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臨終前。
這三個字讓夏悠悠的心髒驀地痙攣, 面色蒼白得可怕。
雙眸失焦,整個人搖搖欲墜得像是随時會休克般。
陸紹越面容森冷, 伸出手臂将她箍在懷裏,雙唇貼着她的耳畔,低沉地說道:“別輕信她的話,一切有待考證。”
夏悠悠側過臉蛋, 水霧氤氲的雙眸一瞬不眨地盯着陸紹越, 雙手已經緊握成拳頭,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
潘琴雪拭了拭淚水,語氣哽咽地說道:“我們母子倆這麽多年沒見, 沒想到還來不及享受天倫之樂, 硯章就……”
“潘女士,這不過是你的一家之言, 憑什麽讓我們相信夏總已離世?”一位記者提問道。
“我這裏有醫院出具的死亡證明,以及硯章臨終前的一段錄音。”
坐在潘琴雪身旁的一位西裝打扮的男士,将文件袋打開,拿出一張證明跟一支錄音筆。
記者們蜂擁而至,對着死亡證明連續地按快門。
夏悠悠看着這副荒唐的畫面,竟然意外地平靜,像是一場完全與她無關的鬧劇。
等記者們拍完照片,那位男士開始播放錄音筆。
聲音聽着的确非常像夏硯章, 講話磕磕碰碰,喘息極為粗重用力。
講的話無非是希望潘琴雪能幫他照顧年邁的夏老太太跟夏悠悠,還希望她能暫代夏氏集團總裁, 等夏悠悠能夠勝任這個職位了,再轉交于她。
這個訴求聽着合情合理,可是夏悠悠卻知道夏硯章絕對不會将夏家托付給潘琴雪。
她轉頭對陸紹越說道:“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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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此平靜的反應倒是出乎陸紹越的意外,他以為她起碼會質問一番。
夏悠悠像是看出了陸紹越的疑問,她唇角勾起嘲諷的笑:“我大哥應該是出事了,不然她也不敢開這場記者會,可是以我大哥的本事,他還不至于被她弄死,我現在只想盡快找到他的下落。”
陸紹越微怔,就在幾分鐘前,她還一副受了巨大打擊,随時會崩潰的模樣,這麽快就已經收斂好了心神,還懂得分析其中的曲折關系。
“你以為我——”
她本想說胸大無腦,可是自己的胸似乎并不算太豐滿,而且對着陸紹越這個色胚說這個詞,簡直是将自己往火坑裏推。
于是到了嘴邊的話,就變成了:“我知道,你肯定以為我這樣的天仙只是一只擺着好看的花瓶,膚淺,無知。”
陸紹越無辜地一笑:“我似乎什麽都沒說吧。”
“還舍不得走?”夏悠悠兇巴巴地說道。
陸紹越随她站起來,兩人也沒刻意掩飾,所以有幾個人還是注意到了他們的存在。
不知道誰先喊了一句:“是陸總跟夏小姐。”
記者們本來還圍着潘琴雪他們,聽到這道聲音,迅速地到了陸紹越跟夏悠悠面前。
夏悠悠從容地面對着潘琴雪投來的目光,淡淡一笑,然後對記者們說道:“我們夏家的事情,輪不到一個外人說三道四。”
“夏小姐,夏總确實下落不明,你不相信潘女士說的話,是逃避現實還是你有夏總的下落?如果有夏總的下落,請問他如今在哪裏?”
夏悠悠邁步向前,眉峰微微下壓,整個人的氣質淩厲了許多:“呵。逃避現實?你自己沒腦子輕信別人的話,被人當槍使,還覺得自己清新脫俗,得道升仙了?對于潘女士今天說的所有謊言,我都錄了音,請她等着收我的律師信吧。”
“夏小姐,你是要跟自己親生母親對簿公堂嗎?”
“養大我的是我奶奶,培養我的是我大哥,我人生中并沒有母親這個角色,要是随便什麽人冒出來就稱是我母親,我成什麽了?”
