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天一早,姚珠就被如玉推醒。
如玉皺着眉頭看姚珠,覺得十分不可思議的道:“姑娘不是有認床的毛病嗎?怎麽睡得這麽熟?”
姚珠揉揉剛睡醒還有些睜不開的眼睛,聽到如玉的話想都沒想就道:“都睡這麽長時間了,還認什麽床!”
說完後頓時清醒,看着如玉詫異的目光,不知道怎麽解釋,好久才道:“我是說,昨天行了一天的路,累的很,認床應該是昨天晚上睡不好,經過晚上這麽長時間的磨合,也就沒認床這一說了。”
如玉半信半疑的點點頭,覺得這個解釋還是可以接受的。剛轉過身突然意識到一點,姑娘為什麽要跟她解釋呢?
洗漱完畢,姚珠帶着如玉去了正院。
魯媽媽正吩咐丫鬟們收拾東西,見到姚珠進來,忙笑着迎接道:“二姑娘來得真早,奶奶剛醒,正在洗漱,你先去偏室坐坐。”說着,将人帶去了耳室,吩咐人上了茶水後,就退下了。
接着拐了彎進了內室,姚珺正坐在梳妝鏡前,銅鏡裏映出她的臉,寬額細眉,也是個美人。只是這美在碰到姚珠或者說姚家任何一個女兒面前,都會黯然失色。
“奶奶今兒氣色不錯,看來昨天休息的很好。”魯媽媽贊了一句。
姚珺抿嘴笑道:“今天大爺要去京城,我自然得好好裝扮去送送他。”
魯媽媽看着姚珺笑得開心,原本在心裏的話就不知道該怎麽說出來了。但是有些事,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奶奶既然無法生育,就必須找個信得過的生下庶子來養到自己身下,不然這一生都沒有個依靠。
姚珺沒等到魯媽媽應聲,回頭就看到魯媽媽用複雜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有話要說。她頓時沉下眼睛,臉上露出哀色來,道:“媽媽你什麽也別說了,今天就讓我好好的高興高興,等過幾天京城的信傳來,我就将人送過去。那些事我都懂,只是不去想罷了。太太那邊什麽也不說,爺昨天還歇在我這裏已經是給我面子了,我也該知足了。再說,這都是我自己決定的事,總要堅定的走下去。三妹還不錯,總比四妹要強很多,你也別難為她,等會就讓她把茶敬了,也算把名分定下來。”
魯媽媽聽了這話更是心疼,将姚珺摟在懷裏深深嘆了口氣。奶奶從做姑娘的時候哪裏會想這麽多,都是被現實逼得。她得好好替奶奶把關,別到時候被人給騙了。就像當時四姑娘,聽到風聲時還來打聽大爺的愛好,真是把別人當傻子了。
想到這裏,魯媽媽便道:“三姑娘來了,我将人帶到了偏室。奶奶什麽時候見見?”
姚珺聽了,神色複雜的道:“她來的倒是早。”
若不是大爺有晨練的習慣,是不是就會撞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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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來得早才證明她想着您啊。”魯媽媽提醒道:“昨晚上,太太那邊的理由就是您又病了……”
“倒是我着相了。”姚珺笑道:“快将人帶進來吧,好久沒聽到母親傳來的消息,不知道母親身體如何了。”
“那我先讓人去準備敬茶的事宜?”魯媽媽試探的問道。若是今天敬了茶,大爺走之前,奶奶就得帶着姚珠一起過去。
姚珺也知道這樣,遲疑了片刻才道:“再等等吧!”
臨到了門前,她還是忍不住退縮。就讓她放肆這一回吧,等把人送了過去,她是再也沒法有任何約束了。就讓她在大爺沒離開之前,再騙自己一次。
魯媽媽輕輕在心裏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麽,親自去偏室請了姚珠進內室。
姐妹相見,總少不了噓寒問暖,互相寒暄。姚珠問詢姚珺身體,姚珺又問路上如何,問完又問姚府怎樣,母親身體是否安康,絲毫不提姚珠入府的目的,姚珠一一答了對姚珺忽視妾室這一塊并沒有什麽不滿,姚珺和魯媽媽看了都很滿意。姚珠看着天越來越晚,恰逢婆子來問是否擺飯,便站起身告辭。前世她不懂,被魯媽媽在姚珺以有事退回內室後,冷着臉諷刺了幾句紅着臉逃竄離開。今世她明白,在婆子前來後立馬起身告辭。
“大姐身子骨不好,應該按時用飯,我就不打擾大姐了。”
這話正合姚珺的意願,她甚至連留客的面子話都不願再說,直接讓魯媽媽送人出去。
姚珠走出正院朝着自己的居所走去的路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一身赭衣的胡清提着劍慢悠悠走在去書房的路上。他的身材颀長,什麽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十分好看。走起路來堅定有力,看起來踏踏實實目标明确。姚珠眼睛發澀,怕被如玉看到,趕緊拿帕子擦了擦眼睛,道:“起風了,我們快回去吧。”
前世的今天,是會下雨的。雨不算大,但纏纏綿綿惹人膩煩。姚珠看着遠處抽出綠芽的柳枝,這才想起來已經立春很久了。
姚珠回去後沒過多久,就見魯媽媽帶着兩個婆子到了她的院子,還沒等她說什麽,便冷聲呵斥兩個婆子跪下,轉身對姚珠道:“三姑娘,這兩個是奶奶派人過去看守大門和角門的婆子。奶奶是想無論三姑娘從哪個門進來,都能第一時間知道您到了,好派人去接您。誰知道這兩個婆子竟然欺下滿上,陽奉陰違……”
姚珠露出驚駭地表情道:“連大姐的話都不聽嗎?這怎麽可以?”
