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愛情的條件(3)
和劉理從超市裏回來,郗路穎覺得自己快要累趴下了,劉理每次都像是要把超市裏的東西全搬回家一樣,在她看來,超市就是賣方便面和生活用品的地方,除此之外,其他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郗路穎強打着精神跟着劉理把買回來的東西整理好,剛想在沙發上躺一會兒,劉理的魔音再度傳來,“小貓,剛才不是在車上睡過了嗎?現在離晚飯時間還早,我們來複習一下昨天我給你講過的語法。”
郗路穎用靠墊蒙着頭,假裝聽不到他說的話,劉理為什麽會那麽煩啊?為什麽上學那段時期沒發現他原來這麽煩人呢?
“小郗……”劉理的聲音大了一點,一般他叫她小郗的時候,就是他很嚴肅認真的時候,如果這個時候她不認真或者想偷懶,那他就會真的生氣了。
郗路穎在心中哀嚎着,不甘願的起身,慢慢走到餐桌前坐下,嘆了口氣,打開面前的考研英語參考書。
星期一早晨,劉理把郗路穎送到公交站臺旁邊,他再次叮囑她要準時睡覺,每天都要背單詞和做語法練習,他給她布置了一大堆作業,說是周末回來要檢查。
“下周我不想再看見你的黑眼圈,明白嗎?”
臨開車前,他再次命令道。
“知道了。”郗路穎無力的回答,看着白色越野車彙入車流,她終于覺得松了口氣,擡頭看天,突然敞亮起來。
這就是所謂的甜蜜的煩惱嗎?郗路穎坐在公交車上,不斷的思考着,戀愛是這樣的嗎?一個人把另一個人從頭管到腳,雖然也覺得幸福也感到溫暖,可是為何會那麽疲憊呢?
就像被關在動物園裏的動物,有舒适的房子住,有人照顧着,定時就吃飯,可是那些動物待在籠子和玻璃牆裏都是目光呆滞,面無表情,自己現在也快這樣了吧,一到周五,想到要回城,回劉理身邊,就覺得渾身乏力,健身房,英語課,超市,所有和劉理在一起的活動都讓她有種害怕的感覺。
而一到周一早晨,她就覺得心情舒暢,因為她可以回到宋莊的工作室,過五天舒适散漫的生活,沒有唐僧般的劉理,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和孔蔚喝着茶聊聊天,靈感來了專心畫畫,如果接到純商業的約畫,做起來就更開心了,因為是有報酬的,總之在宋莊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讓人放松無比。
她有些懷念初遇上劉理的那段時間,那麽輕松,那麽快樂,雖然很多時候都覺得惴惴不安,但是感情萌芽的最初階段其實是最美好的,還有就是才回到北京的那段時間,她和劉理也很開心幸福,兩人就是普通的熱戀中情侶,當時的劉理一直在盡力彌補曾經給過她的傷害。
愛情如果永遠停留在最初的美好中該多好,郗路穎靠着窗戶無奈的想着。
從會議室裏出來,劉理的臉色很難看,剛才與總部的電話會議中,亞太區總裁直接表達了對他工作進度的不滿,但同時也表示,希望他堅決的拿下這個新項目,屆時一定會有讓他滿意的回報。
胡蘿蔔加大棒,美國人慣用的伎倆,但是劉理也很明白,自己坐在這樣的位置上,本來就是要承受這些的,公司衡量你價值的标準就是到底能為它創造多少利潤,利潤越高,你的價值越高,你的價值越高,職位就越高,職位越高,地位才越高,這是一個沒有終點的循環,劉理是一個喜歡贏的人,也是一個喜歡不斷前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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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視甚高,從小到大,他想做到的事情基本都能做到,還能做好,有時候母親會勸他,他不必那麽苛責自己,但是一直很順利的人,一直在贏的人,字典裏是沒有退這個字的,何況他還年輕,事業才剛剛起步,無論是在哪裏,他都不會允許自己輸的。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多少人虎視眈眈的盯着自己,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得拿下現在手頭上的項目才能證明一切。
中國區總裁雖然在電話會議上也委婉地表示會對他的工作進行支持,并且給予一定的幫助,但是他很清楚,對方更多還是一個托詞,主要為了在總部面前表态,真正要沖鋒陷陣,還得靠自己的實力和能力,這個世界沒有免費的午餐,別人為什麽要把手中的資源給你享用,本來大家就非親非故,何況商場如戰場,對人家來說,他原本就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他打開電腦還有翻開桌上一堆文件夾,研究了一會兒,果斷的拿起電話,通知項目小組的所有成員到小會議室開會,看來這周又是繁忙而緊張的一周,他一口氣喝完杯中的咖啡,拿着筆記本和記事本走出了辦公室。
孔蔚騎着電動車載着郗路穎回工作室,因為相熟的畫家請客,她們兩人和一堆青年畫家在鎮上的一個小飯館喝着小酒天南海北的侃了一下午,現在兩人東倒西歪的騎着車在路上走着。
郗路穎喝的比較少,但是孔蔚卻喝多了,可她堅持要騎車,無奈,郗路穎只能讓她騎,看着蜿蜒前行的電動車,郗路穎既緊張又害怕,她只能不斷提醒孔蔚慢點,再小心一點。
“我會小心,這點酒算什麽,我清醒的很,你就是和劉理在一起久了,做什麽都唯唯諾諾的,一點主心骨都沒有,你說你這點出息,被一個男人牽着鼻子走。”
車緩慢的前行着,不時還停一下。
“你說你一個藝術家,背什麽英語單詞啊,有病吧,還有他管的着你幾點睡覺啊,又不是你爸,管那麽多。”
孔蔚打了一個酒嗝,車又停了下來,她往後偏頭。
“我說,貓屎,你到底聽到沒有,怎麽也不吭個聲啊,我說你男人,你不高興啊,我是為你好。”
郗路穎連忙搭話,“我聽着呢,今天這個酒有點上頭,我頭有點暈呢。”她确實有些不舒服,主要是孔蔚這車騎得讓她胃裏翻江倒海。
“我跟你說,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或者說大點,一個人愛另一個人,就不該強迫對方為自己改變,當初選擇這個人就是因為她這樣才愛上的,現在你逼着她成為另一個人,這樣的愛不是愛,是自私自利。”
“明白嗎?貓!”
