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理。說實在,即使他們想阻止,可太後懿旨又怎好抗命?再說,他們也弄不準季淮思對尚如卿的心思,暫時只能靜觀其變。
蕭太後壽宴當夜月色正好,連吹起的涼風都變得不甚冷了。霧氣倒依舊很重,卻也不妨礙衆人的愉悅心情。
禦花園裏置了長長的酒桌席位,像藏身在花叢的游龍。園裏開滿了秋時盛開的花卉。朵朵争豔,美不勝收。涼風吹送,陣陣花香襲人,鑽進衣間發上,令人怡然。今夜月又微圓,花團染上霜華,一邊飲酒尋樂一邊賞景賞月,別有一番趣味。
蕭太後尤愛菊花。禦軒帝為此在禦花園種了不下百種菊花。如今正是盛放之際,紛紅駭綠,金蕊銀花,團團錦簇,搖曳生姿。這次壽宴還特地用菊花作主菜,取名作延年宴。
宴席座位按官階高低順次而下。上首的是太後,禦軒帝;往下一側是公主,親王等;再往下便是骠騎将軍,三公之首,各郡王……尚書部的人還要更往下一些。為便于識別不至于亂了禮數,禦軒帝還下令朝臣坐于右,其家眷坐于左。
宮娥宦者們忙着指引客人;忙着挑燈置爐忙着端菜倒酒,來去匆忙卻井然有序。
作為武将的代表,尚重遠早早坐在席位上。背挺得端正,一又銳利眼睛邊喝酒邊警惕的注意着周圍。
其餘官員也陸陸續續到來坐下。各位官員彼此見面少不得要寒暄幾句,攀攀關系,打點打點。期間也有不少人跟尚重遠打招呼,他也禮尚往來的應付幾句。
跟随尚重遠與尚明風而來的尚如卿和尚如蘭也早早坐下了。此時的尚如卿正直愣愣盯着尚如蘭看,看得尚如蘭面上緋紅如花:“一直盯着我做什麽?”
借着明晝燈光瞧去,只見尚如蘭穿得十分莊重——蝶戲水仙錦襖,銀紋繡百蝶度花裙,軟銀輕羅披帛,繡鞋是新納的,上面的繡花還是她自已一針一線用心縫制。
雲鬓妝容也是花了心思。
挽起的發是時下宮中王族和官家小姐流行的髻,發間一支紫磨金步搖在光亮上泛着圓潤光澤,珊瑚珠花飾于兩鬓,與耳上戴的珊瑚雙蝶耳墜相互呼應,顯得溫婉動人,妍資豔質。幾支金釵墊于腦後,又增了幾分華美高貴。
蛾眉淡掃,秋波盈眸,脂粉略施,一點丹唇。與平日的淡雅素潔相比,此時的她更像出水芙蓉,含苞待放。
尚如卿笑得十分輕佻:“我似乎從未見過這麽美的三姐,自是要多看幾眼。”
尚如蘭被她一句話戲弄,便羞赧的面露紅雲,輕嗔道:“貧嘴。”
尚如卿笑了笑,當她這話是贊美。目光不自覺投向坐于遠處的謝熙桐。隔得有些距離,她只能模糊看到謝熙桐的臉。有幾位穿着官服的官員拿着酒杯向他走去打招呼,謝熙桐便與他們寒暄起來。
Advertisement
待他們走後,謝熙桐像意識到什麽,側頭向她這邊看過來。只是他投來的目光卻落在尚如蘭身上。帶着三分驚嘆,三分迷戀,四分若無其事。
尚如卿心中被什麽東西剜了一下,隐隐作痛。
女為悅己者容。尚如蘭今夜盛裝打扮,只怕也是為了謝熙桐。平時哪有機會光明正大的面面相對,無所顧忌。
她甩甩腦袋瓜,側過臉向上首望去。蕭太後和季淮思還未到,季淮冽坐在一邊,逗弄着桌上的紅玄。他前後還坐着幾位面生的人,看衣着打扮和席位,想必是其它親王。
明明是兄弟,坐得也近,幾人卻沒什麽話聊,各喝各的酒,各夾各的菜。只有在宮娥添新酒時才與身旁的兄弟說上一兩句話,關系看起來很疏遠生分。
季淮冽忽然擡頭,與尚如卿的視線撞上。他朝尚如卿擠眉一笑,猖獗不羁。尚如卿被他這莫名笑意弄得心髒猛地“撲通”跳了一跳,不知是吓的還是驚的。
正這時季淮思和蕭太後出來了,衆臣忙不疊跪地行禮。
蕭太後一身曳地華服,用金線繡成的鳳凰和牡丹花鋪滿裙背、裙尾與前襟,臂上挽迤着丈許長的兩色彩繡披帛。繁複的半白發間飾滿寶钿珠翠,一支鳳凰朝天金步搖随身而動,流光溢彩。
雖是年過半百,她臉上卻甚少皺紋,一雙圓目淩厲,精神氣都甚好。一個同樣着貴氣華美衫裙,發上釵飾精致奪目的年輕女子攙扶着她,緩緩落座。
落座之後,蕭太後對底下衆臣道:“諸位卿家平身。此次宴會不必拘禮,望諸位盡興而歸。”
衆人齊聲謝恩。