魯媽媽被姚珠打斷了話,露出一起不愉,頓了頓又道:“确實不可以。奶奶心慈,不忍責罰她們,就讓老奴随意處置。老奴想着,畢竟是對三姑娘不敬,還是得三姑娘給個示下,老奴才好處置。”
“大姐确實菩薩心腸。”姚珠重重的點頭,對魯媽媽的話很是信服,又道:“對我不敬沒什麽,可是對大姐的話還不放在心上,就很過分了。說好聽的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說難聽的就是不把主子放在眼裏。”然後姚珠露出為難的神色道:“我本不該插手……”
魯媽媽微揚起嘴角,很快平複,輕皺眉頭接口道:“那……”
“魯媽媽!”姚珠原本就關注着魯媽媽的表情,自然将她的笑容收入眼底,見她想說話,忙喊了聲打斷她道:“按理說我不該插手,可大姐身子剛好受不得累,我就只好代勞。”說完看着跪在地上有恃無恐的兩個婆子,抿了抿嘴,然後斬釘截鐵的道:“将她們趕出府去,并對外說是她們貪吃耍滑不敬主母,也讓府裏的人警醒警醒。魯媽媽覺得這樣如何?”
兩個婆子露出駭然的神色,都忍不住朝魯媽媽看去。魯媽媽搖頭示意她們不要說話,轉頭看向姚珠。
看着姚珠雙目澄澈目光晶然的看着她,魯媽媽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遲疑道:“這樣是好,可奶奶那裏……”
“魯媽媽,既然大姐将事情交給您辦,就不要再讓大姐擔憂了。若是外人有說大姐不是的,您就說是我姚三不依不饒,不肯放過她們,大姐無奈之下才有此舉。我姚三向來名聲不好,又喜好打罵丫鬟仆從,也不差她們這一個兩個。”姚珠滿不在乎的道。
魯媽媽還想說什麽,被姚珠搶過話道:“魯媽媽莫不是跟大姐久了,也變得‘菩薩心腸’起來?這樣可不行。當初太太讓媽媽來,是來幫助大姐的。這樣的刁奴不除,您讓太太如何安心把您留在大姐身邊?大姐身子弱,心思細膩,這樣的婆子在身邊,如何能安心睡得下覺,媽媽難道想大姐勞心勞肺不成?”
魯媽媽心中不高興,臉上的臉色也不好看。已經很久沒有人不給她臉面,這幾年下來,倒養的她壓不住自己的脾氣。但她也知道姚珠說得很對,若不整治這兩個婆子,不光奶奶的威信,連她的話也不會有人聽了。更何況昨天胡太太已經讓身邊的婆子插手了這件事。雖然是她吩咐的,但是并沒有吩咐她們擅離職守,将姚珠等人丢在院子裏不管。
胡太太不知道也罷,但是現在胡太太知道了,這兩個婆子就不能輕易放過。
想通了這點,魯媽媽最終不再說什麽,對着姚珠行禮道:“三姑娘說的是,老奴這就去辦。”眼角餘光看到兩個婆子掙紮着起來想要說話,一個眼神瞪過去,兩個婆子頓時委頓在地。
姚珠看在眼裏,心中忍不住冷笑。太太再厲害又如何,當初給大姐選人的時候慎之又慎又如何?大姐自己不站起來,還指望別人都聽她的?服她的?胃口野心都是慢慢養大的。一個婆子,常年把持着主子身邊的一切,你還能指望她沒有點非分之想?
不過太太的眼光到底不錯。魯媽媽雖然愛好錢財喜好弄權,但對大姐還算不錯,雖然瞞下,卻總沒有欺上。幸虧跟随着來的不是服侍二姐的沈媽媽,若不然,大姐怕是早就纏綿病榻起不了身了。
魯媽媽退下後,姚珠又躺在塌上睡了個回籠覺,等醒來,外面已經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她披了件衣服推開窗,正看到不遠處抽芽的柳樹,朦胧的嫩黃,模模糊糊,倒像是一副水墨畫。
如玉聽到屋裏的動靜,推門進來,就看到姚珠坐在窗前,臉上淡淡的沒有一絲表情,人也恍恍惚惚的不知在想什麽。看姚珠穿的單薄,如玉拿起厚衣服幫着披上,道:“姑娘,太還涼,把窗戶關了吧。”
見姚珠沒說話,如玉就起身關了窗戶,道:“奴婢剛剛吩咐如蘭和小雲收拾箱籠,把夏天要穿的衣服拿出來,等天晴了就曬曬,準備夏天穿。”
小雲是姚太太當初新買的小丫鬟。
姚珠想到前世種種,露出個笑容道:“收拾什麽,拿出幾件這幾日要穿的就行了,過幾天我們還要啓程。”
如玉稀奇道:“為什麽?要去哪裏?”
“去江寧吧!”姚珠道:“大姐夫前兩年都是任江寧縣令,不出意外,我們會被送到江寧。”
話剛說完,就見如玉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見姚珠看她,忙解釋道:“奴婢剛才聽說姑爺離開了,還替姑娘委屈來着,沒想到姑娘早就知道了。奴婢覺得去江寧好,沒有大姑娘在身邊,姑娘也不用……”
姚珠自然知道如玉的意思,但前提是胡清沒有其他的姨娘,姚珠苦笑道:“希望如此吧!”
主仆兩個正在說這話,就聽到院子裏傳來腳步聲,主仆兩個相視一眼,如玉就竄到門口朝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