那記者又迫不及待地說道:“關于夏氏集團總裁的位置,請問你有什麽發表的嗎?衆所周知潘女士是前任董事,手握最大的股份,基于她的‘死亡’,夏總才有權利繼承她的股份,可如今證明她并沒有死,可以說夏總是非法繼承。”
“非法繼承?我大哥繼承的所有流程都按照現有法律法規嚴密執行,你是有多無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另外潘女士如果真的要入駐夏氏集團,請光明正大一點,別耍這些心機,大家都不傻。”
潘琴雪站起身,邁步走向夏悠悠的面前,臉上的悲恸依然沉重,啞聲開口:“悠悠,我知道這些年對你們不聞不問,你心裏對我有氣,我如果對于夏氏集團有所圖謀的話,這些年我就不會選擇隐姓埋名了,我随時可以發聲。”
夏悠悠冷嗤道:“那是因為我大哥坐鎮夏氏集團,你倒是想鑽空子,不過實力不允許而已。”
“悠悠,你這麽想我,我很難過,但是我能理解,我是你母親,我不會怪你。”
“潘女士既然這麽有母愛,要不當着這麽多記者的面,承諾我一件事如何?”夏悠悠精致的臉頰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我自然願意。”潘琴雪迫切地說道。
“那麽希望你——”
夏悠悠剛開口,潘琴雪的身軀就軟了下去,陷入了暈厥。
夏悠悠嘴角撇了撇,裝暈倒是及時。
一直在潘琴雪身旁的西裝男說道:“潘女士最近勞神處理夏總的身後事,沒有好好休息過,恐怕是體力不支倒下了,今天的記者會就到此結束。”
夏悠悠上去一個巴掌扇在西裝男的臉上,神色淩厲地開口:“現在會說話了嗎?”
西裝男被這猝不及防的巴掌扇得懵圈了幾秒,反應過來後目光如冰錐般尖銳,想趁着場面混亂,對夏悠悠做些什麽。
好在一旁的陸紹越動作敏捷,将夏悠悠圈入了懷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腳踹在他的胸口。
陸紹越的腳下沒有留情,西裝男整個人仰在地上,甚至狼狽。
陸紹越望向他,墨黑色的瞳仁幽暗沉寂,宛若最森冷的枯井,讓人不寒而栗。
夏悠悠眨了眨眼眸,對陸紹越說道:“走吧,浪費時間。”
但是回到車上後,夏悠悠就像流失了所有體力,整個人陷入了迷惘哀傷中。
她是不信潘雪琴說的事情,但是她也可以肯定她大哥如今絕對不好,潘琴雪隐藏了這麽多年,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對外造謠她大哥的死。
車上僅有陸紹越跟夏悠悠,陸紹越将她抱在懷中,溫熱的掌心有一下每一下的撫摸着她的腦袋。
氣氛有幾分潋滟。
夏悠悠悶聲開口:“陸紹越,你這是借機占我便宜嗎?”
雖然嘴上是這麽說,但是她也沒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反抗。
他猶如一劑安定心神的良藥,可以讓她的情緒處于能自控的狀态。
陸紹越沉沉地應道:“嗯,我在趁虛而入,努力刷好感。”
夏悠悠沉忖了幾秒,幹脆伸出手圈住他的腰身,抱得密不可分。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陸紹越的身軀微微一僵,他的聲線還帶着明顯的嘶啞,笑道:“有點受寵若驚。”
“道貌岸然,你難道算不到一個大美人在受挫的時候,會放松警惕嗎?很容易被你這溫柔的手段給哄騙住。”
“我哪裏是哄騙?”陸紹越替自己喊冤。
“你哄騙我的次數還少?聽過狼來了的故事沒?次數多了信譽就破産了。”
“好吧,我檢讨。”
夏悠悠對于他這樣的态度還算滿意,似是突然遭逢變故,她對有些事情也沒那麽耿耿于懷了。
她的鼻間萦繞着熟悉的氣息,阖上雙眸,讓自己放空一會兒。
安靜了幾分鐘,夏悠悠幽幽開口:“陸紹越,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信息網,在找人這方面比我厲害很多,請你一定要幫我查到我大哥的下落好嗎?”
“嗯。”陸紹越應得不響,但是飽含了鄭重的承諾。
“以你的經驗,你覺得她能否搶走那30%的股份?”
