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不是去牢房的路?”
春芽被張大領了下去,幾轉之下,春芽瞬間警醒,止住腳步,面露警惕之色,望着張大。
昨日雖是夜時,但她對去往女牢的路,還是記憶猶新,自然便能發現,張大領着她去的路,并不是去往女牢的。
“這是我家大人吩咐的,春芽姑娘,還是跟屬下走吧!”張大領的命令,只是将春芽帶往府衙後宅之地,至于其他,他也是滿頭霧水,自然也就不能替春芽解釋了透徹。
昨夜許老爹對她所做之事,春芽到這會,還是心有餘悸,這聽得張大的含糊之詞,下意識裏摟了摟身上褴褛的衣裳,滿身防備,望着張大,不肯再往前半步。
“你家大人,想要對我做什麽?”
張大後知後覺領悟了春芽的意思,頓是尴尬在原地,手腳無措,又礙于嘴笨,越想解釋,卻又是解釋不出來。
“噗呲!”在後院久候未見人蹤的楊桃,一路尋過來,正巧将春芽的話聽在了耳裏,自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倒是解了張大的尴尬之圍。
“你便是春芽吧!我家大人不想對你做些什麽,而是我家夫人想要對你做些什麽,別在這傻站着了,夫人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張大,你還不快些把這礙事的手鏈解開。”
春芽一臉疑惑之際,楊桃上前兩步,便是自來熟的搭在春芽的手腕子上,笑盈盈的向她解釋,說罷之後,偏頭剮了張大一眼,示意其将春芽手上的枷鎖去除。
張大聽了,忙掏出鑰匙,替春芽去了枷鎖,擡手撓了撓後腦勺兒,咧着嘴朝楊桃笑了下。“那這人,我就交給你了,我得去向大人複命了。”
“我又沒絆着你的腿,你自去便是,春芽,我們走。”楊桃掩着唇,一臉嬌笑的看着張大的傻樣,嗔怪的回了一嘴,便是拉着一臉懵然的春芽往後宅而去。
春芽被帶到一個房裏,倒是沒見着楊桃嘴裏的夫人,卻見楊桃關了門,便直接上手,要扒了她衣裳的模樣。
春芽頓時尖叫,一把将楊桃掃開,後退兩步,圈住自己,一臉驚疑不定的望着楊桃,“啊!你要做什麽?”
“脫衣裳洗澡啊!”楊桃一臉理所當然的回道,倒是全然不解,春芽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這天氣本來就熱,你又在牢裏熬了一夜,自然得先去洗洗,去去身上的晦氣,這是換洗得衣裳,事出突然,也來不及給你置辦衣裳,好在小葵和你身量查不多,你就先将就着穿上,等過幾日,給你制了新衣,你再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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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楊桃又是捧出了一身桃紅的衣裳,強行塞進了春芽的手裏。
“你可是快些,莫要磨蹭,我在門口等你。”
說罷之後,也不等春芽應話,便是出了房間,帶了門。
春芽捧着手裏的衣裳,懵懵然的環顧四周,果見一旁屏風後面,擺着一個浴桶,試了試水溫,溫溫涼,于夏日裏,倒也是正好。
春芽雖不知這縣令大人打的什麽主意,她身上穿的衣裳也着實不雅,牢中悶熱,呆了一夜,更是悶了一身的暑馊,确實是該洗洗了。
壓下滿腹疑惑,沐了浴,換了幹淨衣裳,開了門,一眼便将楊桃蹲在地上,正把弄着一個草編的蟋蟀,似乎并沒有發現自己開門的聲音。
“姑娘……?” 春芽不太确定的喊了一句,以作提醒之用。
“嗖!”楊桃猛的一把抓住蟋蟀,蹦起身來,然後将蟋蟀藏在了身後,一副被抓了現行的模樣,不好意思的朝春芽笑了下。
“我叫楊桃,我這便領你去見我家夫人,這邊走。”
楊桃這突然顯露的玩趣,倒是讓春芽心中的戒心稍減,對楊桃口中的夫人,亦是好奇了幾分,點了點頭,亦步亦趨的楊桃身後,往其口中夫人所在之處而去。
“夫人,春芽姑娘帶過來了。”到了一屋,遠遠着,便聞到了飯香,春芽下意識裏咽了咽口水,她就昨晚囫囵喝了點粥食,到這會,早已是腹內空空,這股子香味竄了鼻子裏,這哪還受得了。
楊桃禀告之後,用胳膊肘輕推了推春芽的手臂,壓低了聲音,向她解釋道,“春芽,這便是咱們夫人,姓屠。”
春芽一雙眼眸直勾勾的瞟着香味散發之處,聽得楊桃的提醒,下意識擡頭,見一個穿着薄紫色涼襦裙的豐盈婦人,坐在桌邊,二人視線對上之際,只見那夫人朝其和善一笑,然後招了招手,
“來了,餓了吧!坐下來吃吧,都是些家常菜,你看可吃得慣?”
“多謝夫人!”
