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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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沅沒有出房門一步。
沒有了青玉的特意囑咐,廚房裏的飯菜又重新恢複了以往的标準,為此一到飯點廚房中便是嗆人的辣椒味,惹得不愛吃辣口味清淡的二夫人雲氏黑着臉找洛沅談了幾次。
奈何次次都被拒之門外。
和兒子哭訴告狀,兒子不理,反倒勸她讓着那個小丫頭!
和侯爺告狀……同上結果。
惹得雲氏暗地裏氣急敗壞、惱怒不已,看向洛沅小院的目光越發不善。
不過只要一想到這小災星隔日便要被侯爺給送到偏僻的榮城,不知多久才能回來,雲姨娘再大的不滿也能立馬煙消雲散,心滿意足假惺惺的裝出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
而對此絲毫不為所知的洛沅也在東西全部準備齊全之後只差她一個的時候,出了房門。
出行一切從簡,洛沅簡單的挽起了頭發,一根步搖插墜其中,随着走動微微搖動,因為天氣寒涼,而披上了月白的披風。
在冷了幾天之後,洛沅即将出行的這天,老天爺難得給面子的散開黑壓壓的烏雲,讓被圍困幾天的太陽喘了一口氣。
雖然冷風依舊,不過淺薄的太陽光射下,也難免給了人一種錯覺似的暖洋洋。
候府大門外,幾輛馬車靜靜的停在大道上,隔着兩個街區的鬧市之中,喧鬧永遠傳達不到這裏,安靜的大道上唯一的聲音,便是一群小丫鬟圍在旁邊叽叽喳喳一臉興奮。
路途遙遠的榮城一行,在她們的眼中似乎與春游踏青一般無二。不用在府中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各位主子,還可以外出見見世面,被選中的小丫鬟們當即就被這份從天而降的餡餅給砸了個頭暈眼花。
不過這份激動與喧鬧在洛沅踏出大門的時候便瞬間平息,頃刻間門口便一靜。
與一群丫鬟站在一起的青玉聽到動靜回頭,看着站在臺階上表情淡漠的攏着手,臉色蒼白,被披風從頭遮到腳,月白的緞面反射着瑩瑩微光,好似在陽光下即将要像個冰人一樣融化的洛沅,微微的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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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沅沉默着,想着即将前往的榮城,上輩子因為遇見了季長安,所以她爹的安排被她一把推翻,榮城自然也就沒有去成,這輩子她安安生生,選擇了去榮城避開這段命運,也不知此行究竟是福是禍?……
不過就算榮城一行福禍難料,最起碼她也踏出了與前世截然相反的方向,最後的結果如何只能靠她随機應變了……沒有了她在後面任性拖後腿,想必她爹與大哥定是可以擺脫上輩子她帶來的一系列麻煩……
半晌,站在臺階上一動不動的洛沅終于有了動作。
她微微側頭看向青玉,眼中帶着少許還未褪盡的空茫,表情稍稍融化,“青玉。”
青玉微微垂下頭,快步走上前去。
“小姐。”
“東西都收拾好了?”她随口問了一句,之前關在房中,一切東西都是青玉準備的。
“都收拾好了。”
“我大哥呢?”洛沅搜尋了一圈未果,皺起了眉。
“二夫人身體不适,剛剛把少爺叫走了。”青玉低着頭,聲音平穩。
“……”
洛沅不說話了。
只不過面色越發的冷了。
“那……我爹呢?”
青玉擡頭看了她一眼,“老夫人聽說雲夫人身體不适,把侯爺叫了過去。”
話音未落,便見洛沅眉目冷色更甚,待到青玉說完,更是怒極反笑。
“好一個雲夫人!”她一字一頓,眉目冷厲暗含嘲諷。
“我差點就忘了她。”
若不是大哥是這女人生下的,洛沅早八百年就撕了她了。
重生之後自覺涵養夠高的洛沅都能被氣成這樣,更不要說上輩子驕縱心高氣傲的她了。
雲氏能安然活到她被打入冷宮,全都是洛沅看在洛随謙的面子上饒了她。
這女人上輩子天天跟她勾心鬥角,企圖離間他們父女、兄妹之間的感情,偏偏她是大哥生母,大哥對她無可奈何,爹屢次三番說教,表面上答應的比誰都快,暗地裏悔的也比誰都快,還有老夫人在背後撐腰,上輩子她進宮之後她倒是老實了,每次都躲她躲的遠遠的,可是最後她被打入冷宮,這女人竟然還……!!
