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吃過張婆子的杏仁豆腐,姚珠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她細細想了前世吃過的好東西,頓時覺得上元縣是個好地方。
尤其是現在住在上元縣縣衙,吃住都有胡清掏錢,一想起這個,她恨不得讓人把整個上元縣的好吃的都買來。忙整理了下記憶中的東西,喊來婆子吩咐,“……東大街二八胡同旁邊的燒麥,朱記的豬蹄,唐記的果子酒……”
記單子的婆子聽得目瞪口呆,如蘭瞪着眼睛忍不住流口水。
“姑娘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如蘭舔着唇問。
姚珠,“……我聽人說的不行嗎?”
“姑娘真厲害,這麽多東西竟然都知道,只要有吃的,姑娘就是夢裏遇到的也可以。”如蘭忙點頭。
“夢到什麽了?”簾子被掀開,胡清大踏步走進來,接過婆子手裏的單子,從上到下溜了一遍,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問,“可真全,聽誰說的,這可是把上元縣所有的小吃都包括進去了。”
聽你說的啊。姚珠默默的想,卻不敢說出來,微一挑眉道,“這麽小氣,怕我把你吃窮嗎?”
胡清頓時笑起來,将單子遞給婆子,道:“去買!多買幾份!省的開心讓人抱怨你家爺小氣,不舍得給你家姨娘買吃的。”
然後看向姚珠,道:“還有什麽想吃的,也讓他們一起買來。我可提前說好,你現在是病人,對你身體不好的就算買來了也不準吃。”
姚珠一下子反應過來,拍拍腦袋愁眉苦臉,“我怎麽把這事忘記了。不行,不能去買了。不然買來光看不能吃多難受。”
如蘭耷拉下肩膀。
胡清忍不住低笑,看姚珠一臉懊惱,吩咐婆子,“讓蘇記做點現做的點心,老劉頭那邊做幾份馄鈍,多放點醋!去吧!”
“記得有碗不要放香菜,爺不愛吃!”姚珠順口道。
胡清一怔,看向姚珠。
婆子應聲退下,退下的時候順便将如蘭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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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清上前幾步,“你怎麽知道我不吃香菜?”
在說完後,姚珠就反應過來了,低着頭想了想道,“是太太告訴我的!”
“母親?”胡清問道。
“嗯,是的。”姚珠點點頭,十分确定的回答。
胡清看向姚珠的目光有些複雜,姚珠被看得有點坐立不安,好久擡起頭問,“爺怎麽這樣看我?我有什麽地方說錯了嗎?”
胡清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道:“你聽說了上元縣有名的小吃,聽說了我不愛吃香菜,甚至還知道了那個隐秘的山洞。但是有沒有人告訴你,那小吃的名單上很全,囊括了上元縣幾乎所有出名的食物,但是唯獨沒有有名我卻不喜歡吃的那幾個?有沒有人告訴你,那個山洞除了我和設計房子的人外,沒有人知道那個假山後面有個洞?還有沒有人告訴你,我母親,并不知道我不吃香菜?”
姚珠猛然擡頭。
前面幾個她可以用任何其他的借口解釋過去,但唯獨最後一個她無法解釋。
“我……”姚珠喃喃說不出話來。
胡清又道姚珠面前,目光沉沉的注視着她,“姚三,你是怎麽知道的?”
窘迫,慌張,忙亂,擔心,恐慌,各種情緒湧上心頭,姚珠張着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是怎麽知道的,跟他日夜相處長達一年的時間,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她不但知道他不喜歡吃香菜,還知道他喜歡穿寶藍色的裏衫,還知道他襪子喜歡在裏面套一層細細的棉布,還知道他最喜歡的并不是梅花,而是被人稱作富貴花的牡丹!
可是這些,她這個跟他幾乎是初見的人怎麽可能會知道?
姚珠左瞄右晃不敢擡頭,害怕從胡清的眼裏看到厭煩和惱恨。
他是不是懷疑她什麽了?他是不是開始厭煩她了?前世還有一年的時間,這一世是不是現在就要結束了?她真的好不甘心!
