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夢之七
周珩之聞言,臉上瞬間露出一點難堪之色。
成亞東倒是沒有察覺出什麽異樣,有些無所謂地給她介紹:“這是周珩之。”頓了頓,又形式化地對周珩之說,“這是初初。”
陳稚初“哦”了一聲,眼睛微微彎起一些,她說:“所以,今天周珩之先生也是來解約的?”
她的語氣誠懇,仿佛毫無諷刺之意,周珩之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成亞東也咂摸出她這句話的不對勁來,适時出來給周珩之解圍:“這不前幾天的事嘛,小周一直很愧疚,聽說我要跟你見面,而且大家都在同一個城市,他順道就也過來了,想當面跟你道個歉。”
他說完,還朝周珩之使了個眼色,周珩之不情不願地站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遙遙對陳稚初做出敬酒的樣子。
成亞東倒是貼心,許是想到陳稚初大約是不願意喝酒的,給她準備了果汁。陳稚初仍坐在椅子上,沒看周珩之,也沒理會他的敬酒,不過還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周珩之的臉色一時更加難看了,杯子被扔到桌子上,發出重重的一聲響。陳稚初也沒理,直接問成亞東:“合同呢?”
成亞東眯眯笑着:“先吃飯,先吃飯。”
他不拿出合同,陳稚初也沒辦法,只好繼續和他們在這裏呆着。
她來之前一直在跟鐘茗聊天,那邊見她一直沒回,快要把她的微信轟炸:
[怎麽樣?解約了嗎?]
[姓成的沒為難你吧?]
[?]
[你怎麽不說話了?沒出什麽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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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稚初:[見到了,沒事,不用擔心。]
鐘茗:[這種人渣,急了什麽事都可能做得出來,你小心一點。]
鐘茗:[別亂吃東西,我剛剛看到新聞,兩個人約飯,男生趁女生去衛生間的時候,偷偷在飲料裏下藥。]
鐘茗:[你沒喝他們給的東西吧?]
陳稚初:[……]
陳稚初:[我好像有點頭暈。]
她剛剛就感覺到有點不對勁,還以為自己是低血糖,這會兒聽到鐘茗這麽說,她的目光微微一冷,看向對面的兩個人。
她抿了抿唇,低聲說:“我先去趟洗手間。”
成亞東:“我看你臉色不太對,是不是醉了,不然讓周珩之扶你過去?”
陳稚初:“……我沒有喝酒。”
成亞東:“哦……呵呵,你看我,真是喝糊塗了。”
陳稚初沒理她,拿起自己的包,直接就往外走,到門口時,神思微微晃了一下,周珩之連忙從後面扶住她。男人距離她很近,灼熱的呼吸全噴灑在她的耳朵上,陳稚初皺了皺眉,“放開。”
周珩之恍若未聞,雙手緊緊箍着她,就往外走。
陳稚初的頭越來越暈,身體也逐漸發熱,女生的力氣本就不大,此時更是渾身使不上力氣。
許是為了防止陳稚初大喊大叫,引起旁人注意,周珩之先發制人,提高了一點聲音說:“別鬧,你喝醉了。”
語氣溫柔,宛若情人間的呢喃。
陳稚初忍住反胃,她說:“你們這樣是犯法的。”
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本就軟糯的嗓音更加軟糯,一句話拖得很長。
周珩之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他又說:“你喝醉了。”
他的嘴巴很嚴,陳稚初的神思越來越模糊,她轉頭問周珩之:“你要帶我去哪裏?”
他們已經乘坐電梯下了樓,出了電梯直接就是大街,陳稚初略微疑惑地看向周珩之,周珩之有些心不在焉:“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将陳稚初整個人都裹進懷裏,冬天大家都穿得很厚,在旁人看來,他們就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距離吃飯的餐廳不遠處就有酒店,成亞東老早就在那裏訂了房間,陳稚初見掙脫不了,她慢慢地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選擇這樣做,我很喜歡你的畫。”
周珩之卻像是被踩到了雷區,有些屈辱似的:“你撒謊!你根本就不記得我!”
陳稚初:“我剛剛是故意氣你們的,我看過你的畫,在學校畫展裏也見過你的畫,那一組白描《四時》,是你畫的對吧?我很喜歡。”
這些消息還是早上鐘茗和她八卦的時候,查出來的,說沒想到周珩之跟我們居然是一個學校的。她當時随口一聽,誰知現在居然能派上用場。
她說:“你的畫很美欸,可以感受得出作者是一個很溫柔很純粹的男孩子,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她說話很慢,語調溫軟,如微風劃過人的面頰。
他們此時已經拐進一片窄巷裏,這裏人煙稀少,路燈時明時暗。
陳稚初緊張得心髒快要跳出嗓子眼,但語氣仍舊是柔和的。
“讓我猜一猜,”她側了側頭,聲音裏甚至帶了點笑,“是有人答應你,只要對我做點什麽,就會讓蔣教授收你做學生對不對?”
