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程先生正打量着胡清書房內的擺設, 覺得這個書架可以拆掉,換成梨木雕花矮榻, 冬天可以鋪上錦緞, 夏天可以放置涼席, 拿本書坐在上面,既滋潤又舒服。越想越開心, 越開心越激動, 忍不住開口就要“哈哈”大笑,外面傳來“砰砰”敲門聲。
“程先生,爺回來了, 已經到院門口了。”外面仆從道。
程先生想要發出的大笑頓時噎在嗓子裏,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失聲問道, “爺怎麽回來了?”等說出來發覺自己問得過于心急敗壞,怕被別人瞧出來,忙打開門細細的開口問,“爺是不是忘記帶什麽東西了?還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仆從對程先生的問話一律是搖頭三不知。
程先生嘆了口氣揮手道,“算啦算啦, 我自己去問問,我剛剛找東西把書房弄亂了, 你趕緊收拾一下,別爺看到書房亂糟糟的樣子生氣。”說完,背着手慢慢朝門口踱步過去。
路上不斷在思考着胡清回來是因為什麽,奈何他腦子想的打結都沒想出來。去并州的想法, 爺可是早早的做了決定,怎麽又回返了呢?真是奇哉怪也。
到了大門口,胡清正吩咐仆從查找姚珠的下落,看到程先生到來,他只是擡眼看了看就繼續吩咐下人們。等把事情安排好了,這才轉過身跟程先生說話,“先生安排的是誰趕得馬車?我讓人去問了,都說來來往往的馬車都有,就是沒見過府上的那輛。東街上還有人看到,甚至去西市的路上還能查到蹤跡,但是到現在都沒看到車影。先生,這府上的人您确定都了然于胸嗎?”
程先生一怔,随即反應過來,姚姨娘不見了,胡爺這是急了才會這樣跟他說話。但是他很快就想起來,姚姨娘不見了,那如玉豈不是也不見了?趕車的車夫轄制走得?怎麽可能,這都是他讓心腹婆子去安排的,絕對不會出這樣的纰漏!
就在兩人交流的時候,胡清派出去查找車輛行蹤的人風風火火的趕回來了。畢竟馬車左沖右撞,路上行人躲避罵罵咧咧,想讓人不記得也不可能。
“爺,已經鎖定了幾個院落,只是那些院落門扉緊閉,奴才們怕裏面有人,不敢進去搜索。”仆從垂頭喪氣,灰頭土臉面有菜色的回來,都怪他嘴快說馬車是他們府上的,被一群人圍住聲聲讨伐,差點沒讓他跪下求饒,好不容易逃脫出來,仆從發誓,他再也不仗胡爺的勢狐假虎威了。不過,幸好被他問出了蛛絲馬跡,不然今天這份罪可就要白受了。
胡清目光焦在他面前的仆從身上,沒想到這小子做事倒是利索,不由贊許的點點頭,“有哪幾家,前面帶路,我們過去看看。”然後吩咐程先生,“先生将府裏的小厮們召集起來,好好摸摸他們的底細,然後查詢下到底安排了誰駕車的,那人的姓名來歷為何,總能查出一些東西來。”
程先生諾諾應是,雖是着急如玉身在何處,但更是對府內有他所不了解的人的氣憤。
剛走到出東街的街口,就聽到遠處傳來“走水了”的喊聲,胡清擡頭正看到遠處濃煙滾滾,火勢越來越高,他心內隐約有感,不敢停留,帶着人朝着火的方向而去。
到了着火的地方,那處宅院已經處在火海中,到處都是煙灰飛舞,殘垣斷瓦,一片蕭索凄涼的景象。胡清長長嘆了口氣問旁邊的人,“可有什麽人在裏面?”
那人搖搖頭道,“不知道。看這樣就算有人也燒成灰燼了吧!真是造了孽了,有人說聞到了油的味道,像是有人故意縱火,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人……”
胡清緊緊抿住唇問仆從,“你們鎖定的院落裏,包不包括這個院子?”
Advertisement
仆從不敢隐瞞,面有哀色。胡清不用聽仆從說,只從他的面容上也能猜出來,若是其他的院子查不到姚珠的下落,那這所院子……
身後有只小手扯了扯胡清的衣襟,胡清一回頭,看到一個紮着沖天角的小男孩瞪着眼睛看他,“叔叔,你是姓胡嗎?”
胡清扯出個笑容,半蹲下身子拍了拍男孩的頭,笑着問道,“你怎麽知道叔叔姓胡?誰告訴你的?”
