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姚珠醒過來後,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綁住,嘴被堵住,她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發覺眼睛也被縛住,根本看不到眼前的情景。
眼睛看不到了,聽力和感覺就靈敏起來。
身處的地方搖搖晃晃,很像在馬車上,但是不遠處還有水流的聲音,姚珠算定自己應該是在一艘船上。而且周圍喧鬧不已,空氣中夾雜着脂粉的香氣,姚珠很不願意相信,但她的的确确是在花船上。
江寧府最大的花船群,是在秦淮河前湖內,前湖又稱燕雀湖,随着青溪流水潺潺。因其位置獨特且風景優美,是達官貴人夏季避暑常地,因此也使得花船興盛。
姚珠前世曾跟着胡清到過此處。
旁邊的人似乎看到她醒了,慢慢的踱了過來,伸出手握住她的下巴。姚珠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從她的額頭一直滑到她的胸前,最後順着腰線落到她的腳上,然後輕聲“啧”了一聲,對着旁邊的人道:“你這裏很久沒有這麽正點的美人了,如果再是個三寸金蓮,我給她打滿分。可惜啊可惜,這一對天足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姚珠聽着忍不住縮了縮腳。她的腳并不算大,但是比起三寸金蓮來還是大了不少。
“呵呵,”似乎是姚珠的動作取悅了他,他輕聲笑起來,拇指摩挲着姚珠的下唇道:“放心,現在開始裹也不算晚,就是美人你要多吃點苦頭了。”
姚珠聽了瞪大雙眼,奈何雙目被綁,眼面的人根本看不到。
“那,肖爺,這個銀子……”旁邊的人似乎是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姚珠可以清晰的聽到兩片嘴唇相觸時的水漬聲。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入耳,姚珠緊張起來。
她思索着該如何逃脫這裏,或者是如何保全自己。前世并沒有遇到這樣的事情,這讓她腦子一時轉不過來。肖,這個姓氏在江寧府并不少見,但是被稱作爺的,貌似沒幾個。再加上剛才她聽到的聲音,年輕有活力,語調略微上揚,帶着京城官話的音腔,瞬間就讓她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叫肖昌宇,是胡清的狐朋狗友中的一個。
姚珠唔唔叫着,搖着頭掙紮起來。
“怎麽?你有話說?”肖昌宇松開握着姚珠下巴的手。
姚珠使勁點點頭。
肖昌宇揚了揚眉,看着姚珠急切的樣子,張嘴道:“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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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珠:……
肖昌宇又道:“萬一給你拿了下來,你一喊,就會有很多人到這裏來,我可不想惹麻煩,所以,你就好好待着……怎麽,這麽激烈的搖頭是做什麽,是說不會喊嗎?你信她嗎?”擡頭問旁邊的人。
旁邊的人似乎是搖搖頭,他又道,“看吧,信你才有鬼呢!好好待着吧,小美人!”
說完,就出去了,留下姚珠留在船艙裏。
姚珠氣的咬牙,卻無可奈何。
船外傳來兩人的交談聲。
“肖爺,您看這個價錢?”不用想也知道這人正涎着嘴臉一臉讨好。
姓肖的眉眼一瞪然後眯着眼看向對方,道:“價錢?看這女子的穿着,你應該從她身上搜出來不少銀子吧?還找我要銀子?我告訴你,若真的只是尋常富商的小妾,咱們就此交易完成,誰也不欠誰;若是扯到了哪家官員的女眷……”說着就露出個冷笑,“小心我要了你的命!”
要錢的那人冷不丁打了個寒顫,苦着臉道幾句“不會不會”,逃也似得離開了。
姚珠聽得忍不住想扯個諷刺的笑容,因為嘴巴被塞着東西,最終什麽也沒做出來。她害怕自己的以後,也痛心那些被搜刮去的錢財。姚珠被綁在身後的摸索到腰帶,緩緩吐了口氣。幸虧她機靈,讓如玉将從姚瑾那裏詐來的銀票縫在腰帶裏,不然這些也會被搜刮去。
想到如玉,姚珠有些怔然,不知道她們幾個怎麽樣了,是不是也被這群人抓起來賣到了花船上?她們現在如何,處境危不危險,能不能堅持下去……
想到這裏,姚珠恨得咬牙切齒。那些人可千萬得祈禱如玉沒有事,若是有事,以後就是天涯海角她也得把那些人大卸八塊。
船在水中飄飄蕩蕩,晃得姚珠暈暈乎乎睡了過去,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就聞到了刺鼻的燈火味道。應該是晚上了。外面歡歌笑語,比白天的時候熱鬧了不知幾倍,姚珠聽得自己旁邊的花船內還有意味不明的叫喊聲。
花船嘛,總少不了這種事情。
船簾被掀開,從外面走進來幾個人,姚珠聽着腳步,約摸有四五個人左右。
他們進來後就圍着姚珠觀察,有個人甚至蹲下來拉起姚珠被綁住的腳踝。那人似乎是伸出手指丈量了下姚珠的腳,又沿着腳踝慢慢捏着姚珠腳上的骨頭。勁道很大,不疼倒是很癢,姚珠想起姓肖的說的裹足不算晚的話。
真是個禽獸,她前世怎麽不知道這人還有這樣的癖好?
