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各打五十鞭
這一日近午，刑部尚書來到禦書房求見。
“陛下，臣昨夜稽查，發現刺殺郡主、濟王的殺手與兵部侍郎楊蛟、林國侯府有關系。”
皇帝氣得跌坐在龍椅上。
兵部侍郎楊蛟，林國侯府，兩者一個是濟王的表舅，一個是端王的裙帶。兩人較勁多年，顯而易見的，這就是一場狗咬狗。
看看皇帝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的臉，正随侍禦書房的丞相謝亮沉思了一下，開口說：“陛下，一樁謠言鬧得沸沸揚揚，繼續查下去只會牽扯到更多的人，又會累及先皇的聲譽，還是盡早了結為好。”
“……”
微一斟酌，又說：“太子未立，您，還記得太祖遺訓嗎？”
夏鼎驀地擡眼，瞪着他。
“風言風語卻查無實據，如此鬧下去……臣擔心會攀咬無數，日子久了，對國家不利。至少眼下，兩位王爺都只是在口舌上争鋒，或許恣意妄為了些，但在朝務上，都還算勤勉。有些事，您身為父親，還是睜只眼閉只眼，教訓一頓算了。”
夏鼎沉默。
大元以武立國，開國太祖是位百戰功成的大将軍，更是個風流放肆的人物。立國後，他不以禮法為要，反倒不時推陳出新，幹出了很多讓時人掉眼珠子的事。
所謂上行下效，大元國的民風因此比前代開放得多。
除了君臣父子的綱常，無論仕宦豪門，各色奇葩緋聞以及風流韻事在國中不時傳得沸沸揚揚，即便是皇族，也難免成為坊間笑談，甚至被議論和诟病。
對這些，皇族即便有時顏面上挂不住，還是依從太祖遺訓，盡量澄清，安撫，對輿論頗有包容。
在儲君的選擇上，太祖并無嫡庶偏見，更不限制諸子的競争，卻以不得動搖國本為底線。可以争，但誤國者不赦。
因此，雖然繼位者大多遵循了中宮嫡傳的慣例，皇子們的競争卻被歷代皇帝默許。每次為了太子位的争奪，轟動性的奇葩事件都是只多不少的。
Advertisement
咀嚼着謝亮的話，夏鼎過了好久才問：“謝卿的意思是，這件事是朕錯了？”
謝亮不慌不忙地回答：“陛下沒錯。錯的是兩位王爺。可是，追究起來，陛下還是有錯的。”
“嗯？”
“臣覺得……陛下若有心，事情就不會鬧到如今。”
“你！”愕然片刻，夏鼎指着謝亮的鼻子，有些羞惱：“你這……”
“臣不敢欺瞞陛下，只是說實話。”
瞪了他半晌，夏鼎悻悻然收回手，沉思了一下問：“你說該怎麽教訓？”
“此乃帝皇家事，臣不宜多言。”
被他噎得無言以對，夏鼎憋了半晌，氣哼哼地罵了一句：“老狐貍！”
謝亮垂頭，知道皇帝已經意動，心中好笑。
輔政三十餘年，侍候過兩代君王，謝亮清楚地知道昔年元氏的那場風波。子納父妃在先代是有成例的，只是元氏薄命罷了。
在他看來，皇帝不納元氏，就該讓她幽居元吉宮。如此，這場醜聞根本不會發生。
七日後，旨意下達。
濟王、端王行止不端，各責打五十鞭子，削去一半協管之權，回府閉門思過三個月。
德妃教子無方，責罰閉門抄經三個月，非诏不得出。
楊蛟、林國侯涉案，由刑部嚴加議處，依律論罪。
宗人府裏，端王叫起了撞天冤。
可惜他的罪名是德妃親自承認的，申辯無門，不曾被加以重懲已是僥幸。無奈，端王捏着鼻子勉強認下了這個惡心的罪名，灰溜溜地領了罰，回府閉門思過去了。
楊皇後眼見兒子勉強撇清了嫌疑，高興還來不及，哪裏還敢再生事端。濟王本就心虛，又重傷未愈，被鞭打一頓後，傷上加傷，幾乎爬不起來，除了養傷暫時顧不上其他。
于是，失去主子們護持的楊蛟和林國侯就倒了血黴。
不到五日，刑部以雷霆之勢辦結了此案。
楊蛟革職，林國侯褫奪爵位，皆抄沒家産，趕出京城。
其餘被牽連的五個世家以蓄養死士，圖謀不軌入罪，有官職者盡數革職，并抄家入刑，全部發配到北疆服苦役。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下來。
各方明了皇帝不想再繼續追究下去，無不聰明地暫時蟄伏。
朝局變動後，數個部門出缺。
夏翊衡暗中扶持的兵部、刑部、戶部幾個官員順利補缺，無不是感恩戴德。
麗雲公主和喬家出了口惡氣，對夏翊衡隐隐然高看一眼。
陳國公從刑部曲折打聽到自己能夠逃過，是得了夏翊衡的維護，眼見濟王受挫，便盤算着多尋個靠山。數日後，悄然給夏翊衡送去三萬兩黃金表示誠意。
夏翊衡笑納，暗自得意，又想到三只神奇的蟲子，盤算着如何進一步利用。
得意間，金靖進來。
“殿下，屬下無能，那三只蟲子死了。而且，它們很奇怪。殿下請看。”
定睛去看，夏翊衡愕然。
竹籠裏的紅色小蟲變成了小飛蛾，通體淡灰。
“殿下，這是夜蛾，相當常見的。”
“這……你确定是那三只蟲子？”
“是的。屬下派人仔細照看，确定不曾被人偷換。”
看着死去的夜蛾，夏翊衡郁悶無比。細細思忖良久，他猛地想到了什麽，氣急敗壞地回宮去了。
三只小蟲死後次日，元洲，錦繡城內一處幽深的庭院裏，一排青衣侍從安靜地侍立在一座小樓裏。
門掩着，重重華麗的幔紗垂落遮住了屋裏的旖旎。低沉的笑聲，喘息聲，呻吟聲……交織着，蠱惑而纏綿。
很久後，一切平息，一衆侍從進進出出。
半個時辰後，一名男子進了沐池。
氤氲的水霧中，他閉着眼，慵懶而随意。俊美絕倫的臉上似乎挂着淡淡的笑意，又似乎什麽情緒也沒有。四壁上鑲嵌的明珠灑下淡淡珠光，萦繞着他，描繪出黯淡的剪影，勾勒出神秘的魅惑。
不多時，有黑衣人來到池畔。
“主人，十皇子是用元息蟲找到線索的。但蟲子收回後不到半日就死了。它們死後，變成了尋常的夜蛾。”
聽完前後始末，他微微睜眼，寒光一閃而逝，似乎驚訝，似乎感嘆。片刻後，輕笑一聲：“出來半年，錯過了京裏的熱鬧。呵呵，該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