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開始齊某就賴上譚某了,不要被前三章吓到,過渡而已
似是小石子打在河面上激起一道小小的水花,随後便平靜下來,“你別找我了,就可以了。”
“我做不到。”齊丞琉坦誠地回答,今天他更像是個王者,和以前一模一樣,無視一切,自我得理直氣壯。
譚周往牆壁處縮了縮,視線別開齊丞琉的臉,看向別處,聲音極輕地說,“那你可以過些日子再來嗎……我們在趕貨,很忙。”
齊丞琉盯着譚周,他的嘴唇顏色很淡,但很軟,齊丞琉想着,眼神變得暗沉,直接地說出內心所想,“譚周,我想親你。”
譚周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扭頭看他,被吓得六神無主。
齊丞琉已經逼近,修長的手指已經捏上他的下颌,左手撐在牆壁上,整個身體包裹住譚周,低下頭便吻到了他。
沒有溫柔的嘴唇觸碰,他直接撬開譚周的牙關,想去探那味道,是不是一如既往。
無論吃了多少虧,譚周還是低估了齊丞琉不要臉的程度,他只是震驚了一下,便使上手上力氣,雙手死死握拳,用力推他的胸膛,只是這時候身體弱力氣小便處于弱勢,以力氣碰力氣不是明智之舉,譚周彎曲了膝蓋,朝齊丞琉的裆部頂去。
齊丞琉悶哼一聲,放開了譚周,譚周立馬跑來,他沒有去食堂也沒有回宿舍,而是跑去了外面,外面商鋪多,容易躲藏。
齊丞琉看着譚周跑出去,手往下摸了摸裆部,痛楚之餘,嘴角帶有些得逞了的笑,剛才譚周只顧想辦法逃開他,顧不上嘴裏動作,便被齊丞琉轉了個空,舌尖鑽進他嘴裏,好好地品嘗了一下,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心情愉悅,甚至高于身體之痛。
呆了一會兒,齊丞琉摸着嘴唇餍足地走出食堂後廚,迎面就看見好幾個人,他們無一例外地看着齊丞琉,眼珠子都不帶轉一下,啥話也沒有,只有鄒家銘走出來往齊丞琉後面看了看,問他:“你是誰啊?”
齊丞琉不答反問:“譚周住在哪兒?”
有六七歲的小男孩沒聽清他的話,以為是在問譚周在哪,于是側着身子向廠門方向,手指指着,但腦袋還是扭着看着齊丞琉,聲音很大地說:“呆木頭跑外面去了!”
“呆木頭?”齊丞琉雙手插衣服口袋,俯視着小男孩。
小男孩被齊丞琉的神色吓到了,木愣地點點頭,趕緊退到爸爸的背後,扒着爸爸的腿,卻忍不住探出半只眼睛偷瞄齊丞琉。
齊丞琉不和小孩一般計較,于是又問了一遍譚周住哪兒。小玉站了出來,笑得可甜,“我知道,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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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鄒家銘咒罵一聲,直接擋在小玉前面,瞪着齊丞琉,“你他媽到底是誰?”
小玉個子不高,只有160,被鄒家銘擋得嚴嚴實實,她不耐煩地推了鄒家銘一下,往旁邊一站,剛想去拉齊丞琉的袖子,就聽見齊丞琉低聲說:“我他朋友,認識四年了。”
鄒家銘無話了,感情認識這麽久了,他哼了一聲,睨了齊丞琉一眼,“我帶你去。”
齊丞琉眼熟這個黃毛,剛才譚周便是和他坐在一起吃飯,他颌首,跟着鄒家銘走去一棟三層樓房,外面搭建了一層鐵做的樓梯,又陡又窄,扶手生了鏽。
鄒家銘往上爬,回頭看到齊丞琉皺眉看着扶手上的鏽,嗤笑一聲,揚長了聲音說:“小心點——摔下去就好玩了!”
