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桐花挨着夜邊,這才将墳頭的雜草清理幹淨,下山回了巧嬸家,巧嬸已經備好飯,等了桐花好一陣了。
桐花自是不好意思,又見巧嬸當真炒了一盤子肉,桐花連連道謝。
只二人吃罷飯食,還未過多久,便聽得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隐隐還能聽到外面有人叫‘巧嬸’的聲音。
“應該是我男人回來了。”巧嬸聽着聲音,朝桐花應和了一聲,連忙站起身來,往院子裏走去,桐花也是起身,跟在了巧嬸後面。
“嬸兒,潘叔喝醉了,我給你送回來了。”還隔着栅欄,便聽到一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院外傳了過來。
巧嬸打開門,就看到兩漢子一左一右,攙扶着潘叔走了進來。
“我,我沒醉!墩哥,我跟你說,就叔這酒量,再來一壇子,也不會醉。”潘叔已經是雙腳拖地,讓人強撐着擡進了院子,可聽到身邊人,說他喝醉了,頓時就不高興了,揚起手指,大着舌頭,就開始吹牛道。
“是,是!你沒醉,是我醉了。”和喝醉的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那被稱為墩哥的漢子,偏頭避開潘叔戳過來的手,也不與潘叔争辯,直順着潘叔的意思,接話道。
“呵呵……哈哈哈……!”潘叔如了意,頓時發出的得意的笑聲來。
“怎麽喝成這個樣子了,墩哥,吉哥,勞你們給送回屋裏去。”巧嬸看着潘叔醉得一攤爛泥得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可這跟喝醉的酒的人,說什麽也是沒用的,只能忍着火,招呼着扶潘叔進來的兩個漢子,往屋裏去。
“嬸,那我去竈臺給叔弄些解酒的吃食來。”桐花見此,自告奮勇的向巧嬸招呼了一聲。
“那真是拜托你了。”巧嬸這個時候,也着實騰不出手來,急聲應承一句,便進了屋子。
桐花得了應肯,也不耽擱,忙去到竈房裏,桐花撿了壘在牆角邊上的兩顆白菜,全給掰了,将外面的菜葉子都收到了菜籃子裏,只取裏面脆嫩的菜心,細細切成絲,又取了白糖和醋,拌勻了,擱在竈臺上,轉身又尋了木盆,将大鍋裏溫着的熱水,舀了一盆出來,撿起了帕子,搭在手臂上,便先抱着木盆出了竈房。
沒走幾步,便看到墩哥急匆匆的從屋裏走了出來,看見桐花端了個木盆,忙迎了上來。
倒了桐花跟前,墩哥蹙了一下,向桐花道,“那個,給我吧,我端進去。”
“那就麻煩你了。”桐花本就存了避嫌之心,墩哥此話,正和了她意,忙将抱着的木盆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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墩哥避開桐花的手,接了過去,想走,挪了半個腳,又停了一下,“那我進去了。”
見桐花點頭,他像是得了應允一般,這才往屋裏而去。
桐花轉身,又回了竈房,拿着之前擱在竈臺上的腌白菜心,攪合了兩筷子,挑了絲白菜心放嘴裏嘗了嘗,見腌漬的差不多了,換雙筷子,便端着碗,往巧嬸那屋而去。
走到門檻時,桐花止住了腳步。
“巧嬸,巧嬸!”
巧嬸聽到桐花的喊聲,忙是起身,走到門口。
桐花将碗遞到巧嬸手裏,“煮綠豆汁太費時間,我見竈房裏有白菜,便腌漬了些白菜心,這個也能解酒勁。”
“你一個客人,竟然讓你做這些,當真是麻煩你了。”巧嬸接過碗,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桐花說道。
“巧嬸你太客氣了,要不是你,我今兒這會還不知道在哪裏呢!我先回屋去了,你要是有事,再喚我。”桐花擺擺手,示意巧嬸別這麽客氣,又和巧嬸招呼了一句。
“你回吧,這裏我照顧得過來。”巧嬸知道桐花是為着避嫌,也不阻着桐花,放她去了。
巧嬸端着碗,走到床邊,蹲在床腳邊的吉哥,便湊了過來,“巧嬸,這姑娘是你親戚?怎麽從來沒瞧見過。”
“長得俊吧!名兒叫桐花,不過不是我親戚,是前面那屋林木匠的親戚,不曉得林木匠家遭了難,過來投親,我見着可憐,便留她先住在這裏。”巧嬸看吉哥神色,便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擡眼又見墩哥支棱着耳朵,也不瞞着他兩個,将桐花的情況說給了二人。
“左右她家裏也沒人,我想着,把她給留在村裏,她也已經應了,至于能不能長長久久的把人家姑娘留在村裏,那也只能看你們幾個入不入得人姑娘的眼了。”
