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夢之六
成亞東那邊顯然也看見了陳稚初的微博,幾乎在她剛收起手機的時候,成亞東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看了一眼來電提示,任手機響着,沒有管,就徑自去衛生間洗漱去了。
“媽的。”
成亞東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見陳稚初都不接,心裏火球越滾越大。他低下頭,陰骘着臉給陳稚初發微信:[小陳,你這事兒做得不太厚道啊。]
剛剛發送過去,突然有人敲響了他的格子間:“老成,經理找你。”
這個時候找他……
成亞東收起臉上的戾氣,陪着笑:“你知道經理找我具體是有什麽事嗎?”
“網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了,你以為呢?”那人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已經工作這麽久了,怎麽還會被一個小丫頭套出話來?”
成亞東的笑容一僵,再次在心裏将陳稚初罵了個狗血淋頭,攥在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低頭一看——
周珩之:[我們合作吧。]
陳稚初吃完早飯之後,先去療養院裏看了一下外婆。
她以前每天都會過來,後來外婆非說太耽誤她工作和學習了,任她如何說,也不允許她每天都來。
老人執拗,陳稚初沒有辦法,只好讓步,改成一周來三次。
陳稚初到醫院時,醫生剛例行給她做完檢查,看見陳稚初進來,老人先是繃起臉,做出不贊同的樣子:“你怎麽又來了?”
她每次過來,外婆第一句話都是這個,陳稚初就點點頭:“是呀,您讨人嫌的外孫女又來啦。”
她的聲音是南方人特有的甜糯,尾音習慣性地往上勾一些,但語氣卻是沮喪的,垂着眼睛,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外婆立馬做錯了事似的,擡手招招陳稚初:“哎喲,我又沒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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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稚初走過去,将腦袋伸在外婆的手掌底下,老人的手滿是皺紋,因為長時間坐輪椅,掌心被輪椅的扶欄磨得有些粗糙,有一下沒一下地給陳稚初順着毛。
陳稚初乖巧地任她摸着,眼睛微微往上,看向外婆,原本好像天塌了自己也能扛着,這會兒在外婆溫柔的撫摸之下,那點被她壓在心底的委屈卻如春芽般,忽地就冒了出來。
她吸了吸鼻子,睫毛也被濡濕了,外婆有些遲鈍地察覺到了不對勁,手指頓了一下,才說:“我們初初和外婆有小秘密了。”
陳稚初動也沒動:“沒有。”
外婆說:“我們初初受委屈了。”
陳稚初想了想,說:“嗯,有一點。”
真的只有一點。
早上鐘茗問她,這種時候怎麽還有心情開玩笑,她當時覺得就,苦中作樂嘛。
當生活裏的冷水砸下來的時候,除了自怨自艾,也可以調整心情,告訴自己,就當是沖了一次冷水澡。
反正,早就習慣了呀。
反正被罵習慣了。
反正被攻擊習慣了。
反正再難聽的話、再可怕的事情,她都遇到過。
但是當網絡上那一個個字符、那一股股惡意不由分說地、霸道地湧向她的時候,老實說,還是有一點難過的,語言像刀子一樣,刀劍無眼,那樣鋒利,那樣無所顧忌。
她明明什麽都沒做過。
她将整個腦袋都埋在外婆的被子上,明明心裏的情緒多得快要溢出來了,腦子裏想的卻是:幸好沒有化妝,不然現在要成小花貓了。
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肩膀一抖一抖的,外婆還以為她仍在哭,沉默着沒有說話,只是撫摸着她腦袋的手始終沒有停下來。
好半晌,她才輕輕地嘆氣:“我們初初,太苦了啊。”
陳稚初搖搖頭:“不苦。”
外婆說:“是我拖累你了。”
陳稚初:“是我拖累你。”
……
出了病房後,陳稚初又去給收費臺給外婆重新續了費,又跟醫生簡單了解了一下外婆的情況,才離開。
出醫院後卻接到沈寧的電話。
沈寧人大概在外面,那邊鬧哄哄一片,他先是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才問陳稚初:“你和晏裏老師那邊聊得怎麽樣啦?”
陳稚初:?
陳稚初:“沒聊啊。”
沈寧:“我不是把顧小北的微信推給你了嗎?”
“哦……”陳稚初說,“倒是跟他聊過幾句。”
沈寧語氣激動:“聊了什麽?”
陳稚初斟酌了片刻:“陳哥,你有沒有覺得,晏裏這個助理,腦子好像不太正常?”
沈寧:“?”
