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分之一

第59章 秘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暖黃色的燭光在黑暗中亮起，劉哥推着一輛小車，帶領着開發測試部的人一起簇擁過來。

“祝你生日快樂周昊，祝你生日快樂。”

林驚帆站起身，側頭看着周昊，清亮的眼眸中閃爍着溫暖的光芒，一邊拍手一邊跟着大家一起唱。

一曲結束，劉哥喊了聲“一二三”，衆人齊聲道：“生日快樂！”

“吹蠟燭吹蠟燭”，有人喊。

“快開燈讓壽星切蛋糕。”

“先許願！”

周昊呆滞地站在原地，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一夥人簇擁到蛋糕前。

劉哥把一頂生日帽戴在他頭上，笑盈盈道：“壽星生日快樂呀。”

“壽星是不是被感動傻了”，林驚帆舉着手機拍照，看他半天沒回過神的表情，笑着調侃。

衆人嘻嘻哈哈地在一旁起哄。

周昊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感動和驚喜，他一聲不吭地站着，很久後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僵硬道：“謝謝。”

空氣一瞬間凝固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氣氛一間變得十分古怪。

林驚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看周昊那表情，倒像是被冒犯了似的。

然而這麽多同事在這裏好心送祝福，擺臉色總是不好的。他忙出來調節氣氛，撞了一下周昊的肩膀，笑嗔道：“愣着幹什麽，趕緊切蛋糕啊，大家都等着這口呢。”

說着拿起一旁的塑料小刀放在他手中，按着周昊的手，一刀切了下去。

“耶！吃蛋糕吃蛋糕！”

衆人配合地歡呼，尴尬的氣氛被短暫地揭了過去。

周昊眉頭微微擰着，動作卻格外認真，将蛋糕切成一塊一塊分給大家，林驚帆還提醒他給門衛也送一份過去。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吃完蛋糕，不加班的哥哥姐姐們回家，加班的繼續留下幹活。

林驚帆和周昊背着包走出寫字樓，回家。

此時正是盛夏，夜晚熱氣尚未散盡，走出空調房時只感到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天還沒有黑透，夜生活剛剛開始。

川流不息的街道兩旁，霓虹時明時滅，勾勒出紙醉金迷的都市夜晚。

周昊一路上都沒有說話，靜靜地走在前頭。

林驚帆默默地跟在後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周昊可能并沒有因為今天的驚喜而覺得開心。

他不習慣一群人慶生的感覺？

林驚帆迷惑了，他又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周昊了。

夜越來越深，他們遠離公路，走到一條幽谧的小路上。

從E.T到周昊的出租屋需要路過一排破舊的居民區，夜間居民樓裏的燈漸次亮起，映照出老城區的荒舊與破敗。

林驚帆忽而想起大一聚會時曾聽人說G大附近有一片C市著名的紅燈區，建在一片破舊的居民樓裏。

居民樓的門進行過特別設計，在及人高處安裝一個玻璃窗，剛好可以露出張臉，供客人挑選。

女人們每晚濃妝豔抹後，便花枝招展地站在門內，被挑中後便各自開門接客……

林驚帆那會還是個青澀的小男生，第一次接觸到這方面的知識，當即聽的面紅耳赤，卻又忍不住腦補女人們站在門後的畫面，總感覺只露出一張臉聽起來怪滲人的。

這片小區會不會是紅燈區呢？

他邊走邊東張西望，忽的看到路燈下站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女人穿着黑T恤，超短褲，背靠一棵大樹，兩指間叼着根煙往唇間送，鮮紅的指甲在夜色中格外惑人。

一個拎着酒瓶的男人晃晃悠悠地走來，拈下夾在耳後的一根煙湊近她點燃。

他們在樹下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很快煙頭燃盡，男人的手在女人的屁股上捏了一下，兩人互相攬着走了。

林驚帆激動地上前兩步，一把攬住周昊的肩膀：“哎哎哎，昊哥你快看……”

