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二天。
夏悠悠跟陸紹越等在酒店包廂一天, 未有一人前來,不是稱有事就稱有病。
起先她還挺憤怒, 漸漸地心裏也平靜了,似乎對這些人多變的面孔已經麻木了。
“想吃什麽?我請客。”夏悠悠淡淡地說道。
陸紹越面容沉靜,只是眸色複雜,他起身走到門口, 夏悠悠略顯納悶。
緊接着房間的燈光驀地暗了下來。
夏悠悠的心跳有幾秒的紊亂, 直到一個熟悉的懷抱擁住她,磁性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緩緩響起:“靠着我哭一會兒。”
“我沒想哭。”夏悠悠倔強地說道。
“那就讓我占點便宜,抱你一會兒。”
夏悠悠的腦袋埋在陸紹越的胸膛, 幹澀的雙眸滴不出一點眼淚, 她就睜着眼睛,看着黑茫茫的包廂。
如同她這陣子的生活, 暗黑得讓人絕望。
奶奶住院了,大哥失蹤了,公司也可能要被別人搶走了,可是所有事情她都束手無策,活像個沒用的廢物。
陸紹越的聲音在黑暗的環境裏顯得格外沉啞,他開口道:“每個人都各有所長,你無需将所有壓力扛在肩上,那樣只會逼得自己窒息。”
“陸紹越, 你是怎麽走到今天的?”夏悠悠之前都沒問過陸紹越近些年的事情,可是現在她無比佩服他,他在都城毫無根基, 是怎麽做到短短幾年就扶搖直上的?
“靠算計,靠拼命,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別人有的顧慮,我沒有,我就比別人多了份勝算。”
陸紹越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夏悠悠知道商場如戰場,一着不慎滿盤皆輸,他是真有本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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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是有他一半的能力,如今就不會如此落魄了。
夏悠悠哭得無聲無息,只有溫熱的液體沾濕了陸紹越的襯衫前襟。
這股滾燙的滋味讓陸紹越的心尖被刺得痛麻,連帶着內心深處那陰暗的一面又開始翻滾。
黑暗下,他的面色是不加掩飾的森冷。
夏悠悠連日來的心力交瘁,經過這一通哭泣,累得睡倒在陸紹越的懷中。
他打電話叫了司機過來,自己則抱着夏悠悠坐進了後座。
許是真的累慘了,車子開到夏家別墅,她依然沒醒。
陸紹越小心翼翼地将人抱進去,傭人們看見這幕場景有些躊躇。
夏悠悠最近的狀态她們都有目共睹,能多睡一會兒是一會兒,但是任由陸紹越将她抱進她的閨房,她們又不敢做這個決定。
陸紹越低聲說道:“你們随便一個人随我來,我放下她就離開。”
傭人連連點頭,走在前頭,引領着陸紹越去了夏悠悠的房間。
傭人想開燈,被陸紹越制止了,她現在對外界很敏感,環境稍有變化,就可能察覺。
借着走廊裏微弱的燈光,陸紹越将夏悠悠放到床上,只是當他準備抽回自己的手時,夏悠悠的眉頭就微微蹙了起來,纖長的睫毛動了幾下,他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陸紹越沒動靜了,夏悠悠情緒很快便穩了下來。
傭人看見這幕,偷偷去拭淚水,夏悠悠其實心很大,睡眠質量也很好,從來不會因為什麽事情而失眠,但是最近她經常睡不着,還會像游魂一樣在客廳裏閑逛。
能安穩地睡幾個小時都成了奢望。
陸紹越一邊拍撫着夏悠悠,輕輕地哄着她,一邊小心地抽出自己的手臂。
又給她掖好被子後,陸紹越才蹑手蹑腳地出了房間。
他在別人面前向來是冷峻的面容,傭人連正眼都不敢看他,關上房門後,小聲說道:“麻煩陸先生了。”
陸紹越将自己的名片遞給傭人,淡漠地開口:“如果家裏有事,打我這個電話。”
傭人小心翼翼地收好後,應道:“我知道了。”
陸紹越的視線在房門上輕輕掠過,便朝樓下走去。
等他坐進車裏,眉宇間迅速地散開陰郁,撥了個電話說道:“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得讓他們知道做牆頭草的下場便是一無所有。”
挂了電話,陸紹越扯開襯衫領口,煩悶扼得他呼吸很是急促。
微微垂眸又看見了胸膛處那片已經幹涸的淚痕,眸色頓時陰沉了幾度。
鼎越的事情全權交給了賀元洲,他一個閑賦挂名總經理,累得夠嗆,終于殺上了門。
陸紹越剛洗過澡,深藍色的睡袍松垮,隐約露出一片健碩結實的胸膛。
賀元洲看見這副香豔的畫面,眸色微閃,陸紹越冷冰冰地說道:“我挖了你的眼睛。”
“是你自己不知檢點,穿成這樣,還怪我多看了?”