“明白。”
車颠颠簸簸的走着,郗路穎趴在孔蔚的背上難受的要命,孔蔚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為什麽劉理一定要她這樣呢,他不久前都還在說,就是喜歡這樣的她,讓她不要胡思亂想,可是才多久啊,他又是考研又是健身,恨不得把她從頭到腳改造成女版的劉理。
不是說這樣不好,可是任何改變都要慢慢來,而且要自願,她是很羨慕劉敏姐的能幹優雅大方迷人,但是如果是削肉砍骨似的改變,她寧可做一個不修邊幅的落魄藝術家。
“啊,啊,啊,天哪,怎麽不受控制,啊……”
車身一陣蹦跳和傾斜,伴随着孔蔚的尖叫,電動車載着兩個女孩一起沖向了田間,人和車齊齊睡在了田埂邊上,臉上,身上,甚至鼻腔和嘴巴裏都沾上了泥漿,兩個女孩狼狽地站起身來,看着對方,大笑起來,電動車的輪子還在直溜溜打着轉,簡單的生活,可愛的女孩們……
看着兩個泥人推着一輛泥車進院子的時候,魏啓航眯起了眼睛,他上下打量着她們,狼狽又頗具喜感。
“兩位女藝術家轉行去做行為藝術了?說說看,怎麽個構思?”
魏啓航貌似一本正經的調侃着。
孔蔚比剛才清醒了一些,她看到面前的人,窘了,“哎呀,早知道你要來,我喝什麽酒啊。”
郗路穎把車停到一邊,一邊用包裏的紙巾擦着頭發上的泥,一邊不好意思的打招呼。
“魏老師,你好。”
魏啓航微笑的點點頭,“喝酒也不叫上我,不夠意思。”
“我先去洗頭,貓,你和啓航哥先聊着一會兒。”
孔蔚一邊抹着臉上的泥一邊飛快的往裏屋走去。
郗路穎在院子裏的水龍頭上簡單清洗了一下,就進了工作室。
“魏老師,今天你怎麽有空過來?”
“這邊美術館要辦一個畫展,我過來看一下。”
魏啓航站在一幅剛完工的作品前仔細端詳,他看着她,問,“你畫的?”
郗路穎走了過去,“嗯,剛完成。”
“只有一幅嗎?”
“不,不止,只是才完成了一幅。”
“嗯,全部完成了告訴我,我過來看。”魏啓航的神情十分認真,他又走到畫架前,“這是一個系列的是吧?”
“對。”郗路穎倒了一杯水遞給魏啓航,魏啓航接過去,禮貌的說了聲謝謝。
“你是叫……”
“我叫郗路穎,您可以叫我小郗,魏老師。”
“小郗,你的構想很不錯,但是手法太稚嫩,怎麽說呢,力度不夠,當然這和你的技巧有關,還是要多去看看名家的畫作,各種畫展常去,明白嗎?”
郗路穎感激的點點頭,她需要這樣的意見,以前在學校時,有導師指點,現在全憑自己創作,作品到底好不好其實自己是沒有任何底氣的。
“再多畫一些,盡量去參加一些比賽還有新人展什麽的,走出去很重要,閉門造車不會有提高的,創作的時候是要靜下來,封閉起來,但是準備的過程中,是一定要多觀察,多思考的。”
“謝謝你的指點,魏老師。”
“別那麽客氣,我是看你還有那麽一點想法和才華才和你說的,繼續努力吧,路還長,暴風雨還在後面呢。”
魏啓航看着這個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心裏有些感觸,多少年輕畫家起初都是這樣對未來充滿了激情和渴望,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終究會發現現實的無奈和殘酷,才華是什麽,靈感是什麽,那是一顆突然而至的流星,轉瞬即逝,可是光抓住這一瞬也不行,能夠被賞識,能夠被發現,這可是比捕捉流星還不容易的事情。
多少名家都是在死後才被重視和認可的,對一個死人來說,再多的榮譽和贊美都是無意義的,那是活人才能感知和理解的情緒和狀态,所以,藝術家都是孤獨而寂寞的,也正是這份孤獨和寂寞才能創造出足以撼動別人心靈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