話還未說完，周昊忽然像是觸電似的，一把甩開他。

林驚帆說了一半的話戛然而止，踉跄着退後兩步，愣在了當場。

“對不起”，周昊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緊張地看着他，“我不是故意的……我……”

“沒事沒事”，林驚帆忙道，“是我的問題，你沒被吓到吧。”

“沒有……我”，周昊眼睛閉了下，偏過頭，有些艱難地解釋，“……不喜歡跟別人有身體接觸。”

林驚帆心道原來是這樣，果然剛才一激動就有些忘形了，忙誠懇地跟他道歉。

“我知道了，以後一定會注意的，抱歉啊昊哥。”

周昊那一刻的表情，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算了”，他有些自暴自棄甩下這一句，轉身走了。

林驚帆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他是在說他，還是在說他自己。

整整一個晚上，周昊都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發呆。

雖然平日裏兩人也都在各做各的，互不打擾，可卻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林驚帆感覺到周昊好像又生氣了，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麽惹到他了，都快變成驚弓之鳥了。

“昊哥。”林驚帆試圖跟他說句話。

周昊背對着他卻擺手道：“先別跟我說話，讓我想會事情。”

林驚帆沒轍，只好不說話了。

漫長的暑假在忙碌的工作和學習中一眨眼就過去了，快的林驚帆還來不及反應。

考完試後他約周騰劉東等人吃了頓散夥飯。

劉東簽了鵝場，不日将奔赴深圳南漂。周騰則和曾睿一起成立了一個工作室。

人生聚散如浮萍，曾經相聚一起時再快樂的記憶都已經定格，終究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有不同的夢要追逐。

林驚帆還記得和劉東一起熬夜肝數模的那些日子，遙遠的仿佛是上輩子。而那些日子越是艱苦，如今回憶起來就越覺得懷念。

他實在無法想象一年後自己也将畢業，和曾經每天一起吃肉喝酒的朋友四散于天涯，只靠一根網線和偶爾的相聚來維持着聯系。

可成長注定是個孤獨的旅行，每個人獨自來到這世上，也注定将一個人走向生命的盡頭。

朋友會來也會走，愛人會來也會走，父母、子女未來都終将離開自己。

林驚帆感到自己最近确實有些多愁善感，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畢業綜合恐懼症？

暑假他還要繼續在E.T實習，葉茗專門給了他一個禮拜的假讓他回家。

不算這個暑假，他的大學生活只剩下兩個寒暑假了，未來工作後能回家看父母的時間只會更少。

林驚帆一開始還挺不想回去的，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年成長了的緣故，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就不太喜歡變化。

不像剛進大學那陣，沒到期末就盼着想回家。

他明顯感覺到與父母的聯系少了很多，而與魏洋則幾乎斷了聯系。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把他們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不會因為距離的遙遠而淡化對他們的感情。

林驚帆給沈芳菲和林武連一人買了一部iphone SE，又把實習攢下的錢全部交給沈芳菲。

七天的時間一晃而過，臨走時沈芳菲裝了一包又一包吃的給他塞進行李箱裏，生怕他在外面吃的不好。

林驚帆坐在父親的大貨車上朝外看，發現母親不舍地站在車下，正朝他揮手。

她穿着在鎮上集市買的廉價T恤，頭發稀疏而淩亂，面容在歲月的侵蝕下顯得蒼老而粗糙。

而林驚帆穿着精致的白T黑褲，用着最新款的手機，留着最時髦的發型，舉手投足間都與這貧困破舊的小鄉村格格不入。

他從車內俯視母親，見她一手抓着圍裙，眼淚在眼眶中滾來滾去，淚腺不由得一酸。

不甘平庸外出闖蕩，就注定要犧牲許多陪伴親人的時間，然而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便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暑假他徹底搬進了周昊的出租屋。