想起那些誅心之言,洛沅只覺一股邪火灼燒心肺,眼睛都有些發紅。
還得再加上一個老夫人!
洛沅眉目暗沉,冷冷的看了下面一圈鴉雀無聲的小丫鬟,側頭問青玉:“我外公派的人到了嗎?”
“到了,老将軍派的人昨天早上就到了,現在正在城外等着。”
“派人快馬去城外把他們叫來。”洛沅眼神晦暗,冷冷的道。
青玉眼睛一轉,沒有問為什麽,轉身朝着門口一群人之中喊了一聲,一個瘦的跟猴似的一臉機靈的小厮從丫鬟堆裏擠出來,來到跟前。
青玉遞給了他一塊牌子,“徐蛋蛋,趕快去備馬,拿着手牌去城外把此行保護小姐安全的侍衛們都叫回來,要快。”
洛沅不由為了這個名字而側目,看了一眼這個名字叫徐蛋蛋的小厮。
徐蛋蛋也顧不得為名字而尴尬,麻利的雙手接過牌子,也不耽誤時間,匆匆點了個頭轉身,不一會兒便牽出一匹馬,跨上馬朝着城門,揚長而去。
注意到洛沅的目光,青玉解釋了一下:“徐蛋蛋是與府中簽了死契的,他從小就在府中伺候馬,跑的很快。”
————
要說老夫人、雲氏,與洛沅的面和心不和,那是可以追溯到洛沅她娘還在世的時候的事了。
要是在青玉看來,那其實算是個挺俗套的故事。
不過好在其中的主角,洛清遠,洛沅她爹,不是個不谙世事的真渣男。
雲氏算是老夫人的娘家人,十六歲時就被生怕兒子被外面的小妖精給迷惑住的老夫人早早提了進來。娘家人知根知底,再怎麽說也比外面的女人靠的住,也好拿捏。
因為身份不夠只是先做了洛清遠的侍妾,待遇卻是側室的待遇,雲氏有老夫人撐腰,心也越養越大,生下洛随謙之後更是連屋裏的下人都被她改了口叫了夫人,洛清遠看在老娘的面子上雖然有些不滿,卻也算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直到他遇見随父一起回京的譚家小姐,洛沅的娘——譚玉卿。
一見傾心。
年少慕艾,此後幾番提親,辛苦求娶,均被眼光極高,看不上他這連庶長子都有的酸腐書生的譚大将軍(老丈人也年輕過)給轟出了門。
譚家門第極高,譚大将軍又手握實權,與譚家聯姻,有這麽個老丈人,那可是能少奮鬥二十年!京中适齡的名門世族子弟紛紛躍躍欲試,鬥志昂揚的想要求娶譚玉卿,但是奈何譚大将軍看不上這些家中侍妾通房一群,庶女庶子一堆的所謂青年才俊。
相比之下,後院成分還算簡單的洛清遠反倒被襯的鶴立雞群了。
靠着這麽一點微末優勢勉強混了個前排的洛清遠危機感爆棚,發奮圖強抓着空子獻殷勤總算是勉強讓譚大将軍捏着鼻子無視了。
之後又歷盡艱辛,其間種種難以言述,反正最後,洛清遠總算是把美嬌娘給歡歡喜喜的娶進了門。
老太太看在譚家權勢上勉強算是捏着鼻子忍了,雲氏倒是想弄些幺蛾子,可是洛清遠一反之前态度,嚴重警告了她,沒有了侯爺寵愛,且親眼目睹了譚家權勢的雲氏雖然滿心不甘,但也總算是消停了一點。
然後便是直到洛沅出生。
生了個兒子的雲氏腰杆頓時就直了起來,沒盼來大孫子的老太太也不高興了。
此後幾年一直沒有消息。
還奢望着子孫滿堂的老太太看着洛沅一個小丫頭片子,越看心中越不是滋味。
狐貍精生不出兒子,還勾的她兒子不碰別人,這……老太太忍不了。
譚玉卿還在的時候她們還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譚玉卿回娘家告狀。
譚家權勢太大,就跟一座山似的鎮着雲氏與老太太,老太太年紀大了,養尊處優慣了,又有雲氏在跟前俯低做小,雖然譚玉卿禮數齊全,每每來與她請安時老夫人卻總覺得自己被她壓了一頭,再加上雲氏天天與她哭訴,時間長了,這不滿也就越發的深了。
這股不滿積壓着,等到洛沅七歲的時候譚玉卿因病香消玉殒之後,沒了約束,便變本加厲的爆發了出來。