陸紹越緊了緊系帶,對着電腦快速地浏覽屏幕,賀元洲悄悄地挪過去,目測能力完全不如他,還沒看清是什麽,已經被他翻過去了,幹脆作罷,涼飕飕地說道:“你是想入贅了夏家了是吧?鼎越的事情全部丢在一旁,一門心思都在悠悠身上。”
“不是你說的,要趁着女人最虛弱的時候,給予溫暖,她很容易感動的嗎?”
“你少拿我的話來反諷我,你的手段我自愧不如。”
陸紹越的目光始終在電腦屏幕上,面容沉穩,不見絲毫情緒變化。
賀元洲好奇地問道:“你在看什麽啊?”
“潘琴雪那個寶貝兒子的風投公司。”
“你要搞垮他?”賀元洲忽然摩拳擦掌興奮了起來。
衆人只知陸紹越是在近幾年忽然竄出來,其實他在大學期間便是風投的高手,幾個大項目都是在他的手上做成的,只不過那時候他籍籍無名,連挂名的資格都沒有。
陸紹越并未回答賀元洲的問題,又是浏覽了十幾分鐘,合上了筆記本電腦的蓋子。
賀元洲笑嘻嘻地請求:“讓我也參與一份呗,好久沒跟你玩這套了,心癢。”
陸紹越寡淡地瞥了他一眼,開口道:“你如果想不務正業的話,将辭職信交給我就行了。”
賀元洲忿忿不平道:“你以為我不敢?沒有了我這個任勞任怨的打工仔,看你哪有時間去讨好你未來老婆。”
“我要速戰速決,要是能趕在夏氏股東會議前給他一重創的話,就最好不過了。”
“一周後便是股東大會了,這麽短的時間??”賀元洲驚愕得目瞪口呆。
“應該沒問題,所以這周,你別煩我。”
“我煩你??陸總,你有沒有良心啊?你自己不顧鼎越就算了,還将兢兢業業的我說成這樣?你不會于心不忍嗎?”
“等這件事情結束了,我放你半年假可以了吧?現在,out。”
“這還差不多。”賀元洲總算滿意了,頓了頓,又不死心地問道:“真的不能讓我參與其中?”
“你會拖後腿。”陸紹越冷漠臉。
賀元洲如遭晴天霹靂,他的能力也是杠杠的好嗎?只不過微弱于他而已,就這樣被嫌棄了。
就在這時,陸紹越的私人電話響了起來,顯示着沒存的座機號碼。
他将手機接通,放在耳邊,淡淡地問道:“哪位?”
“陸……陸先生,悠悠她……她似乎發燒了,額頭很燙,人也迷迷糊糊的。”
陸紹越眉宇緊擰,囑咐道:“叫家庭醫生了嗎?我現在過來。”
挂了電話,賀元洲也是一臉肅靜:“悠悠病了?”
“嗯。你走的時候幫我鎖門。”
陸紹越回房換衣服,賀元洲小聲呢喃:“堂堂陸總淪落到做二十四孝保姆了。”
等陸紹越驅車到夏家別墅時,醫生已經看完了夏悠悠,似乎是在等他前來。
陸紹越問道:“情況怎麽樣?”
“應該是這陣子壓力太大了,又沒休息好,導致身體負荷過重才發燒,藥物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還是不能思慮過多。”
陸紹越面色沉郁,現階段讓她別想太多,怎麽可能?