巧嬸這話說的最直白不過,墩哥,吉哥這都還未娶媳婦呢,自然聽明白了巧嬸的意思,二人頓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互相推搡着,撓了撓耳朵,朝巧嬸憨憨的笑了兩下。
“這,時候也不早了,巧嬸,那我們先回了。”二人面面相觑,确是吉哥先開口。
“不就娶個媳婦嘛,這麽沒膽氣。”也沒等巧嬸應話,二人是拔腿就跑,看得巧嬸在屋裏,是連連搖頭,感嘆了一句,又拔高了聲音,朝外面喊道。
“走的時候,把門給我帶上。”
“知道了,嬸兒。”
外面傳來了墩哥的應和聲,頓時引起了一陣犬吠,遠遠的傳了過來,“汪汪……汪汪汪……”
桐花心裏挂着事,清晨第一聲雞鳴響後,便起了身,見巧嬸還睡着,洗漱之後,便到竈房裏,煮了一鍋子粥食,又将昨日剩的炊餅在竈頭捂熱着,于院裏角落尋了把鋤頭,悄然出了院子,便往山上去了。
昨日她雖把墳頭的草,用手都給拔了,可冬日土嚴實些,好些草的根,都留在土裏,她打算先刨些草根出來,然後再把墳頭堆砌一下,堆得高些,這樣也好辨認。
這一忙活完,一輪紅日,已經上了東頭。
桐花收拾了東西,回到巧嬸家小院時,便見着巧嬸和潘叔這會子,已經坐在院裏,開始吃早食了。
“回來了啊!快去洗洗手,忙活了一早上,肯定餓了。”巧嬸看到桐花,忙放下手上的碗,朝桐花迎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接桐花手裏的鋤頭。
“別,這髒着,巧嬸你別把手給弄髒了,我自己來。”桐花忙避開巧嬸的手,向巧嬸解釋了一下,還揚起手,給巧嬸看了看上面沾着的泥巴。
見巧嬸後退一步,不再搭手,桐花這才扛了鋤頭,到牆角邊擱下,又洗了洗手,這才到院裏桌邊坐了下來。
巧嬸忙盛了一碗粥,又拿着了炊餅,遞到桐花手裏。
“聽說,你打算落到我們村來?”潘叔看着桐花小口小口咬着炊餅的模樣,抹了一把嘴,夾了口鹹菜,塞嘴裏嚼了兩下,向桐花開口問道。
“恩,我家裏那邊已經沒人了,我是賣了宅子,湊了路費,這才過來尋親的,只是未曾料想林叔家竟……,這一時半會,我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桐花已經打定主意,要留在這裏,雖說是撒了些謊,可世人皆有憐憫弱者之心,以此來博取同情,或許她留下來的機會,也就大了幾分。
“嗯,你戶籍路引都在吧,等下給我,我去給你辦。”潘叔倒也沒多問,亦或是昨夜巧嬸跟他說了些什麽,他一口便将桐花落戶之事,攬了下來。
“我,我這就去拿。”桐花喜及于色,忙應承道,說罷之後,便擱下碗筷,站起身來,匆匆往屋裏而去,便是巧嬸想要攔着,也沒攔成。
桐花尋了白鷺給自己辦好的戶籍和路引,小跑着到了桌邊,然後往潘叔方向一遞。
“潘叔,給你。”
“嗯!”潘叔應了一下,伸手接過,邊壓在了自己手邊,端着稀飯,囫囵兩口,直接吃完之後,提了茶壺,望粥碗裏盛滿了茶水,左右搖晃一下,讓粘在碗邊上的碎食落入水裏,然後一飲而盡,接着拿起桐花的戶籍,站起來。
“那我就先去裏長那了。”
“去吧,少喝點酒。”巧嬸應和着點了點頭,又提醒了一句。
潘叔沒有應話,甩着膀子,出了院子。
這潘叔才剛一走,巧嬸便挪着臀,湊到了桐花身邊,向桐花道,“你昨兒問我那事,夜裏,我已經問過我男人了,林木匠的确還有一個兒子,一直在縣學裏讀書,甚少回來,林木匠一家子出了事之後,我男人也去縣裏尋過,只是聽說,林木匠一家出事那一天,他那兒子就不見了,我男人守在縣學外問了好些人,沒一個說見過他,這是死,是活,恐怕也就他自個兒知曉了。”
“啪!”桐花聽着巧嬸的惋惜之詞,心中茫茫,腦中渾白一片,手中剛剛拿起的筷子,也因手上瞬間失了力,直接掉在了地上,原本浮現于心頭的一點微末期望,被瞬間而起的瓢盆大雨,澆得透滅。
“桐花,你還好吧!”巧嬸見桐花這麽大的反應,也是惋惜不已。
彎腰将筷子拾起,有些擔心的向桐花問道。
“啊!我沒事,沒事。”桐花醒神過來,下意識裏朝巧嬸曲了下唇,應道。
說罷之後,伸手将接過筷子,心不在焉的粥碗裏戳了幾戳,顯然已經沒了東西的心情。
眼見着巧嬸吃完了,桐花連忙起身,幫襯着收拾碗筷,向巧嬸道,“巧嬸,我待會想去鎮上買些東西,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你午時,便不要等我了。”
“你這人生地不熟的,要我陪你去嗎?”巧嬸猶豫了下,這才開口問道。
“不必了,我自己去便可以了。”桐花拒絕了巧嬸的好意,倒是讓巧嬸也松了一口氣。
“那也成,你下午邊回來,別進竈房了,今兒我們稱糍粑,到時候我給你帶糯米飯回來。”
“嗯!”桐花應了聲,幫巧嬸将碗筷洗了,回屋拿了銀錢,便往鎮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