齊丞琉不理睬鄒家銘的話,手搭在扶手上,等上了樓,發現手掌上有一處黃色的鏽漬。
鄒家銘帶他走到一間鎖住的房間門前,說:“喏,就是這間,但是沒辦法,鎖了。”
“我在外面等,你去忙吧。”齊丞琉說。
鄒家銘看了看,有些猶豫:“這不好吧……還有人忘了鎖門……”
齊丞琉拿出手機,撥打了號碼,一邊拿眼看鄒家銘,“我不會拿你們東西。”
正巧這時,上班鈴聲響起,鄒家銘看齊丞琉這身打扮就知道是有錢人,但既然是他把人帶到了宿舍,萬一有人丢了東西怪起他來就不好辦了,幹脆這樣說了一句,見齊丞琉應道,他便急沖沖地跑下樓去打卡。
齊丞琉看着樓下一群人在大門口打卡,電話通了,他對電話那端的室友蕭然說:“蕭然,我不去上課了。”
“哦,我幫你點到。你晚上回來不?”
齊丞琉目光尋到一個偷偷摸摸的身影,從大門口溜了進來,打完卡就跑去工廠了。齊丞琉目睹了整個過程,他嘴角勾着笑,回蕭然:“不回來了。”
齊丞琉就在宿舍呆了一下午,期間有小女孩看見他,還好心地搬來凳子給他坐,齊丞琉笑了笑,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巧克力給他。
小女孩舔着巧克力,一邊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齊丞琉,奶聲奶氣地問他:“你是誰啊?”
齊丞琉笑了笑,說:“我是大樹。”
“我媽媽說你是呆木頭的朋友。”小女孩舔得差不多了,才小心慢慢地把巧克力放進嘴裏,也沒急着咬,而是要把它含化,因着巧克力在嘴裏,說話有點含糊不清,“可是爸爸說呆木頭都在躲你。”
齊丞琉說:“還要巧克力嗎?”
小女孩點點頭。
齊丞琉再拿了塊給她。
小女孩問他:“你怎麽有那麽多巧克力啊?”
“你喜歡吃麽?”齊丞琉沒有回答,反而問她。
“喜歡!”小女孩高聲應着。
“他也喜歡。”齊丞琉說。
下班鈴聲響起,譚周沒有去食堂,打完卡就直接出廠了。
他聽見廠裏大媽說齊丞琉在他宿舍門口等他。
譚周又去了那家沙縣小吃,坐到店裏最裏邊的桌子,他不愛出門,但這兩天反而都呆在外面。
點了碗馄饨,吃完又呆了一會兒,以前都說下午休息時間短,現在反倒嫌時間長了。
☆、-05-
-05-
齊丞琉等到淩晨一點半才看到譚周回來。
他靠着門睡着了,可下班的喧鬧聲吵醒了他,睜開眼就看到譚周驚慌失措地看着他,走廊上的燈壞了,但對面工廠樓燈光明亮,照亮了譚周的輪廓。
齊丞琉揉了揉眼,站起來,說:“你下班了啊。”
譚周不由自主地握住拳頭,又氣又無奈,“你怎麽還不走?”
“我不走。”齊丞琉按亮手機,發現已經一點半多了,他嘆了口氣,“這麽晚才下班。”
譚周色若死灰,喃喃:“你到底想幹嘛……”
齊丞琉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一寸一寸地滑過他的臉,不假思索地說:“譚周,我想追——”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譚周一推,他的身子直接抵在門口,譚周強撐着鎮定,掏出鑰匙開門。
齊丞琉看了眼走廊上出現的人,朝他們笑了笑。
張嘉就在其中,看着他們倆進了屋,啧了一聲,千言萬語的感慨到嘴裏只吐出一句:“卧槽。”
小玉一頭霧水地問她:“你操啥?”