胡清看姚珠左看右看眼神閃爍不定,以為她是在想什麽可以哄弄過去的點子,雙手抓住姚珠的兩個肩膀,沉聲道,“我要聽真話!看着我!”
姚珠一震,慢慢擡起眼睛。
胡清的眼睛黝黑如墨,眼球上折射出明亮的光芒,中間帶着微微的朱砂紅,很淡,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他的眼睛中有驚愕,有詫異,有探究,唯獨沒有厭惡和憤恨。
他不生氣嗎?
他不厭煩她嗎?
如果她将重生的事情說出來,他會不會把自己當瘋子看待?
“我……”姚珠開口,“我做了夢。”
胡清皺了皺眉。
“很長很長的夢,也是個很真實的夢。”姚珠道,“夢裏的一景一物都跟現實一樣。我能看到你書房裏挂着兩張自己畫的水墨丹青,一副牧童騎黃牛,一副春江花月夜。我能看到你公堂上的‘令”牌中有個缺了一角,被你混在裏面充數。我還能看到,你身邊的師爺董先生,會在這幾天跟你請辭,并幫你找好了接待他位置的人。”
胡清眉皺的更緊了。
“在夢裏,我跟你朝夕相處了一年之久。終于有一天你厭煩了,你讨厭我了,就将我送到了并州老家。我想見你,想問問你為什麽?可是你不見我,甚至不想聽我說任何話……”
胡清松開了抓住姚珠的手。
“所以我故意做了很多夢裏沒做過的事情,卻也遭遇到夢裏沒遇到的苦。”姚珠閉上眼睛長舒了口氣,“我被肖昌宇抓住,送到了你那座院子裏,被折斷了腳趾生生受了斷骨的疼痛……我不知道是不是改變了什麽,也不知道是我故意改變這一切給我的懲罰……”
胡清擡腳就要離去。
姚珠擡起頭看向胡清的背影,“所以,你若是讨厭我了,就請告訴我原因吧!我不想再去猜測你的心意,不想去猜你的喜與不喜。”
胡清頓了頓,擡起腳走了出去。
姚珠眼淚頓時落下來,整個人萎靡下去。
這下是真的完了吧?!
她可能又惹他不高興了。這次肯定也會被送走吧?不過,送走就送走吧!也不是沒送走過。
如蘭進屋就看到姚珠趴在床上,雙肩不住聳動。
如蘭坐在床邊拍着姚珠的肩膀,“姑娘,你怎麽了?是不是和姑爺吵架了?”
姚珠吸吸鼻子搖頭,還不如吵架呢!
“那姑爺是打你了?”如蘭不放棄。
他連同她說話都不樂意了,更何談動手呢?!姚珠搖搖頭,擡起頭,用紅腫的雙眼看着如蘭,“你去把我來時穿得衣服拿來。”
如蘭不解,“拿衣服做什麽?姑娘要起身出去嗎?屋裏還有姑爺讓人新做的……”
姚珠苦笑着搖搖頭,道,“去将衣服拿來,我們可能要回并州去了!”
這樣也不錯,姚珠想。
在回去的路上偷偷跑了,用那兩千兩買個院子,養些雞鴨,再買些針線做繡活度日……
然後找個看對眼的嫁了。
姚珠笑笑,如果确實沒有看對眼的,如果她還記着胡清,就偷偷跑到上元縣躲在角落裏瞅瞅。他總是喜歡獨自上街,應該總能碰見的。
胡清出了院子,忍不住用手捏了捏鼻梁長長嘆了口氣。
真是心驚啊!
不知道到底是夢還是陰謀!
“爺怎麽了?”正從院門口經過的董昊挑眉看着胡清。
胡清彎了彎嘴角,道:“沒事,就是有點累了。”然後他想起姚珠的話,問道:“先生要去做什麽?”
董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對着胡清長揖到底,起身道:“有件事想跟爺說,一直沒有開口。正巧今日我有個同窗前來投奔,想請爺一起出去吃一杯水酒,不知爺可賞臉?”
胡清愣了愣,看着董昊像看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