一個傭人匆匆忙忙從樓上跑下來,慌裏慌張地說道:“悠悠剛吃了藥,就吐了,看她很難受。”
醫生回道:“發燒嘔吐是正常現象,但是一定要及時補充水分,脫水就麻煩了,最好先熬點清粥讓她填填肚子,如果一小時後,溫度還是沒有退不下,再喂她吃顆退燒藥。”
“廚房已經在熬了。”
“如果吃了藥又吐了,溫度還是不退怎麽辦?”陸紹越面色凝重地問道。
“退燒藥不能吃得太頻繁,只能先采取物理降溫。”
“我上去看她。”陸紹越語氣略顯急迫。
“陸先生還請等等,悠悠的衣服都吐起來了,正在給她擦身體換衣服。”傭人為難地說道。
陸紹越的步伐驀地頓住,挺拔颀長的身軀立在樓梯處。
約莫十來分鐘後,有個傭人拿了一個簍子下來,說道:“好了。”
陸紹越修長的雙腿直接兩階樓梯跨上去,瞬間身影就消失在樓梯口。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夏悠悠的床,她躺着沒動,深栗色的卷發淩亂地鋪在枕頭上,還有小部分落在白皙的肩膀上,病容讓她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陸紹越坐在床沿,伸出手探了探額頭的溫度,還是滾燙,臉頰也燒得紅撲撲的。
似是感覺到了觸感,夏悠悠眼皮動了動,半睜開眼眸,視線朦朦胧胧的,只看得見大概輪廓,開口後嗓音沙啞得厲害:“陸紹越?是你嗎?”
“是我。”
“你怎麽在這裏?”
“你發燒了。”
“哦,怪不得感覺腦袋這麽重。”夏悠悠語氣很淡,沒了以往的嬌氣。
“想不想喝水?”
“嗯。”
她的喉嚨火辣辣地疼,就像有人在用刀子鋸它一般。
陸紹越試了水溫,手臂穿過夏悠悠的後頸,小心翼翼地擡起她的上半身,将杯沿抵在她的唇邊。
夏悠悠喝水喝得很急,像是幹渴的沙漠旅人忽逢綠洲般,瞬間就喝了大半杯水。
潤了潤嗓子後,夏悠悠被燒得迷糊的意識漸漸地清醒了幾分,睜開眼睛,看着明顯洗過澡的陸紹越,問道:“幾點了?”
“十二點多。”
“半夜?”
“嗯。”
“你不必特地趕過來,你又不是醫生,幫不了什麽忙。”
“起碼還能喂你喝水。”陸紹越從善如流地回道,将杯子置于一旁。
夏悠悠微揚嘴角:“那你也太大材小用了。”
傭人将清粥端上來時,陸紹越又從容地開口:“我來。”
傭人看了眼夏悠悠,她微微颔了颔首,傭人便将粥交給了陸紹越,不忘說一句:“還比較燙,陸先生小心。”
夏悠悠看傭人一副擔心陸紹越不會伺候人的模樣,頓時有些想笑。
她其實也沒想到他的動作那麽娴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以前真沒這麽對待過別人?
陸紹越面容沉穩,很是熟練地将清粥的上面一層刮過來,微微吹了下,遞到夏悠悠的嘴邊,柔聲說道:“試試溫度。”
夏悠悠的眼睑眨了眨,動容地開口:“陸紹越,我得告訴你,你的分數在蹭蹭蹭地往上漲,高興嗎?”
“要是用照顧生病的你來加分,我倒不稀罕這些分數了。”
夏悠悠含了一口清粥,眉頭微蹙道:“淡而無味。”
“你剛吐過,先将就一下,等你好點了,再讓廚房做好吃的給你。”
“我想吃你做的蛋糕。”
“好,你有什麽願望,我都滿足你。”
夏悠悠眼眶又有些酸澀,她的願望簡單得很,只希望家人能平安無事,但是這要求對于陸紹越卻是天大的困難,她不能強求他滿足她。
陸紹越又舀了一口粥喂她,沉啞地保證:“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會滿足你。”
夏悠悠破涕為笑:“陸總還是不要随便許諾我比較好,否則實現不了,我可是會打你的哦。”
陸紹越笑了笑:“我對你從來是一諾千金。”
夏悠悠微怔,吃了半碗粥後,才輕聲回應:“我願意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