張嘉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小孩子不要懂那麽多。”
“喂!你才比我大兩歲而已好嘛?!”小玉憤憤。
小玉才十七歲,廠裏不缺這些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大多都是讀完初中就來打工了。
齊丞琉被帶進屋,還沒來得及看譚周住的地方,就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話:“譚周,我想追你。”
譚周背對着他,手指捏着桌子的一角,指尖泛白,他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齊丞琉走了過來,在他背後說:“讓我看看你的手……”
譚周無力地打斷他的話,雙手撐着桌子,似乎不這麽撐着,他就會跌坐在地上,“……齊丞琉,求求你……別……玩我了……”
齊丞琉張張嘴,好多話想說,但到嘴邊,只是一句蒼白的話:“我……沒有玩你。”
“呵。”譚周笑了一下,轉過身看他,細細的聲音像是把錘子敲打在齊丞琉的心尖上,“沒用的,補救不了的,也假裝不了什麽都沒發生。”
齊丞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我不信。”
譚周沒有在意齊丞琉這句話,淡聲說:“你回去吧。”
齊丞琉苦笑:“這麽晚了,我怎麽回。”
“你不是有車嗎?”譚周走過去燒水,倒好水插好電。
齊丞琉說,“我沒開過來。”
第二天,譚周醒來的時候就看見旁邊小桌子上放了……很多早餐。
豆漿油條馄饨雞蛋餅包子饅頭……
買早餐的人像只要獎勵的巨犬坐在凳子上,看到他醒來眼睛甚至亮了一下,“你醒了?”
譚周皺眉,把手臂放在眼睛上,無意識地應了一聲。
譚周拿着水杯去公用衛生間刷牙洗臉,意識清醒過來,回到屋看到齊丞琉還坐在那張凳子上,臉冷了下來,說:“你回去吧。”
譚周這三番兩次的打發人走,齊丞琉也不惱,彎眼笑了一下,“你先吃早餐。”
“我不吃。”譚周看都沒看一樣,穿上外套就要出門,突然間想到什麽,又走了過來,打開桌子抽屜,拿出幾張鈔票,放在桌子上,“你的錢,還你。”
齊丞琉臉色一下子就黑了,眼神變得有些沉,“你沒用?”
“嗯。”譚周應了一聲,不管他拿不拿,直接轉身走出去。
齊丞琉起身三步兩步直接攔在他面前,反手把門關上,深深地看着譚周,“你那天怎麽回來的?”
譚周不看他,低着頭盯着自己的鞋子,“你讓開。”
“不讓。”
“那你走。”
“不走。”
“你到底想幹嘛?”譚周頭有些疼,擡頭瞪着齊丞琉。他也是料定了現在的齊丞琉和以前大不相同,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趕他走,甚至于瞪他。
齊丞琉要的就是讓譚周看他,嘴角揚起笑,有些暧昧有些意味深長,他慢慢湊近譚周,離他的嘴唇越來越近,随即一偏,氣息洋溢在譚周的耳朵邊,輕輕淺淺地說:“我想……成為你男朋友。”
譚周有些狼狽的猛地一下身子往後,遠離他,“你別想了!”
齊丞琉知曉他的厭惡,站直身體,不在意的笑了笑,“我會加油的。”
“你這個瘋子!”
齊丞琉拉住他的手,往桌子邊走,“吃早餐吧。別去買了,這裏這麽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別浪費了。”
譚周還是不吃他的東西,心底覺得吃了用了他的東西就跟他脫不了幹系一樣。
“我不餓,我去上班了。”譚周面無表情地說,說完停頓了一下,繼而說,“你拿着你的東西跟我出去。”
“哦。”齊丞琉穿起外套,提着早餐跟着譚周走了出去,出門就看到張嘉笑得意味深長地走了過來,和他們打招呼:“早哦!”
譚周沒和張嘉說過話,張嘉以前也從來沒有和他打過招呼,知道她是在和齊丞琉聊,便低着頭不應答,默默地走出去,而後鎖上門。
齊丞琉回頭看了眼正在鎖門的譚周,随後對張嘉笑了笑,“早。”
張嘉眨了眨眼睛,“睡得還好嗎?”