春芽已是餓極了,哪還管得這縣令夫心裏打得什麽算盤,她只管先填飽了肚子再說。
春芽上前,一屁股坐在了桌邊上,撿起筷子,便是狼吞虎咽了起來。
梁氏平日裏吝啬,一日裏只吃一頓幹食,一頓稀飯,春芽每每還得輪到他們一家三口吃足之後,吃些邊鍋飯,哪裏見過這麽好的吃食,塞了一口,便是不舍得放下筷子了。
“你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縣令夫人屠氏,閨名屠嬌嬌,看着春芽這般吃相,并無半分不悅嫌棄之色,反而招手,讓楊桃去盛了米飯給春芽端上,又倒了杯水,推到春芽這邊,以防她吃急了,哽着嗓。
“屠夫人,你是好人,有什麽事,你盡管說,但只一點,讓我給大人做妾,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春芽吃了一碗飯後,這肚子裏,終于打了個底,吃飯的速度,也是慢了下來。
眼角餘光時不時撇向屠嬌嬌,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屠嬌嬌正在給春芽夾菜的手一頓,面上露出些許驚訝之态,偏頭看了一眼旁的楊桃,楊桃瞬間沒憋住笑,“噗,哈哈……咯咯咯……笑死我了,哈哈哈……你,你這小妮子,腦袋瓜兒裏面想得什麽東西呢?這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楊桃捂住肚子,笑得是花枝亂顫,連話兒都說不清了。
楊桃笑得太歡了,春芽自然也就認識到自己會錯意了,她咬着筷子,一臉不安的望着屠嬌嬌,滿是不好意思來。
“楊桃,你先出去。”屠嬌嬌無奈的看着止不住笑的楊桃,未免于讓春芽更加尴尬,擺了擺手,示意楊桃出去。
楊桃也知道自己失了禮,可實在忍不住笑,只能捂着嘴,暫時走了出去。
“這種平白裏給自己添賭的事,你肯,我也是不願的。我請你來,也只是我的意思,與我相公無半分幹系。”屠嬌嬌,又替春芽夾了一塊酥肉,緩聲向春芽解釋道。
“不過,你怎麽會生出這樣的念想?”
“我,娘…梁氏和街坊閑聊的時候,說是新來的縣令連芙蓉院都不肯進,這年紀輕輕的,定是有什麽癖好,我……有人曾跟我提過,有些有錢人最喜歡玩弄半大不小的孩童,你我素不相識,我身上又無其他可讓人圖謀之物,可你又待我這麽好,我以為……以為……”
春芽望着屠嬌嬌,喃喃幾聲,卻是說不下去了,她放下筷子,忐忑不安的垂下頭去,剛剛那會,她當真是把白鷺當成有特殊癖好的衣冠禽獸了。
屠嬌嬌怔了一下,倒是沒曾想,竟讓春芽生出了這樣的誤會,擡眼之際,卻看到門口一襲官袍閃現,正是白鷺處理了公務,過來看看。
屠嬌嬌微微搖頭,示意白鷺這會莫要進來。
白鷺會意的朝其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屠嬌嬌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撐着後腰,緩緩站了起來,露出腹大如盆的肚子,順着桌邊,挪動幾步,到春芽便是,慢慢坐了下來,伸手将春芽的手拉過,握在自己的手心裏。
“都怪我沒給你提給醒,倒是讓你擔驚受怕了。”
“昨夜你于府外擊鼓自投,喧嚣之餘,倒是去了我的睡意,生了好奇之心,着相公詢問才知你的遭遇,便生了憐憫之心,你雖是無罪,可你童養媳的身份,相公便是将你放了,放你回到林家,可你兩家乃是換親,只怕你終究還是會被送回許家,經此一事,你往後的日子,只怕不會好過。”
我與相公商量半宿,于公堂之上将許老爹重罪輕罰,卻将你輕罪重罰,将你留在府衙之中,這百姓畏官,許家又是理虧,怎麽鬧,不敢鬧到這府衙之內。
而且這判的雖是牢獄之罪,但我已和相公商量妥當,這些時日裏,你便留在後宅之中,陪我做個伴,倘若是你心中已有去處,我也可讓相公替你重新辦了戶籍路引,送你出去也可,只是這靜陽縣,只怕你,暫時是不能回來了,我找你來,便是想和你說這個,并沒有其他的意思。”
屠嬌嬌事情原原委委的告知了春芽,春芽愣愣的聽着屠嬌嬌的解釋,眼眶的淚光凝聚,全然不受其控制一般,往下直掉。
“哼哼……嗚嗚嗚……!”春芽淚眼朦胧的望着屠嬌嬌,先是抽泣聲,随後放聲大哭。
自她成了許家的童養媳,還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麽多,事事為她考慮的這般周全,這幾年堆砌下來的委屈,全然不受控制一般,噴湧而出,頓是讓春芽哭得不能自已。
屠嬌嬌坐在春芽身旁,伸手将嚎啕大哭的春芽攬在自己肩上,輕輕的拍着春芽的肩膀,并不出言安慰,任由春芽發洩着自己的委屈。
也不知哭了多久,春芽終于哭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哭聲漸歇,轉為抽泣,淚眼婆娑間,終看到了屠嬌嬌挺着的孕肚,身體一激靈,坐直了來,抽抽着,向屠嬌嬌道,“我,我剛剛沒壓到夫人你吧!”
屠嬌嬌搖頭,春芽這才放下心去,擡起袖子抹了抹哭紅的眼眶,小心翼翼的向屠嬌嬌道,“我,我還沒想好……能去哪裏,能不能暫時留在夫人這裏,等我想好了,我再告訴夫人。”
“自然都是可以的!在你想好之前,只管安心留在府裏,萬事有我護着,別怕。”屠嬌嬌是看不得春芽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一臉肯定的向春芽道,說罷之後,擡了擡手,一臉憐惜的摸了摸春芽的頭發,以期望能帶給春芽幾分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