将臉埋在妻主的肩膀處。
剛才安慰嚴文文一套又一套的,到了安慰自家郎君身上卻是說不出?半分?來,誰能保證半點意外都不會發生呢。
白珠張了張口,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好抱緊了男人。
錢阮青是在第二天早上醒來,據郎中?的檢查身體已經無?大礙,注意後一個月的恢複就好。
得知消息的沈書第一時間趕了過去,親眼看見阮郎沒事才徹底的松心。
“當時吓壞我了。”沈書小聲的朝他抱怨了一句,見乳爹抱來了孩子緊張的搓了搓袖子,小心翼翼的接過抱在了懷中?。
小家夥是個小女?孩,閉着?眼睛睡的香甜,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昨天不過是在昏暗的環境下匆匆看了一眼,如今在亮堂的地方瞧剛出?生的孩子,如同皺巴巴的小老?太,沈書一時間懷疑是不是阮郎生出?來的了。
乳爹笑着?解釋道,“剛出?來的都這樣,等過幾天就好了。”
小小軟軟的身體沈書都不敢用力氣,連忙換給了乳爹,免得自己粗心大意的磕碰着?小嬰兒就不好,奇怪的感覺在心中?生根發芽的。
“沒來得及給你?的。”沈書将放有镯子的盒子遞給了他,還有其他的賀禮已經送入了侍郎府的庫房中?,沈書極其自豪的道,“我可得給幹女?兒最好的東西。”
新生命帶來的喜悅是無?法替代的,嚴文文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些笑意,不至于哭着?臉守在床旁邊。
昨晚上擔心阮郎會出?什麽事情,嚴文文是一夜都沒敢合眼的陪在旁邊,一旦有動?靜立馬警醒着?。
最近壓力大的眼袋快要掉到嘴角去了,但身上給人的喜悅是和狀态相反的。
白珠看她的樣子都害怕猝死在府內,沒忍住的叮囑了一句讓她好好的休息。
誰想到嚴文文一本正經的将她拉到了無?人的角落,蹲在地上聽着?嚴文文胡言亂語。
大致的意思白珠明?白了,孩子出?現後讓嚴文文覺得自己不能再與世無?争,要為孩子的未來争取更好的條件。
聽她的那一番慷慨激揚的話?術,白珠默默的離的遠了一些,直擊靈魂的反問道,“你?是準備占隊了嗎?”
“你?聽出?來了?”嚴文文撐着?大腿站起身,不好意思的撓頭,手臂搭在了她肩膀上嘆了口氣,“有了孩子以後真的不一樣,你?想事情就多了一個角度。”
“你?打算占哪一對?”??白珠沒聽她兜彎子?,眼睛不自覺的看向院中?等着?她的沈書。
暖黃色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男人安安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擡頭看向院中?唯一一顆長?青的樹???,不用過多的言語,就單單人在那裏就很美?好。
?? 嚴文文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明?白白珠心中?最在意的是什麽,也能夠理解她此時對自己這種行?為的不理解,于是乎反問道:“你?覺得我最好站在哪一個隊伍?”
“永遠和陛下保持統一戰線,是不會錯的。”白珠收回目光,雖然她目前并?不了解朝廷中?的階級情況,但能夠知道的一點是所有的鬧騰都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只有白珠親眼見識過那小隔間中?每個人的平生資料,陛下不單單是陛下,她背後有數不清的機構在為她服務,金如意絕非表面?展露出?來的無?害。
也是鑒于多年?的情分?,白珠願意多說幾句,能夠給她指一條有希望的道路。
或許正如同嚴文文所說,有了孩子後心智會變化許多,白珠好奇若是自己的孩子出?世後,她是否會和嚴文文産生一樣的想法。
又或者家大業大的沈家根本不需要她有這樣的擔憂,自會保着?孩子擁有最好的生活條件。
該說的話?都說了,白珠拍了拍她的肩膀,離開?之際聽見了嚴文文道,“你?真的不打算入朝?”
若是從前白珠肯定會斬釘截鐵的回答,現在她卻猶豫了,愣了一下随即搖頭,“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從來不會想那麽多。”
阮郎生了孩子後跟着?開?心的還有沈星河,雖只是遠遠的見過一面?,但給沈星河帶來的好處可是不可多得了。
能分?散沈書注意力的人,世間上還能有幾個?
恰好生産完的錢阮青就是其中?一個,成功把被壓迫許久的沈星河獲得了喘息的機會,不用整日面?對哥哥冷着?的一張臉。
一有時間就朝侍郎府跑,和阮郎逗弄小孩子玩的不亦樂乎,兩人想着?法子的給小嬰兒買東西。
沈書不無?聊了,錢阮青坐月子也不悶了,有人陪在身邊說說話?解解悶兒心情好了很多。
生産完後的男人心理上會産生落差感,特別是當身邊的人都圍繞着?孩子轉而忽略他的時候,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助是無?法表達出?來的。
恰好沈書的出?現彌補了這種情況,兩人商讨着?等孩子長?大後要帶着?去哪裏玩。
這下錢阮青在小心思就放在了沈書身上,猜測他的肚子裏是男孩還是女?孩。
“若是女?兒可以結為金蘭,要是兒子的話?...”錢阮青調皮的眨了眨眼睛,伸手捏了捏身邊小家夥肉嘟嘟的臉頰,“要是兒子的話?,那得讓蘭兒好好保護他。”
女?兒取名叫嚴蘭,小名蘭兒,寓意着?像蘭花草般淡泊名利,無?拘無?束的渡過一生。
母親身為朝廷的官員,能夠不被身份所困束,如願的做自己的事情是多麽難得的事情。
白珠撫摸着?日漸隆起的肚皮,有些許惆悵,“都說酸兒辣女?的,我酸的是一口也不能落下,莫非真的是兒子?”
不過沈書想了想,是女?兒的話?估計像白珠,不免有些可惜,他很香知道小時候的妻主是什麽模樣。
如乳爹所說的幾天後孩子長?開?了,臉不再是皺巴巴的,皮子也不是通紅變的粉白起來,就是那腦袋上稀疏的毛發看的沈書總是想笑出?來。
這邊還在聊天,熟睡中?的孩子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響徹整間屋子,吵鬧的耳朵疼的厲害。
“蘭兒餓了。”錢阮青熟練的揭開?衣裳給孩子喂奶,邊給好奇的沈書解釋道,“郎中?說給孩子吃父乳才是最健康的,可以讓她身強體壯。”
“這樣啊。”沈書眼睛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捏了捏衣角腦海中?突然想到了奇怪的地方去了,等到把蘭兒哄睡後才支支吾吾的開?口小聲的詢問。
說完自個的臉紅了個底朝天,捂着?面?頰不願意面?對的。
“我是有的。”錢阮青也跟着?紅了臉,雖然為人父親了,但還是會因為談論?到房中?事情而害羞,“特意詢問過郎中?說月份大了就沒事情了,注意點別壓着?肚子就好。”
沈書忙不疊的點頭,不再多提一下。
酸梅不能多吃,但又饞的厲害,白珠恰好好在找到了一種很酸的粉末,可以撒在水果上就像是在吃酸的食物一樣。
帶回家準備讓沈書嘗嘗,一回來就瞧見洗幹淨躺在床上人男人,疑惑的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都沒黑就上床休息了?
白珠挑眉的掏出?東西來,試探的詢問道,“你?嘗嘗這個。”
見人如木頭一般,沈書氣的耳朵泛紅,直截了當道,“嘗什麽嘗,你?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