鐘茗說,周珩之班裏的學生都叫他畫瘋子,說這個人眼裏只有畫,對別的所有的事情好像都不怎麽關心,為了畫畫,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而且,我聽說哦,他這學期一直在蹲蔣教授,估計是想讓蔣教授收了他,但是蔣教授那邊一直沒給回應。”
蔣教授和蔣秋秋的關系,在學校裏不是秘密,當時陳稚初就在想,周珩之突然招惹她,是不是跟蔣秋秋有什麽關系。她這會兒話雖然說得篤定,但心裏其實是很虛的,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她的猜測罷了。
不過,從周珩之的反應來看,她應該是猜對了。
周珩之的腳步頓了一下,他嘆了口氣:“我真的不想這樣做的。”
老實說,他還是挺喜歡陳稚初的,畢竟她長得的确很好看,而且畫畫也非常有靈氣。雖然跟他學的不是同一種專業,但是藝術總是相通的。
他當時被蔣秋秋蠱惑,一個沖動,聯系了成亞東,此時卻有些騎虎難下了。
他們的計劃是,由他把陳稚初帶到酒店裏,拍攝一些視頻,到時候威脅陳稚初,讓她向大衆承認的确是她在主動勾引周珩之。
的确很下作,周珩之對這種行為也很不齒,但是——
他垂下了眼睛,拽着陳稚初的腳步加快了些:“你與其在這裏說那些有的沒的,想着怎麽逃跑,不如就配合我一下,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只是拍幾段視頻而已。”
他說得雲淡風輕,陳稚初簡直被氣笑了,她張了張嘴,想了想,還是将自己的怒意壓了下來。
“周珩之,”她說,“你不要糊塗,畫畫的人,重要的是心,如果你心不純,蔣教授也不會喜歡的。”
“而且,就算蔣秋秋答應你,也……”
“閉嘴!”
她不知是哪句話惹到周珩之了,他突然轉頭低呵了她一聲。陳稚初的整個身體也被他用大力掼到後面的牆上,牆壁堅硬,雖然她穿了羽絨服,但仍然被撞得疼得“嘶”了一聲。
周珩之咬着牙,瞪着陳稚初,反倒像是陳稚初欺負了他似的。
他說:“你的話真的太多了。”
他的一只胳膊狠狠壓着陳稚初的脖子,她只好仰起頭,後腦勺還不小心嗑到了後邊的牆面。
眼裏生理性地擠出了一點眼淚,她的眼眶泛紅,在冷風中,鼻頭也紅了,但神思卻也因此清明了不少。
“周珩之。”她的語調更加軟了,有些央求地說,“你冷靜一點,我答應你,随便你拍。”
周珩之仍在自己的情緒裏:“我只是想好好畫畫而已。”
陳稚初說:“蔣教授一定會答應收你做學生的,你畫得那麽好,那麽有天賦。”
周珩之看着她,似乎在辨別她這些話的真假。
陳稚初的手指在口袋裏悄悄解鎖了手機,她的手機界面先前還停留在微信裏,她憑着記憶胡亂點着,也許運氣好的話,能撥通誰的電話。
見她表情實在誠懇,周珩之冷哼的一聲,終于往後退了一些。陳稚初的半個身子倚住牆壁。
她不知道周珩之和成亞東究竟給她下了什麽藥,這會兒藥的後勁似乎已經完全上來了,她的雙腿軟得厲害,幾乎要站不起來。
眼淚也跟着一點一點往外沁,根本止不住。
臉好燙,耳朵也好燙。
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她實在走不動,又怕被周珩之發現異樣,抱她過去。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極為突兀的聲音,回蕩在這片靜谧的小巷裏。
周珩之的目光猝然掃過來。
下一秒,她的手機被他從口袋裏搶奪出來,陳稚初匆匆一瞥,只來得及看清顧小北的名字。
怎麽打到他那裏去了?
陳稚初解釋:“是工作電話。”
周珩之“哼”了聲:“你怎麽還不走。”
陳稚初為了能站住,雙手在牆面上快要磨破了,她拖延着時間:“我有點累了。”
周珩之上來扯她:“到酒店再休息。”
他用的力氣很大,絲毫不顧及陳稚初是個女生,她沒站穩,直接摔倒在地上,恐怕膝蓋也破了。
周珩之皺着眉,似乎是覺得眼前的人麻煩極了。
“你不要……”
他話未說完,巷口突然傳來兩道亮光,緊接着又響起兩道淩亂的腳步聲。
陳稚初淚眼朦胧地擡頭看過去,只能望見晏裏穿着襯衫的修長的身影,看不清表情,但她猜想他此時應該是冷硬的。
她歪了歪頭,終于松了一口氣,全身的力氣都被用盡,就那樣靠牆坐着。
手電筒的光晃過來。
顧小北已經去追周珩之了。
晏裏輕輕彎下腰,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最終化為一道咬牙切齒地——
“陳稚初,”他說,“你真行。”
作者有話要說: 約了個書封,已經換上啦!
就算沒人看,也要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