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桐花這般一說, 懷孟瞬間将此事想了個通透,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帶着幾分嘲諷向桐花解釋道, “确實是出了事, 也不知唐文星是得罪了誰,竟然被人折了雙腿, 斷了命根,扔在了唐府門口, 據說全縣的大夫都看了個遍, 怕是廢了。沖喜,還真把別人家女子當成個玩意兒了, 也虧得他們想得出來。”
說罷之後,又幡然而悟剛剛這話, 說的有些不對,忙是對桐花解釋道, “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是玩意兒, 只是想說,唐家人不是玩意兒, 你……唉, 反正你別放在心上便是了。”
懷孟越解釋越亂,索性便直接放棄了。
“你不必解釋, 我都明白。”桐花也不是不講事理的人,自然也不會糾結這些個微末細節,她示意懷孟不必糾結此事,然後瞧了林昌鎮方向,又看了看村子那邊, “剛被綁了出來,院子門都沒關,我就不叨擾懷孟兄了,先回去了。”
“我送你一并回去吧!”懷孟聞言,想也未想,便接口道。
桐花只以為,懷孟是擔心自己,也沒往深處裏想,想着就幾步路的關系,應該沒什麽大礙,便直接拒絕了懷孟。
“這……,剛剛已經麻煩過懷孟兄了,就這幾步路,也沒多遠,我自己回去沒關系的。”
“不為這個,我是專門有事要和你說,送你只是順便而已。”懷孟搖了搖頭,如實向桐花道,他本來打算是明兒再去尋了桐花,說道自己最新發現的一個秘密,但如今既然撞見了桐花,那也就不必再等到明日了。
桐花詫異的看了懷孟一眼,實在想不出,懷孟還有什麽事要和自己說,但既然懷孟提及了,再拒絕,也便失了情理,當下便點頭應道,“那成,一起走。”
二人一前一後,沿着田埂小路,返回到了村裏,到了自己院門口,卻見剛剛引唐述一行過去的吉哥,這會正在守在敞開的院門外,一臉不安模樣的四下張望着。
遠遠的瞧見桐花和懷孟過來,面上頓是松了一口氣,小跑着到了桐花跟前,一臉歉疚的望着桐花,向桐花賠罪道,“桐花,抱歉,我不知道唐大人是打的壞主意,不然我也不會把他引到你家門口的。”
“我已經沒事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若非你尋了懷孟兄幫忙,我這會還真不知道在哪兒了。這一錯一恩,便當是抵消了。”
村人熱情,所以對吉哥将唐述一行引到她家,她并未生出責怪之意,更何況,若非吉哥警醒,只怕早已讓唐述得了逞,如此想來,她還該是要謝謝吉哥才是。
吉哥見桐花如此說道,也是放下心來,腼腆的朝二人笑了下,朝桐花又解釋了一下,“你走了之後,我一直幫你守在外面,現在既然你回來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我家裏還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吉哥說罷之後,便是小跑着離開了去。
桐花擡手将半掩着的院門大敞開,率先進的院內,懷孟自然跟随其後進了院子。
Advertisement
懷孟首當其沖,大步走到小桌旁,便桌上的茶壺和茶碗全部挪到角邊之上,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打開來,攤在桌面上,讓開來去,示意桐花上前。
“你看,這是誰?”