齊丞琉似是思考了一下,嘴唇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點頭,“很好。”
張嘉“啧啧”了兩聲,笑容更加暧昧,跟他揮手離開,齊丞琉也不點破,就一臉禮貌微笑。
譚周鎖上門,看也不看他,直接往樓梯處走,丢下一句話:“你回去。”
齊丞琉看着他離開,叮囑一句:“下樓梯小心點。”
看着譚周走去對面工廠,齊丞琉拿出手機又打了蕭然電話,開口就說:“蕭然,你幫我跟老江請個假。”
蕭然被電話吵醒,人還是懵的,但倒也記得問一句:“哦,請幾天?”
齊丞琉目光落在工廠隔壁的辦公大樓,低聲說:“一個月吧。”
“我操?”蕭然直接從被窩裏蹦起,“四二哥你吓我吧?你幹啥啊請一個月!”
相對于蕭然,齊丞琉就顯得鎮定多了,只言簡意赅地回答了四個字:“勤工儉學。”
“操別逗了!”蕭然撓了撓睡得亂糟糟的頭發,“哎這一個月假我幫你請也請不到啊,你得自己去跟老江請吧?估計還要叫家長呢——”
“唔。”齊丞琉想了想,“我等下回學校。”
齊丞琉挂了電話就往辦公樓去,辦公人員坐在椅子上,極其燦爛地笑,“你會做衣服不?”
“不會。”齊丞琉說。
“唔,那你得找個師傅學啊——”辦公人員頭疼地按了按腦袋,突然腦海裏燈泡一亮,“包裝部應該還缺人,這個活輕松,剪剪線頭包包袋子,也不用學,你就去那吧。”
齊丞琉怔了一下,說,“好。”
再聊了幾句填了張表,辦公人員便拿來相機給他拍了張照,交上兩百塊,這事就算這麽定了。
齊丞琉拿回身份證,問:“那我住哪?”
還沒等辦公人員說話,齊丞琉便繼續說:“我和廠裏譚周是朋友,我看他是一個人住一間,要不我跟他住一起?”
齊丞琉昨天就觀察到了,除了夫妻是住在一起,其他小年輕也是兩三個人一間房合住,只有譚周是一個人住。
“可以啊,明天記得來上班哦,到時候會有人帶你去的。”辦公人員笑容很媚。
齊丞琉笑了笑,走出服裝廠,往停車處走去,随即便驅車回學校。
跟老江請假花了一下午時間,說得口幹舌燥,還給爺爺打了個電話,老江終于勉強答應了。
齊丞琉立馬捏着請假條交給班委,随後回寝室打包東西,他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蕭然目瞪口呆,“靠,你這麽急?”
“嗯。”齊丞琉應了一聲,想起什麽,便拿着錢夾出門,去學校附近商街買了幾樣營養品,一并裝進行李裏。
蕭然佩服得五體投地:“齊大俠果然雷厲風行啊。”
齊丞琉單肩背起黑色背包,出寝室時回頭看了蕭然一眼:“有事打我電話。”
齊丞琉在路上訂好餐,回到服裝廠正是吃晚飯的時候,他直接背着包來到食堂,找到最裏面一桌,拍了拍譚周的肩膀,理直氣壯:“給我鑰匙。”
譚周愣了愣,沒有說話。
齊丞琉順勢坐在他旁邊,還有意無意地把背包放下來,看着譚周,“廠裏今天招我了。”
譚周一陣反感,這人像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但也沒太表現出來,只冷淡地“哦”了一句。
“鑰匙啊?”齊丞琉伸手過來。
譚周看了看他的手,手伸進口袋,死死地捏住鑰匙。
鄒家銘這次沒有和譚周坐一起吃飯,但看見這邊情況,剛要站起來,就被張嘉叫住,“诶,你要幹嘛?”
鄒家銘看看張嘉,又看看張嘉旁邊的小玉,忍了忍,拿筷子使勁兒往碗裏搗鼓,悶聲道:“不幹嘛。”
小玉看到鄒家銘那吃相,一臉受不了,偷偷拉了張嘉的衣服,小聲地在她耳邊埋怨,“你為啥叫他來和我們一起吃飯啊?”
