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分之一

第60章 頭疼

林驚帆已經很久很久沒上過blued了，本以為「None」的心态已經好了許多，沒想到竟然又有些反複。

他有些緊張地往下翻，發現「None」最新的幾條動态裏，幾乎都會提到一個男主角。

比如5月22日這條：

-他搬來我家住了，很開心，又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吓到他。

5月17日：

今天只跟他說了不到十句話，讨厭所有找他聊天的人，很煩。

5月16日：

-他怎麽跟誰都能聊到一塊去，這世上會有人不喜歡他嗎？

4月29日：

-做人沒意思，但是和他在一起很有意思，他為什麽對所有人都那麽好？

4月25日：

-這世界好像沒有那麽糟糕了。

4月22日：

-我喜歡上一個人，可我不敢告訴他。

「None」兄竟然有喜歡的人了，林驚帆既為他感到開心，又忍不住有些擔憂。

如果對方對他根本沒意思怎麽辦？如果對方态度不好怎麽辦？如果對方拒絕他怎麽辦？

林驚帆感覺現在「None」兄的狀态是受不得任何刺激和挫敗，他急需要一次成功來建立起自己行将坍塌的自信。如果這時候被人補上一刀，真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然而感情方面的事情，即便是親人好友也很難插手，林驚帆也無能為力。

只能多跟他聊聊天，看看他精神狀況如何了。

他正準備退出動态頁，點開和「None」的對話框，忽而看到緊接着4月22號的動态下面的另一條動态：

在絕望中生出希望，在地獄中窺見天光。

那是一條發布于四月初的動态，文字底下配了一副圖片——星巴克的袋子橫陳在桌上，一本《人間失格》從袋中露出一半。

電光火石間，林驚帆倏然想到了什麽，他震驚地将視線投向餐桌。

周昊生病住院那幾天，他曾在餐桌上見過和圖片中一模一樣的袋子，而那個袋子裏面裝着的，同樣是一本太宰治的《人間失格》。

林驚帆不可置信地将blued中的動态又從頭翻了一遍。

4月5號，他是這天入職E.T的，也是這天「None」結束了他的自殺倒計時。

4月22號，他在四月中旬的時候和許宸分了手，之後似乎和「None」有過一次徹夜長談。

5月16號，林驚帆翻了下自己和周昊的聊天記錄，發現那天正是周昊生病住院，自己去看他的日子。

5月22號，周六的時候林驚帆跟朋友一起出去玩狼人殺，周昊給他打過一次電話，似乎有些生氣，林驚帆怕鬧不愉快，便推遲了一天搬進去。

最新的一條，6月6日，周昊過生日。林驚帆特地幫他組織了一場生日驚喜，周昊的反應很僵硬，林驚帆以為他不喜歡當衆慶生。兩人一起回家，林驚帆無意間攬住周昊的肩膀，卻被他激烈地一把推開。

那天晚上，周昊的情緒一直很低落，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很久，林驚帆以為他在生氣。

所有的情節點，就這麽奇跡般的對上了，林驚帆快要懷疑自己得妄想症了。

周昊就是「None」嗎？

林驚帆根本不相信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周昊喜歡我？

林驚帆的視線落在一旁的周昊身上，他正靠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電視。

一切似乎都和平常一樣，一切又似乎都變了。

林驚帆渾渾噩噩地回到房間，癱倒在床上。

這天晚上他睡得很不好，噩夢一個接一個地做，第二天起床上班時感覺人都快廢了。

上午開完會，他坐在工位上，習慣性地點開和周昊的聊天框，詢問周昊晚上吃啥，打字打到一半卻突然頓住。

OA界面的聊天記錄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問周昊明天吃宮保雞丁可以嗎，周昊說都可以。

再往上翻。

他問周昊需求文檔中某個功能的實現方法是什麽，周昊給他發了一大段文字解釋。

再往上。

他問周昊晚上要不要加班，周昊問你呢，他說要，周昊說好的。

林驚帆震驚地發現周昊似乎從來不會漏回他的任何一條信息，也不會拒絕他的任何一個要求。

他對待他似乎真的跟別人很不一樣。

林驚帆剛進公司那會兒就聽組裏的哥和姐說過，周昊這人業務能力很強，卻很難相處。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幾乎不跟人有任何工作外的交流。

可從林驚帆入職那天起，每天周昊都會和他一起吃午飯，搬過去住之後兩人更是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

他們一起上班，一起加班。周昊從不跟同事一起點奶茶，可只要是林驚帆邀請，他就會點。

生病了第一時間找的是林驚帆，不願意多收他的房租，王姐給他穿小鞋時會怼王姐幫他出氣。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唯一的可能，由不得林驚帆不信。