“這不就是燕琛,燕公子嗎?你從哪兒得的他的畫像?”桐花狐疑上前,細瞧了那張上畫着的人像,越來越象燕琛,越看越是狐疑,不知懷孟到底要做些什麽。
“我自己畫的。”懷孟一臉得意的朝桐花笑了一下,然後接着開口道,“那日昌濟寺外,我見了燕公子,便覺得他名字,甚為耳熟,待回到縣學之後,從教習嘴裏,再度耳聞,這才想起,燕琛之名,于縣學曾今一學子表字同音。”
懷孟說到此,頓了一下,瞧了瞧桐花神色,這才再度開口道:“那人表字燕宸,寶上辰,乃是我現教習最為得意的門生,只可惜經年遭難,斷了功名之路,教習每每提及,都十分抱憾,那人便是林叔之子,林惑于。”
懷孟拉長着聲音說罷,意有所指的用指節叩了叩桌面上燕琛的畫像。
二人名諱如此相似,又皆與林叔有關,在縣學耳聞林惑于之才學甚多次,便是當年他所作的文章,懷孟也不知臨摹了多少遍,其文韬智敏,懷孟無一不為之折服,不然他也不可能,扮鬼傳謠,之只為保住林家舊宅。
教習每每提及林惑于,懷孟只恨其未能同窗入學,一睹其風姿綽彩。
如今既見一點光耀,心中的好奇,自然也就無限放大。
桐花一時間,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全然會不過神來,待懷孟指結扣在桌面,她猛猛然驚醒,望向懷孟,一把抓住了懷孟的胳膊,一臉不可置信的咽了咽下口水,語息都變得十分困難,“你,你是說燕琛他,他就是林惑于?”
“恩!”懷孟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我畫了像,特意去尋了教習确認過,這就是林惑于,我聽潘叔提過,你是林叔家的堂親,這背井離鄉,孤身一人到此尋親,也是不容易,所以我得了消息,第一時間,便向将此事告知你,也好讓你開心一下……”
懷孟絮絮叨叨的,可是桐花這會什麽都聽不見了,她滿腦子只剩下一句話。
燕琛就是林惑于,林惑于就是燕琛。
她等了這麽久的人,原來早已就在她的身邊。
說什麽林叔的故人,說什麽有恩于他,說什麽順帶的面,一切的一切,他從一開始,早就認出了自己,可卻又隐瞞了所有,為什麽,為什麽要騙自己,為什麽要隐瞞這一切。
腦中一個,一個的疑惑浮現,可是桐花卻是無處發問。
還有夜時,那恍惚中瞧見的臉,帶血的被褥!她還傷了他!
一想到此,桐花整個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來。
懷孟正自顧自說着,卻瞧見桐花目光失神,臉上的淚水,一串串滑落臉頰,可是卻連抽泣的聲音也無,全身卻又顫抖的厲害。
他頓吓得住了嘴,擔心的推了推桐花的手臂,有些不安的發問,“桐花,桐花你沒事吧!”
他告訴桐花此事,只是想讓桐花開心一下,卻不曾想,桐花的情緒波動會這麽大,一時間,倒是把他也給吓着了。
“我,嗚嗚,嗚嗚嗚……”桐花張嘴,卻不知該從說起,只這開了腔,滿腹的委屈,亦是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桐花捂面蹲下,頓是嚎啕大哭了起來。
“桐花,桐花你沒事吧!”哭聲之大,将聞訊趕來的巧嬸頓是吓了一跳,忙推開滿蝶的手,沖進院子裏來,瞧着了站着的懷孟,再看看了已經哭軟坐在地上的桐花,還以為是懷孟惹哭了桐花,上前便是一推手,将懷孟推到一側,蹲下身去,把桐花攬進了懷裏。
“桐花別哭,嬸子在,有什麽委屈,和嬸子說,嬸子一定給做主。”
“嗚嗚嗚嗚……”桐花淚眼朦胧中,一手拽了巧嬸的衣袖,哭得不能自已。
巧嬸恨恨的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懷孟,拍着桐花的背,安撫着。
良久,桐花終于緩過了一口氣來,仰頭望着巧嬸,用嘶啞的聲音,含糊不清的語調,朝巧嬸喊道,“嬸,我找到他了,我真的找到了他了,他還活着,還活着啊!嗚嗚嗚嗚……”
巧嬸腦中回味了好幾次,這才聽明白桐花嘴裏說的是什麽意思,原本一直提着的心,也是松了一口氣,笑着拍了拍桐花的被背,語氣也變得輕快了起來,“找着了就好,找着了你應該高興才是,傻妮子,嬸子知道你辛苦了,哭吧,哭完了擦幹了眼淚,好好高興一下。”
可是,我傷了他,如今又不知他到底怎樣了!就連潘叔也不知燕琛去向,她又該去何處才能尋着燕琛啊!