張嘉輕輕嘆了口氣,幽幽地拉長音調:“因為寶寶是丘比嘉啊……”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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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丞琉見譚周不肯把鑰匙交出來,想了想,幹脆說:“要不你別吃了,跟我一起去?我剛訂了餐,估計等會兒就送到了,你再吃一點?”
齊丞琉這話問的一點底氣也沒有,通過鈔票事件和早餐事件,他也知曉了譚周不會吃他用他的。
譚周把鑰匙放在桌子上,埋頭吃飯,手心一片冰涼。
沒事的沒事的,還有幾天就能離開了。
即便他找到你,即便他想方設法地進廠要和你住一間房,即便……
忍耐一下,不要被發現,就會好的。
齊丞琉拿過鑰匙,上面還帶有譚周暖暖的體溫,他不自覺地露出個笑容,走出幾步突然想到什麽,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又回頭問譚周,“對了,席子被子桶啥的在哪買啊?”
譚周假裝沒聽見,依舊埋頭吃飯,他真的不想再搭理齊丞琉了。
于是廠裏大媽熱心地搶先告訴齊丞琉了。
齊丞琉看了那個背影一眼,視線又轉到大媽身上,微笑,“謝了!”
譚周今天晚班下得更遲,是包間裏最後一個離開的,關好燈從樓裏下來,看了眼對面亮滿燈的宿舍樓,輕輕嘆了一聲,再看去時,視線落在了自個兒屋子,也在亮着燈,明亮的白熾燈在眼底晃動。
譚周不想回宿舍了,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他坐在小花壇上,夜裏也有風,吹得骨頭是冷的,他不得不雙手交錯摩擦着雙臂,好歹也能暖和一點。
等到樓下小賣部嬸子關門的時候,突然看見花壇上坐着一個人,頓時吓了一跳,看了一會兒才看清是廠裏的呆木頭,她才受驚地拍了拍自己胸脯,抱怨似的喊了一句:“小譚你咋個還不回宿舍啊?”
譚周被這道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吓到了,愣了一會兒,才站起身,說:“我就回去。”
腿腳被冷風吹得太久,站起來感覺腰以下都不存在似的,走兩步又覺得腳步實在沉重,幹脆順其自然地慢了步子,爬樓梯上去也比以往慢了三四分鐘。
可該來的還是要來。
走廊裏已經沒人了,經過別人房間窗口還能聽見低低的說話聲,譚周摸着黑來到自個兒屋子,站在門口許久未動。
門從裏面打開了,齊丞琉要出去的樣子,看到譚周就站在外面,明顯愣了一下,下一秒就明白過來,笑了一下,頗為苦澀,“……我說你怎麽還沒回來。”
譚周仰起頭看着齊丞琉,不說話,黑漆漆的眼睛就這樣直直地盯着齊丞琉的眼睛,很久都沒有轉開。
這很不可思議,譚周都是不看他的,看也是只停頓一秒就迅速別開視線。這樣子的對視讓齊丞琉很不安。
譚周就這樣看着看着,突然就流淚了,眼淚無聲地順着臉頰往下掉,他轉開視線,沒有出聲,但肩膀不可抑制地抖了幾下。
這屋裏燈光那麽亮,齊丞琉看到了他眼角的紅,看到了他的眼睛逐漸蒙着水汽,看到了那水汽不急不慢地往下掉,然後譚周沒看他了。
齊丞琉心裏又悶又疼。
譚周低下頭,伸手擦掉臉上的眼淚,然後側着身子進屋,坐在床上,目光落在地上的某處。
齊丞琉深吸一口氣,關上門,轉過身就換了另一幅表情,俊朗的面容帶着溫柔的笑,走到譚周身邊,“餓了嗎?”