小男孩咬着指甲,歪着頭看着胡清半晌,才道,“是有個姐姐告訴我的,姐姐讓我告訴叔叔,胡市的烤肉很好吃,她中午沒吃夠,打算等到晚上他們開火的時候再吃一頓。”
胡清笑容慢慢漾開,從腰間掏出幾個大錢來遞給小男孩,“謝謝你告訴叔叔這些,叔叔請你吃糖。”
“謝謝叔叔。”男孩從胡清的手裏抓走了銀錢,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留下胡清看着越來越大的火勢,吩咐仆從道,“去找人救火,天氣這麽幹燥,別蔓延到別的地方。爺今兒有事,晚上就不回去了,你告訴程先生,若是沒事,今晚就早點落鎖,今晚,不怎麽太平啊!”
仆從恭敬應是,聽到胡清的感慨以為他還有事情要吩咐,等了半晌沒聽到聲音,一擡頭,就看到胡清正看着遠處煙火滾滾,目露泠然之色。他心下一顫,忙彎腰請辭,“那奴才就先下去了。”
胡清揮揮手,“去吧!”
胡市是京城僻出來給關外來往客商的,平常的時候那些走商的關外人都住在這裏,所以到了晚上,胡市便會燈火通明,一片熱鬧非凡。胡市雖然是京城的樓房樣式,但是裏面的擺設卻是與京城何處不同。
胡清踏進胡市最大的客棧的時候,裏面一群人正圍着篝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過進去後,胡清一眼就看到姚珠坐在人中間,正拿着刀子慢慢劃着烤肉。旁邊還有個人在教她,“都說刀尖鋒利,但是劃肉的時候卻不能用刀尖,要用刀刃,看我這樣,平着順肉的紋理這樣兩三下,一整塊肉就切了下來。你也來試試,看看我說的怎麽樣。”
姚珠忙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刀,按照對方教的方法,不過幾下就将肉給剖了下來,姚珠喜得眉眼彎彎,如玉也在一旁拿着調料遞過來。姚珠還樂呵呵的切着烤肉,如玉一擡眼便看到了胡清的身影,讓拉了拉姚珠的衣袖提醒她,“姑娘,姑爺來了。”
“來了就來了呗!”姚珠滿不在乎,然後朝胡清揮手,“爺,這裏的肉烤的的不錯,爺也過來嘗嘗吧!”等胡清走近,姚珠便将切好的肉遞過去,自己又拿起刀開始重新割起來。胡清看得一愣,瞬間明白過來,原來姚珠并不是喜歡吃烤肉,而是喜歡切割東西時的感覺以及胡人吃東西時的氛圍。當即也不拘束,盤腿坐下來,拿起刀子插了塊肉放進嘴裏。
二樓上看到胡清的身影,進去禀報了下就匆匆下樓走到胡清身邊,略說了幾句話,就見胡清原本放松的申請頓時嚴肅起來,起身随着那人上了二樓。
如玉看着這一切,湊到姚珠耳邊将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姚珠滿不在乎,揮揮手道,“不管他不管他,他去做他的事,我們吃我們的,今天晚上可是有大事要做,不吃飽點怎麽能堅持下去。”然後将又切好的烤肉塞到如玉手裏,“來來,你也吃,別客氣。”
手中的刀便又伸向烤着的整塊肉上。
如玉看着盤子裏的肉,不吃吧,浪費,吃吧,可是她又快飽了。如玉認命将肉塞到嘴裏,覺得今晚自己可能會吃撐,忍不住嘆了口氣。
二樓的房間,無論是擺設還是味道都與一樓格格不入。胡清看到房間內的人,一進去便撩起裙擺跪下,“臣胡清拜見慎王爺。”
慎王爺轉過身,滿面含笑的對胡清開口道,“起身吧,這裏又沒有外人,你跟我還客套什麽。”他長得方平大耳,看起來并不好看,但是笑起來跟個彌勒佛似的,讓人覺得他很是親和,十分具有欺騙性。姚珠剛看到慎王的時候還吓了一跳,沒想到前世以狠辣著稱的慎王竟然長成這個模樣,真的讓人意想不到。
“你不是說去并州嗎?怎麽又回來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慎王起身一手拎壺倒了杯酒遞給胡清,“本王查到平王叔偷偷趕回了京城,還沒來得及給你發消息,就收到禀告說你回來了。差點吓了本王一跳,以為你受了什麽不測,幸好……”
慎王輕輕一笑,對胡清擡擡手,胡清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酒杯放在桌上,這才拱手道,“臣收到了一個盒子,盒子裏放着一封信和姚氏的錦帕,信裏說平王早就到了京城周邊。”說着,将懷裏的書信和錦帕掏出來,有人上前想要将胡清手裏的東西接過來呈給慎王,卻被慎王揮退下去,自己放下茶壺将東西接了過來。
慎王展開書信看了看,然後挑眉看向胡清。
胡清道,“臣沒有見過姚氏拿筆,實不知這是否是她所書,但是這錦帕的确是她的。”
慎王點點頭,“這事有些蹊跷,不過也不難猜。”說完笑了笑道,“都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原來你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