桐花心中喃喃,卻是不敢将此,說與巧嬸聽。
她到現在還不知,林叔一家當年如何遭了難,更不知林惑于為何要改名換姓成燕琛,隐瞞身份到此。
而且,她記得分明,燕琛身邊之人,喚的燕琛就是‘大人’這個稱謂,這麽些年後,燕琛到此,謀的是什麽,她一概不知,但就算不知,她也不能因為自己的多話,壞了燕琛謀求之事。
想到此,桐花原本昏昏沉沉的腦袋,瞬間警醒,她打着哭嗝從巧嬸的懷裏鑽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掉了臉上的淚水,然後爬起身來,從正拿着燕琛畫像癡癡傻笑的滿蝶手裏抽過畫像,趁滿蝶還沒有回過神來,幾下之間,便撕得粉碎。
“桐花,你這是作甚?你怎麽能把它給撕了呢!”滿蝶一驚,一怔,回過神來,抱怨着,便是沖了上來,從桐花手裏扒拉出畫像的碎紙,滿臉可惜的走到桌面,試圖将畫像再度拼了回去。
桐花見此,又是上前,從桌上抄了一把碎片,揣緊了,快走幾步,走到竈臺,直接将手中的碎片扔進了竈膛裏,猩紅的火苗,瞬間将碎紙舔燒的半分不剩。
“你,你……桐花,我要跟你絕交。”滿蝶手腳慢了幾步,只能眼睜睜的瞧着紙片化為灰燼,滿蝶一臉生氣的将剩下的碎紙,兜頭朝桐花扔了過去,氣鼓氣鼓的一跺腳,直接轉身摔門而去。
桐花見此,既不生氣,也不惱,蹲身将剩下的碎紙撿起,一并扔進來竈膛之中,這才折身走到懷孟跟前,雙膝一曲,便是在懷孟跟前跪了下來,這架勢,自是将被桐花一系列舉動攪合得滿頭霧水的懷孟吓了一大跳。
“桐花,你這是作甚,還不快些起來。” 懷孟錯開一步,避開桐花的跪禮,然後上得前去,試圖将桐花拉了起來。
“懷孟兄,你聽我說。”桐花示意懷孟稍安勿躁,面帶懇切道,“今日跪你,乃是我有事求你,待你應允之後,不須得你請,我自會起來。”
懷孟聞言,手下一滞,沉吟了片刻,後退兩步,一臉正色的看着桐花,“你說。”
“還請懷孟兄,将今日之事,盡數吞了腹中,莫要對外洩露半分,還請懷孟兄應下此事。”桐花一臉懇切的望着懷孟,向其央請道。
“很重要?”懷孟面露詫異之色,微微挑眉,俯望桐花。
“十分重要。”桐花點頭,一臉嚴肅。
懷孟見桐花說得如此鄭重,甚至不惜下跪懇求自己,雖是不明為何,但也對此事看重了幾分,點了點頭,朝桐花保證道,“好,此事,我便應了你,此事除你我之外,定無第三人知曉。”
“如此,我便在此謝過了。”桐花緩了一口氣,一臉鄭重其事的朝懷孟俯身叩首,向其致謝。
“不過舉手之勞,桐花你不必放在心上。”懷孟再次上前,将桐花扶起,此番,桐花自不會拒了懷孟好意,應身而起,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旁邊的巧嬸,瞧得滿頭霧水,又不好多問,還是等懷孟離去之後,桐花又朝着巧嬸安撫了幾次,只淺說此事與林家關系甚大,巧嬸自知林家之事,內含蹊跷,不消得桐花再說,便已是連連保證,絕不外洩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