譚周搖搖頭。
齊丞琉也只是順口一問,沒管譚周回答,知道譚周會表示不餓,但上班到這麽晚,體力消耗大,怎麽可能不餓。
他從桌子上端來一碗雞蛋面,笑着說:“張嬸煮的,還熱乎着,趁熱吃吧。咱屋都沒有個鍋碗瓢盆,改明兒得去添幾件啊。”
譚周不接碗,就這樣低着頭,跟什麽都沒聽見一樣。
齊丞琉溫聲細語地勸,把碗推近了一些,“吃吧,等下會餓得睡不着。”
譚周身子往後縮了縮。
齊丞琉視線落在黃燦燦的煎蛋上面,輕聲說:“張嬸煮的。”
譚周端起碗慢條斯理地吃面。
齊丞琉笑了笑,拿來水盆,倒好熱水,再摻了點冷水,手探進去感受了一下,溫度剛剛好。把洗腳盆放在譚周的腳旁邊,“邊洗腳吧。”
譚周縮縮腳,低着聲音說:“我自己來。”
“你端着碗呢。”齊丞琉笑容滿面地說,随即一只手已然抓住他的腳腕,要幫他脫鞋子。
譚周整個人像只受到驚吓的小兔子,卻又不敢大動作,怕手上的碗傾斜,等下湯汁倒在床上可不好了,但左右看去,又沒有擱碗的地方。他又急又躁,踹了踹腳,聲音帶點惱怒,“說了我自己來。”
齊丞琉抓緊他的腳,幫他脫掉襪子,剛想說什麽,原本笑容滿面在觸到腳的頃刻間凝固起來,“你腳怎麽這麽冰?”
譚周聽見他這句話下意識地縮了縮腳,可齊丞琉抓得用力,見譚周不說話,皺着眉繼續脫另一只襪子,扯着譚周的腳往水裏放。
放進熱水裏的一瞬間,譚周只覺腳上血液流動了,不再被凍得麻木了。
齊丞琉蹲着,修長白皙的手指不斷地按摩着他的腳,等感覺到他的腳終于有溫度了,才收回手,随意地往褲子上擦了擦,“多泡一會兒吧。”
等忙活完已經淩晨三點多了,齊丞琉躺在對面一張床上,新買的被子很軟,他側了身看向譚周那邊,輕聲對已經閉上眼睛的譚周說:“晚安,做個好夢。”
譚周轉了個身,面向牆的那邊。
借齊丞琉吉言,譚周做了個噩夢。
他夢到以前了。
譚周被吓醒的時候天才剛剛亮,看了眼桌子上的鬧鐘,才早晨六點,四周靜悄悄的,大家都還在睡,連齊丞琉也睡得很沉,他整個人都在被子裏,只有幾縷亂糟糟的頭發翹着,露在被子外面。
譚周看着,恨不得拿枕頭悶死他。
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殺了他。
他蠢蠢欲動起來,悄悄地下床,雙腳摸索着拖鞋,可就在腳碰到冰涼的拖鞋那一剎那,他突然冷靜下來,任由暖和的雙腳漸漸變冷,然後他又上了床,雙腳并攏,雙手放在腰側,閉上眼睛。
齊丞琉睡了個好覺,一覺無夢,直到被外面的喧鬧聲吵醒。
他從被窩裏鑽出來,雙眼惺忪,皺着眉眯着眼看着前方,幾根頭發翹着,等意識回籠,他又去看譚周的床鋪,卻發現他人不在床上。
齊丞琉抓了抓頭發,套上衣服和褲子,去打開門。
正巧那天巧克力小女孩在走廊上,齊丞琉叫她過來,問她:“你看到譚周沒?”
“呆木頭去廁所啦!”小女孩抱着個沒穿衣服的芭比娃娃,小手抓着芭比娃娃的頭發,是個很便宜的娃娃,身子輕輕一按都可以按癟。
齊丞琉打了個呵欠,“哦,謝了。你去玩吧。”
小女孩眨巴一下眼睛,問:“叔叔,今天有巧克力嗎?”