陸紹越下颌線緊繃,沉聲開口:“說不準,但是我覺得可能性會比較大,就像那位記者說的,夏總能繼承那些股份的前提是她的死亡,如今她沒死,反倒是夏總下落不明,這股份的着落就有了變故,像夏氏集團這麽大的企業不可能一日無主,股東們不管夏家內部的事情,他們需要保障自己的權益,所以這件事拖不了太久,遲早會投票決定。”
夏悠悠身軀僵硬,指尖不自覺地掐緊了手心,語調有些不穩地說道:“那也不能将夏氏集團交到她手上,她憑什麽?夏氏集團有今天,靠的是我大哥的手腕跟謀略。”
“所以我們得盡快查到夏總的下落,他這個人才是穩定軍心的關鍵,無論他手上有多少股份,股東們都認他,要不然潘雪琴也不會使這招下下策。”
“她害我大哥,還想搶走夏氏集團,要不是我現在還有理智尚存的話,我已經買兇殺她了。”
陸紹越捏着夏悠悠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來,薄唇緊抿,周遭的氣息異常冷冽。
夏悠悠有幾分怵這樣的他,眼睫毛顫的頻率快了不少。
很快陸紹越就将眼底的波瀾斂得幹淨,語氣溫和地說道:“你要是想買兇殺她,跟我說,別髒了自己的手。”
夏悠悠耳邊嗡嗡地響,像是出現了耳鳴般,她沒想到陸紹越會說出這樣的話。
為了她,甘願做囚鳥。
車廂裏安安靜靜,夏悠悠震驚得雙眸圓睜。
直到唇上觸到一片柔軟,她才如夢初醒。
陸紹越倒懂得淺嘗辄止,在夏悠悠發飙前,撤了回來。
她捂着自己的嘴巴,臉頰泛起一抹淡淡的緋紅,兇巴巴地說道:“陸紹越,誰給你的權利讓你覺得可以随随便便就吻我?”
陸紹越用指腹擦過自己的嘴唇,将一抹淺淡的口紅展現在她面前,輕笑道:“你夠美了,下回別塗口紅了,一股不屬于你的味道。”
“你還得寸進尺了是吧?”夏悠悠愠怒地冷嗤。
“我是提一個友好的建議。”
這還沒跟他确定關系呢,就又是抱又是親的,要是她給了他名分,不就等于将自己脫得幹淨,送到他的床上了嗎?
以前都沒覺得他這個人這麽急色,僞裝得像個性冷淡。
陸紹越湊近夏悠悠的耳畔,沉啞地調侃:“悠悠,你這樣子像是在回味剛才的吻嗎?”
夏悠悠一掌推開陸紹越那張英俊卻惹她生氣的臉龐,命令道:“司機,你快開車吧。”
陸紹越去往駕駛座前,又在夏悠悠的臉頰處嘬了一下,氣得她又是嗔怒地瞪他,揚言道:“你是想連做司機的資格都失去嗎?”
“嘗嘗臉上跟唇上的味道有什麽不同。”陸紹越一本正經地解釋。
夏悠悠冷笑道:“口紅跟散粉的區別,嘗出配方有什麽不同了嗎?”
“沒嘗出來,不過可以肯定都不如你的味道香。”
“閉嘴。開車。”論耍嘴皮子,她不是他的對手。
等車子啓動了,夏悠悠就陷入了深思。
要是真如陸紹越分析的,她該做什麽來制止潘琴雪的陰謀得逞?
夏悠悠其實也沒想到自己今天會如此冷靜地面對潘琴雪早就計劃好的記者會,從兩人的第一眼開始,她恐怕就覺得自己會大鬧記者會吧?
到時候再做點文章,将她塑造成無理取鬧,毫無領導能力的形象,夏氏集團就被她攬入囊中了。
買兇殺她自然是洩憤的說辭,但是以她這種喪心病狂的所作所為,夏悠悠也絕對不會讓她好過。
只不過如今夏硯章下落不明,不清楚是不是在她的手上,暫時只能按兵不動,以防讓夏硯章更陷入絕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長安憶 2個;水流魅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