季淮思與蕭太後同座,那位年輕的華服女子則坐到季淮冽身邊。這時季淮冽對面的一位王爺站起來,捧着一個錦盒上前跪下,說是從藩地特意搜羅而來給蕭太後的壽禮。
他一起頭,其它人也陸陸續續上前獻禮。季淮冽送的是一套翡翠夜光杯。在月色下将酒倒入五個杯子,杯子便隐隐泛出光澤,連着杯裏的酒也閃着星點,非常奇妙。
可惜尚如卿隔得有些遠,看得不是很真切。
壽禮送完,就有宦者拍拍手,一群樂師舞娘行來,在中間空出的石臺上奏樂起舞。
這些樂師與舞娘的五官深邃,碧眼藍眸,膚色不一,一看便是出自外族。舞娘們赤足,穿着裸/露的火紅舞裙,腰肢似蛇,随着樂聲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尚如卿在長安城也見過不少外族人。但卻從來沒見過他們跳舞,不禁看呆了。其它人也跟她一樣,都被舞娘們吸引了視線。
莺歌燕舞,推杯換盞,不知不覺已然月上中庭。
尚如蘭不如何時離開席位,不知去向。尚如卿覺得喝酒喝悶了,便也起身尋處清靜之地喘口氣。
皇宮很大,尚如卿又不熟悉路,走着走着就忘記東南西北了。随着那些觥籌交錯,相互嬉鬧的喧嚣之聲越來越遠。尚如卿自我安慰道,既然都遠離了吵鬧之地,又不知道身在何方,不如就到處轉轉當是宮中一游。
待宴席散了看不到人,尚重遠他們自會來尋她。
不知行至何處,只見近處出現一方水榭游廊,在月色照耀下顯得冷清孤立。曲橋通幽,魚群在池中嬉戲泛起細細水聲,于夜色霧氣中若隐若現,竟如幻境。
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背對着她倚坐在游廊欄臺,發冠随便的斜斜系在發上,披散下來的墨發有些淩亂,讓那人顯得自由散慢。他挑着玳瑁折扇的扇柄,去逗弄放在身旁那個木架子上的鹦鹉。
還有一個人盈盈立在他面前,低頭看着他。站着的人伸出青蔥白玉般的手,清靈婉約的聲音自她唇中溢出:“不知王爺你是否還記得這塊方帕?”
尚如卿瞧清那人面貌,不禁一愣。下意識的往後退開幾步,借着陰影躲到刻畫游龍飛鳳的廓柱後。
竟然是季淮冽和尚如蘭?
尚如卿一顆心噗通亂跳起來,呼吸都凝滞,十分訝異震驚。她狡盡腦汁也搞不懂這兩人怎麽聊待到一起了?苦思冥想,都想不起他們之間有過什麽接觸,怎會認識?而且——
那塊帕子不是謝熙桐送給尚如蘭的麽?
會錯意
尚如卿與兩人的距離不過幾丈。四周清靜無聲,他們的話清晰地傳進她耳裏。
季淮冽頓住逗弄紅玄的手,目光移到尚如蘭手上的物什,頗為驚訝的開口:“沒想到蘭小姐竟還留着它。”
尚如蘭握緊方帕,朱唇輕啓:“我一直想尋機會還給王爺。只是……一晃多年,卻再沒機會與你見上一面。”
季淮冽支着腦袋,打量着盛裝打扮的尚如蘭,揚起一抹玩味輕佻的笑容道:“哈,難得蘭小姐有心。不過……一塊帕子而已,蘭小姐何必看得如此重要?”
尚如蘭又近了一步。美目顧盼,秋波盈盈,似含着一池春水,蕩漾出旖旎漣漪:“對我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塊帕子,而是在我狼狽之時贈來的雪中炭火。”
“咦?聽這意思蘭小姐是想要向本王報恩?”季淮冽笑更加浮薄,話語也滿是調情之意。
尚如蘭的臉微微一紅,像盛開的芙蓉。她猶豫着,緩緩擠出幾個字:“确有此意。”
季淮冽仍保持着原來的坐姿,歪着頭意味深長的注視她:“不知你打算怎麽報恩?”
尚如蘭咬咬唇,面色越加通紅,幾乎快要燒起來。她躊躇着幾個緩步,快要貼到季淮冽懷裏才猛地頓住。一雙翦水雙瞳靜靜凝望季淮冽,藏着深不見底又濃烈得無法自制的某種情感:“我也不知。自那天起,我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想着王爺。可直至現下,我也得不出答案。有些事我很明白,越是明白越難以自拔。大概我已經被牢牢魇住,逃脫不得。”
她似是自嘲又似是認命般輕笑,輕言緩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