“嘿,什麽叔叔?”齊丞琉眼睛瞪了起來,裝作生氣的樣子,順手捏起小女孩的辮子,“叫哥哥!”
“哥哥!”
“哎,這才乖。等着。”齊丞琉說完,就走進屋,從背包裏摸出一塊巧克力給了小女孩,“吃完要刷牙哦。”
譚周端着臉盆回來,看到齊丞琉蹲着身子在和丫丫說話。
丫丫眼睛亮,一下子就看見要走過來的譚周,嘴甜地喊了一句:“哥哥!”
“嘿。”齊丞琉又捏起丫丫另一邊的辮子,“小丫頭真會說話,背後叫人呆木頭,人前就一口一個哥哥。嘿,憑毛我是叔叔他是哥哥?”
丫丫嘿嘿笑了一下,把巧克力放進口袋裏,說:“你看着比他大呀。”
齊丞琉這才滿意了點,哼了一聲,“說得也對,哪都比他大。”
譚周進了屋,從桌子下面的箱子裏拿出一包泡面。
齊丞琉把丫丫打發走,一回頭就看見譚周這個動作,他昨晚收拾好東西無意就發現了桌子下面一箱的老壇酸菜,已經吃掉好多包了,可見這人……
原以為是晚上的夜宵,盡管泡面吃了不好,但這麽晚了總得吃點東西,這也能諒解,但現在一看,居然大早上就吃泡面?!
齊丞琉走了過去,奪過碗,“早上不要吃泡面。”
譚周有一瞬的驚愕,随即眼底情緒又趨于平靜,他繼續撕着調料包,煩悶地說:“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齊丞琉保持着舉着碗的姿勢,他也生氣,直接吼了過去,“我只管你!”
譚周動作頓了頓,齊丞琉直接拿着碗跑出去,丢下一句話:“我去買早餐。”
齊丞琉速度很快,直接在擺在服裝廠門口的攤雞蛋餅小攤買了兩個雞蛋餅,還有兩杯豆漿,又提着東西踢踏着拖鞋蹭蹭蹭地上樓,生怕譚周不等他餓着肚子去工廠了。
但幸好及時趕到了,譚周收拾好正要出門的樣子。
齊丞琉把東西放桌子上,拿出一份雞蛋餅和一杯豆漿給譚周,說:“一共五塊錢,記得給我錢。”
譚周怔了一下。
齊丞琉催促:“給錢啊。”
“哦。”
☆、-07-
-07-
譚周提着早餐坐在樓下小花壇上吃,吃完就去車間了。
齊丞琉摸了摸頭發,看到那人吃完正走去對面樓,滿意地笑了笑,他又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進屋把毛巾搭在肩上,提着盆去衛生間洗漱。
等齊丞琉吃好早餐,正好趕上上班鈴聲響起,他去了隔壁辦公大樓,有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帶他去了包裝車間。
活确實很容易,別人教兩下就能上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不得停,流水線一樣,做了一上午,因為沒适應,手酸得很。
齊丞琉甩着手走出車間,碰到從二樓下來的人,一個個好奇地看着他,有人驚訝地問:“小夥子你來這兒做事啦?”
“是啊。”齊丞琉笑了笑,朝她們看過去,就看見了正低着頭下樓的譚周。
齊丞琉走進人群,繞過她們,站在樓梯口,笑着對譚周說:“一起吃飯吧。”
譚周擡頭看了齊丞琉一眼,視線一轉,落在旁邊那些人身上,随後收回視線,低着聲音說:“我不吃飯了。”
齊丞琉皺眉,也低着嗓音,只有譚周能聽見,“你別不吃飯啊,我不跟你一起吃就是了。”
譚周還是搖頭。
“怎麽了?”
看來是不說什麽就不讓走,譚周回頭看了下樓上還有人下來,他輕輕皺了下眉,說:“我沒胃口。”
齊丞琉看了眼樓上的人,微微側了側身,讓譚周下來,一邊跟着他,“是不是發生什麽了?”