陳稚初:“……”
沈寧:“我這邊要去忙了,提醒你一句,正片快要開始錄制了,你那邊先趕緊跟晏裏老師聯絡一下感情,我怕到時候你們BE得太難看,粉絲來罵我!”
陳稚初一點也沒聽出來沈寧有什麽困擾,反而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一點隐隐的興奮之意?
她問:“晏裏那邊同意參加這個節目了嗎?”
沈寧:“……這倒還沒有。”
他經紀人那邊是應下了,但是晏裏這個人吧,雖然年紀輕輕,但是也正因為年紀輕輕,在圈裏又地位斐然,所以格外不好把控。
沈寧語重心長:“所以,這個艱巨的任務還得交給你!”
陳稚初:“嗯?”
沈寧:“我就悄悄給你透露一下吧,我聽晏裏老師的助理說,他好像特別喜歡油畫,你剛好是學這個的,我覺得你可以從這方面下手,去找他套一下近乎……”
他那邊應該是真的很忙,沒說幾句,電話就挂了。
陳稚初想了想剛剛付完外婆的醫藥費及住院費後,卡裏那少得可憐的錢,深深嘆了口氣。
她調出顧小北的微信聊天框,先是在裏面輸入:[你好,你老板在嗎?]
随即删掉,又寫:[你好,你老板怎麽樣啦?]
又删掉。
晏裏的行程網上跟得緊緊的,他不管去哪裏幹什麽,都立刻會有站姐的照片流出來,她再發過去這樣的問題,顯得也太沒有誠意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看到成亞東又給她發了新消息:[見一面嗎?]
陳稚初沒回。
成亞東又說:[你現在應該想跟C站解約吧?畢竟,以你現在的名氣,去別的平臺,肯定會拿到很好的待遇,沒必要在留在C站被壓制。]
陳稚初:[你想說什麽?]
成亞東:[我把你的合同帶過來,你要想解約就解吧。C站留不住你這尊大佛,我也經不起你這麽折騰,不如大家一拍兩散,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也別再招惹誰。]
陳稚初雖然對他這段話的真實性存疑,但想了想,還是應下了,她也想看看他到底想搞出什麽名堂來。
可能是為了讓陳稚初放心,成亞東選擇的見面地點是陳稚初學校附近的一家餐廳,他訂了包廂,陳稚初到之後,才發現包廂裏除了成亞東之外,還有一個人。
周珩之在這裏見到陳稚初也很驚訝,他在大一軍訓的時候,就聽說過陳稚初的名字了。
油畫班的班花,憑着一張臉,新生報到沒幾天,就在學校裏紅了。那時男生宿舍的卧談會裏,十個宿舍,幾乎有九個宿舍都在讨論她。大家紛紛押寶,究竟誰能獲得女神芳心,結果整個大學四年快要過去,陳稚初就像開在高嶺上的花似的,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學校裏那些男生們。
當然,漸漸也有一些傳言說,陳稚初之所以看不上他們,是因為她早就被有錢人包養了。周珩之對這話,也信,也沒信,但是學校論壇裏确實傳出過一些她從豪車上走下來的照片。
起先看到“不想畫畫的初初”的畫的時候,他其實有聯想過會不會是陳稚初,因為兩個人的畫風實在太像了。甚至,他當初懷着難以名狀的心情故意去畫一些她畫過的題材,而引人誤會時,他腦海裏腦補的對方,其實就是陳稚初。
但也只是腦補罷了。
懷着不真實的幻想,想要和自己心裏的月光,拉近一點距離。
可此時當陳稚初真的以“初初”的身份踏進包廂時,他想到自己之前對對方做的、以及即将要對對方做的事情,心情又有些複雜了。
他到底還年輕,面上藏不住事,心裏懷着希冀,又心虛萬分。
成亞東将陳稚初迎進來,陳稚初想到彼此反正早已撕破臉,故而也沒有同他虛與委蛇。
她将自己的包擱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在周珩之臉上微微停了一瞬。
她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周珩之,因着那個莫名其妙的之初cp,所以周珩之的直播她還是看過一點的,因而對這張臉也有點印象。
不過,她也沒有多嘴去問周珩之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也許是因為好奇,也許是別的原因,反正,總不會是為了來找她和解的。
不過,她之前直播一直沒有露臉,就是不希望自己三次元的信息過多地暴露在陌生人面前,故而成亞東不打一聲招呼,就擅自将周珩之帶到她面前的事情,還是令她有一些不快的。
她靠在椅背上,捏起桌子上的果汁淺淺抿了一口,才轉頭狀若無意地道:“抱歉,這位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8-07 22:54:57~2020-08-09 20:55: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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