關于租金，他們重新談了一次，林驚帆這次堅持要平分租金，周昊知道他已經決定的事情沒法再改變，便沒再堅持。

七月中旬，公司舉辦了一次年中大會。

林驚帆作為男主持人登場，帥氣的相貌登時引來陣陣尖叫。

然而這還不是最絕的，後臺化妝間裏，林驚帆緊張地拽了拽超短校服裙，不安道：“茗姐，你确定讓我這麽上？”

葉茗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舉起手機拍照。

“就……就這麽上”，葉茗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你相信我，過了今晚，你在E.T就火了。”

“你說的哦”，林驚帆沒什麽包袱地朝葉茗放了個電，邪魅一笑，鮮紅的口紅在燈光下格外辣眼睛。

“行了”，葉茗笑着推了讓他一把，“趕緊上吧你。”

另一對主持人在臺上宣布：

“下面有請産品運營部帶來的節目——《一起來看流星雨》！”

林驚帆畫着一臉大濃妝，抱着一沓書，扭捏着上臺，站定後比了個“耶”的姿勢，妖嬈道：

“大家好，我叫楚雨荨！是艾利斯頓商學院大一年級新生。”

全場笑倒。

接着男主角慕容雲海上場，楚雨荨上課快要遲到在雨中奔跑，恰好這時慕容雲海從車上跨下。

兩人一不小心撞在一起，楚雨荨手中的書散了一地，就在要跌倒的時候，被慕容雲海一把攬住了腰。

畫面定格，音樂響起。

全場當即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演慕容雲海的是運營部的一個哥們，長的人高馬大，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顯得林驚帆都嬌小了許多。

臺下口哨聲和尖叫聲就沒停過，全是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林驚帆心裏簡直快尴尬死了，也不知道葉茗是怎麽想的。

緊接着就是各種雷翻天的狗血劇情，這種東西大家平時在網絡上已經司空見慣了，但是被兩個男人演出來總有種莫名的喜感。

最後林驚帆的節目成功的拿下了當晚的MVP，将會場氛圍推向了最高潮。

林驚帆因為反串楚雨荨也徹底在整個公司火了起來，不管認識不認識的人，見了面都會給他打招呼。

“呦，雨荨。”

“嘿，你不就是年會上那個楚雨荨麽。”

林驚帆每次都哭笑不得，不知道葉茗這到底算是成就了他還是害了他。

暑假在“痛并快樂着”的奮鬥中很快過去，開學前夕，林驚帆結束了實習工作。

答辯的那天喬昀也來了，林驚帆實習的這半年裏，作為測試交付過兩個版本，0 bug洩露。作為産品，獨立負責兩個産品線，并成功推動新産品發布。

答辯完後立馬有別的組的人前來打聽，均被葉茗一律擋了回去。

“想的還挺美，我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 ，葉茗氣呼呼道，“林驚帆我跟你說，你就在産品組給我好好待着，哪都不準去。”

“那我要是想簽大廠呢，師姐”，林驚帆笑着揶揄。

他本來只打算開個玩笑，誰知葉茗卻斂了神色，認真道：“大廠有大廠的好，起點高，薪水福利好，未來跳槽也有優勢。但咱們小作坊也有小作坊的好，這就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林驚帆其實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實習的這幾個月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自信，以他現在的能力，相信進一個大廠是完全可以的。

然而這一切的底氣和資本都是E.T帶給他的，要是抛棄E.T而選擇一個大廠，自己也過不了自己這道坎。

“你畢業後會留在E.T嗎？”

晚上周昊在沙發上看電視，林驚帆坐在一旁刷手機，忽然想問問周昊的想法。

他漫不經心地在各個APP中點來點去，打開暌違已久的blued時，忽然刷到了一條動态，不禁心裏一顫。

「 None」：又把一切搞砸了，明明他是為了給我一個驚喜，我卻讓所有人都掃興。他開始讨厭我了吧，就連我自己都開始讨厭自己了。能看到他眼睛裏的害怕，如果他知道我喜歡他，一定會疏遠我吧。我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依然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