譚周垂下眼睑,“沒。”
确實是發生了事。
外婆中風住院了,老人家年紀大了,住院治療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媽媽直接打電話過來要錢,說錢都用完了。
譚周挂完電話就沒心思工作了,他對□□裏的數字記得很清楚,這兩年只攢了四千塊,離媽媽張口要的數字還差一大截。
譚周悶在被子裏,狠狠地咬着唇,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根本沒有辦法可想。
今天才十七號,離發工資還有半個月,不……他說好了辭職的……
譚周牙齒又下了幾分力,咬着口裏慢慢泛起鐵鏽般的血。
床邊突然塌了一下,有人坐在他的床邊,随即聲音響起:“我幫你帶飯了,起來吃點吧。”
譚周悶着聲音不回答。
那邊靜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傳來齊丞琉的自言自語:“睡着了?”話音剛落,便伸手欲要掀起被子。
譚周趕緊扯着被子。
齊丞琉停了下來,失笑一聲:“沒睡啊……”
“那起來吃點吧,今天食堂飯菜挺好的。”齊丞琉邊說邊看了眼碗裏的菜,比昨天他看到的要好多了。
譚周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來,悶悶地,“你走開。”
“你吃飯我就走開。”
“我不吃。”
“那我不走。”
譚周幹脆轉過身子,靠近牆,離齊丞琉遠遠的。
齊丞琉把飯盒蓋上,放在肚子旁,一邊看向那被子裏的一團,輕聲問:“發生了什麽?”
譚周死死地捏着大腿上的肉。沒什麽,只是上天把希望沒收了。
下午譚周又去找了廠長,收回了之前的辭職請求。
廠長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肚子上的肉都在抖,“這才對嘛,加油做事,下批貨一件棉襖十五塊錢咧!”
譚周淡淡地笑,這才對嘛……?
廠長哈哈一笑,“回去上班吧!”
“廠長,你能不能先發給我這個月的工資……”譚周躊躇了許久,終是開口,他依舊低着頭,不敢直視人的眼睛,“……我有急用。”
“嗯?”廠長笑容收了起來。
譚周輕輕地說:“我外婆住院了。”
最後廠長借給了他三千塊錢,可是離母親要的一萬塊還差三千。
譚周下午下了班就去了趟銀行,把錢全都轉給了媽媽,剩下的三千等月底發工資再給吧,下半個月要多做點貨。
但……
齊丞琉去食堂沒看見譚周的身影,心想這家夥該不會又不吃飯吧。
盡管又累又餓的,他也沒了心思吃飯,直接上樓去抓,哪料到人也不在宿舍。齊丞琉頓時慌亂了心神,目光落在譚周整齊的床鋪還有旁邊的行李箱上,這才稍稍安心下來。
齊丞琉又出廠去找,恰巧前幾分鐘譚周已經回來,去食堂吃飯去了。
等齊丞琉找完服裝廠附近街道都沒找到時,已經八點鐘了,早就開始上夜班了。
齊丞琉扶了扶額,還是不放心,問了人譚周在哪個車間,走過去在門口就看到角落裏靠牆的那人兒正低着頭做事,手上動作不停,很認真很迅速。他這才徹底松了口氣,笑了笑,轉身下樓。
今天不到十二點就趕完貨了,廠裏人都輕松了不少,結着伴去喝酒吃肉。
鄒家銘叫譚周一起去吃宵夜,譚周今天一整天都郁郁的,再加上不敢花錢,就拒絕了,回到宿舍準備早睡。
齊丞琉這一天時間就認識了包裝部的所有人員,都是女性,只有他一個大男人混雜在包裝車間,感覺像是唐僧進了女兒國。
晚上下班他被她們盛情邀請一起去吃夜宵,齊丞琉不好拒絕,只好笑着答應。
回答了一大堆八卦,在她們得知齊丞琉已有喜歡的人時,熱情便減弱了一半,沒過多久,齊丞琉才解脫,微醺着回去廠裏。
齊丞琉還是有點怵那個樓梯,走在上面總覺得會一不小心踏空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