物以類聚,胡清還跟他交好,是不是胡清也喜歡小腳?她想起劉姨娘走路時的袅袅婷婷。胡清那麽喜歡劉姨娘,她和餘姨娘聯手擠兌的時候,胡清從來都是說她的不是,是不是也是因為劉姨娘小腳的緣故?
想到這裏,姚珠雙腳猛的伸直,抓她腳的人沒有料到姚珠的動作,被蹬到肩膀上,整個人就往後摔去。姚珠聽到“嘭”得一聲,嘴角忍不住就想翹起來。
活該!
胡清越喜歡什麽,就越不能讓他如意。
那婆子爬起來就要伸手抓姚珠的雙腿,被姚珠掙紮着又踢了一腳,可畢竟被綁住,姚珠想逃也沒處逃,被其他幾個按住雙腿,那婆子一雙手就握住了她的雙腳。
似乎被姚珠剛才的動作給氣惱了,那婆子沒有一點憐惜,脫了她的鞋使勁捏着腳骨頭。姚珠疼的“唔唔”出聲,額頭和背部出了一身的汗,全身的力氣幾乎都被抽走了,過了一會,那婆子才放開她。
姚珠伏在地上,感覺那婆子俯下身,在她耳邊小聲的說:“跟老娘鬥,你還差的遠呢!可別忘了,以後三五年你都得落到我的手裏,識相的以後就老實點,否則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姚珠打了個寒顫。
她沒有裹過腳,卻聽人說過裹腳的痛苦。先不說骨頭折斷的疼痛,就是這長達十年的折磨也得讓她崩潰。難道她重生回來,就是為了受這個折磨嗎?還是讓她不在被胡清厭棄,多一條砝碼?
如果是因為這個,她寧願現在就去死!
姚珠苦笑,哪裏還有胡清什麽事啊,她都不見得還能再見他一面。
外面傳來婆子谄媚的聲音:“這麽大年紀再纏足,只能纏個‘西番蓮’,我老婆子加把勁,三四年就給她纏好,肖爺您就擎好吧!”
這話說完,就聽見外面傳來肖昌宇的笑聲,“今天晚上就讓人帶過去,以後就交給你們了。記住,若是她有什麽意外,我拿你們是問!”
幾個婆子諾諾應是,腳步聲漸漸遠去。
上元縣縣衙,原先出去找尋的人員都回來了,帶來的消息都是找不到人,胡清坐立難安。
“先生,那個客棧查了嗎?”胡清問。
先生姓董,字昊,身材瘦削細長,滿臉麻子。聽了胡清問,慢慢解釋道:“派人去查了,還沒有消息傳過來,爺再等等,說不準能有好消息。”
胡清知道自己因為急切失了冷靜,聽到一直沒有找到,更加坐不住。有時候越急越出事,反倒做不好事情,這種狀态可不是好現象,胡清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沉下心來。
董昊看到胡清平靜下來,嘴角露出個淡淡的笑容。
不用別人提示,就能發現自己的問題,在發現問題後,不借助別人的幫助壓下思緒處理問題,是個厲害的,他當時确實沒看錯。
“先生,我先讓人準備畫像,你讓人去查下江寧府哪個牙婆接收來歷不明的交易,最好讓他們在牙婆家裏,讓那些交易的人只許進不許出,誰敢強硬,就先把誰綁起來再說。另外,秦淮河那邊也關注下,但是有一點,不能鬧得動靜太大。若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抓逃奴,多了不要說。”胡清目光冷冽,沉聲吩咐。
董昊雙手叩揖道,“是,爺。在下這就吩咐下去。”
“還有,去客棧的回來了,第一時間告訴我。”胡清又道。
董昊聽命,正要退出去,就聽外面有人禀報道:“爺,找到人了。”
胡清猛然站起來,看向門外,就見兩個衙役帶着個圓滾滾的姑娘過來。她的頭上身上沾滿枯草,臉上左一塊右一塊的泥巴,兩頰腫脹嘴角破裂,雙目驚慌的掙紮着。胡清看着熟悉,好像是跟在姚珠身邊叫做如蘭的丫頭。
看到胡清,如蘭頓時放棄掙紮兩眼放光。
“姑爺!”雙腿一彎跪倒胡清面前,哭着喊道:“姑爺,你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被人抓走了,他們說要把姑娘送到秦淮河賣給京城來的人……”
秦淮河?京城來的?胡清一驚,雙目頓時沉了下來。
自從秦淮河有了紅粉船,漸漸就興盛起來,名聲也慢慢往外傳播。很多外地人也來到這裏游玩,漸漸的吸引了很多達官貴人,尤其以京城來的居多。雖然不知道這京城來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是真有錢還是假有權,但是一擲千金也是時常有的。
他在京城認識的幾個狐朋狗友也來過,甚至流連忘返。
若是查人,這個範圍就大了。好在紅粉船不會來回變動,一直在前湖內。
“來人,去秦淮河!”胡清擡腳就要往外走。
董昊卻叫住了他,“爺,楊知州如今也在秦淮河。”
楊知州是江寧府前知州,胡清的代知州身份就是他卸任後向上面舉薦的,不是恩師卻勝似恩師。京城調任半個月前剛到,給了他兩個月的時間交接和上任時間。楊知州想着時間充裕,且衙門事情不多,每天晚上在秦淮河紅粉船裏流連忘返。
況且,這秦淮河的晚上,也不止楊知州一個上級。
胡清這一去,肯定會鬧出很大動靜,到時候楊知州怪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