周昊喜歡他。

林驚帆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就是一定不能拒絕他。

可這之後要怎麽辦，要做些什麽，他實在是一頭霧水。

繼續和之前一樣相處？

林驚帆自問自己做不到，可要挑破關系，他也實在沒有做好準備。

更難辦的是，他根本沒有想好如何面對周昊的感情。

算了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林驚帆感覺自己頭都快炸了。

大四這一年學院沒有再給他們安排課程，所有的專業課學分已經修完。如果有挂科的則可以根據情況跟着師弟師妹們進行補考和重修。

其餘同學在這一年裏則只有兩件事要做：一、找工作；二、畢業設計。

畢業設計要到學期末才開始，于是找工作成為了當務之急。除了已經保研，或者決心考研的，幾乎所有的準畢業生都湧入了秋招的大熔爐，經受面試官的千錘百煉。

到了這個時候，提早找實習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

向甜、張昭、莊夢圓，包括林驚帆在內的幾個好友已經徹底定了下來，在找工作大軍傾巢而出，海投簡歷的時候，他們卻因為實在沒事做，已經閑的要發黴了。

向甜和莊夢圓分別保送到浙大和上交的計算機系，她們暑假各自去參加了夏令營，已經被導師提前內定。

張昭本來要保送本校研究生，卻因為家裏發生了一些變故，急需用錢，選擇了就業，已經和華為簽訂了兩方協定，預備畢業前繼續實習，賺一份實習的工資。

林驚帆雖是朋友當中混的最差的，卻也算是有了不錯的去處，大四這一年決定繼續在E.T實習，一來多學習點東西，二來賺點錢花。

然而宿舍裏的另兩只卻不盡如人意了。

周翔終于結束了他“躺着”的生涯，變為開始“坐着”思考人生。他對未來還是有些不确定，想要考研卻總是沒有魄力去學習，想找個工作留條後路，心裏又總是牽絆着考研，無法放手一搏。

許澤群則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海投了一批簡歷之後就繼續回床上躺着了。

“你們要不先選好一個職位”，林驚帆某天終于忍不住了，“你們想做開發嗎？”

“不想”，周翔搖頭。

“代碼都不會寫呢”，許澤群長嘆了一口氣，懶洋洋道。

“那要不試試投測試”，林驚帆道，“這個我做過一段時間，還挺簡單的，對應屆生要求也不會很嚴格，就了解一下黑盒、白盒，學學測試用例怎麽寫很多公司應該就差不多要了。”

“唉我還是考研吧”，周翔道，“你嫂子最近也要考研，讓我陪她一起考。”

“唉，我倒是想去”，許澤群道，“可是我連簡歷初篩都過不了，我有什麽辦法。”

“怎麽可能？”林驚帆皺眉道，“你好歹是個985名校，簡歷不可能不過，你簡歷怎麽寫的，我幫你改改。”

林驚帆要了許澤群的簡歷過來，花了一個小時時間幫他改好，又幫他投了幾個自己覺得不錯的公司，做完這些後又開始發呆。

這幾天他一直在有意無意地觀察周昊，越觀察就越确定他應當就是「None」。

某天他突發奇想邀請周昊看了一部電影，那還是許宸之前推薦給他的，叫做《模仿游戲》。

這是一個講圖靈傳記的電影，情節非常精彩，很引人入勝。

前半部分一直講圖靈如何努力幫助盟軍制造破解德軍密碼的機器，後半部分開始慢慢揭露圖靈的感情世界和同性戀身份。

電影的結局，圖靈終于破解了德國的密碼，卻因為同性戀身份被迫接受治療和化學閹割，最終自殺死亡。

看到結尾時，林驚帆感受到一種難言的悲涼。雖然那個殘酷的時代已經過去，然而擁有同樣性向的他在那一霎那卻與影片中的圖靈産生了完全通感，仿佛被那樣對待的人是自己一樣，令他的心裏産生了沉重的壓力和難過。

他偷偷瞥了一眼周昊，發現他的臉色也不好看，暗嘆自己選了一部糟糕的電影。

當晚林驚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一時想到圖靈悲慘的結局，一時想到自己渺茫的未來，一時又想到周昊。

他忽的想起一事，拿起手機點進blued，果然看到「None」在十幾分鐘前發了一條動态。

9月27號：

-他邀請我一起看電影，結局很糟糕，同性戀當真罪無可赦？他想通過這個電影告訴我什麽？

林驚帆心裏一沉，這條動态一發出來，就徹底地打破了他最後一絲的幻想，證明了「None」就是周昊，周昊就是「None」。

林驚帆心裏卻沒有半點輕松和被人喜歡的喜悅，他沒有想到周昊竟然是如此的悲觀和敏感，敏感到僅僅只是看了一部電影就要懷疑他的意圖。

他會不會是心理上有些問題？抑郁症？躁郁症？

林驚帆已經無法把他的表現單純的理解為情商低或者不合群了。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只感到一個頭兩個大。

算了，睡吧睡吧，明天還要上班，睡醒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依然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