雖然不至于苛待洛沅,卻也一直不冷不熱,努力撺掇着洛清遠去雲氏房中,還要他把雲氏從侍妾提為正室。
洛清遠對譚玉卿情深意切,聞聽此言差點與她翻臉,老夫人氣的不行,之後勉為其難的退而求其次,把雲氏提為了側室。
之後更是對着洛沅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洛清遠對此心知肚明,卻也無可奈何。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肯定是需要修的,不過因為我現碼的,也來不及琢磨了,就這樣先發上來了。
昨天做夢夢見突然多了好多留言,然後就醒了……
☆、……
如同這次一般惡心人的舉動,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之前的洛沅雖然年少氣盛,但是怎麽着也得顧着她爹與大哥,所以屢屢避讓。
但是重生後的洛沅可顧不了這麽多。
她爹與大哥是她最親近,最想保護的人,可是老夫人與雲氏可不在此之列。
她有的是辦法既不讓她爹與大哥為難又能懲治得了她們二人的方法。
時間緩緩流逝,她大哥與爹還未出來。洛沅面色結冰。
不到一刻鐘,大道盡頭便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騎在最前的那個人赫然便是之前領命的徐蛋蛋。
徐蛋蛋率先到了,他“籲”了一聲,停下翻身下馬,幾步來到兩人之前。
他單膝跪下,滿頭大汗的笑着遞上手中的牌子,“小姐,幸不辱命。”
洛沅看着他臉上燦爛的笑,神情稍緩,親手接過粘着他手心細汗的牌子,細白手指輕輕劃過上面筆鋒淩利的譚字,緩慢的點了點頭,“辛苦了,一會兒自去府中領賞。”
徐蛋蛋是個小厮,還是個伺候馬的小厮,工錢自然也不高,偏偏自小餓壞了,看見什麽都饞,府中夥食再好,吃的再飽,看見外面賣的小玩意他也還是饞,他那點微薄的工錢自然是買不着什麽的,聽洛沅如此說,頓時就眼睛一亮,裂開大大的笑容,将汗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興高采烈的跪下磕了一個頭,“多謝小姐賞賜。”
青玉揮手讓他退下。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後面的一隊人馬已經到了。
“籲……”
馬匹幾乎在同一時間停下,齊刷刷的立于一排,一共有十人,個個精悍。
一群小丫鬟見此臉都吓白了,紛紛避到馬車旁。
位于前頭的一人下馬,他體格修長,身量極高,幾步來到洛沅面前,單膝跪下:“護衛隊隊長徐雲聽候小姐差遣。”
他開口,落地有聲,低頭露出後頸,極為謙恭。
“徐雲是麽……”
洛沅目光掃過,随手将手中刻有譚字的牌子扔給青玉,沉聲道:“全都帶上武器,護衛隊随我來。”
“是。”徐雲起身,足足比洛沅高過一個頭,他轉身打了一個手勢,馬上九人齊齊下馬,取下藏于馬上的佩劍。
一人将徐雲的武器自馬上取下,遙遙扔了過來,徐雲長臂一伸,接過襲到近前的佩劍。
十人配着刀劍,跟在洛沅身後,浩浩蕩蕩的朝着雲氏的院子去。
所過之處,奴仆盡皆避散,而洛沅目不斜視。
青玉低眉順眼的跟在洛沅旁邊,半點沒有被身後一群人所攝。
候府極大,假山花石數不勝數,雲氏的逐雲院則就在主屋的旁邊。
此時此刻,逐雲院。
雲氏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正扯着洛清遠的衣袖,斷斷續續的說着什麽。
“侯爺此次能前來看望妾身,妾身、妾身實在是心中歡喜……”
雲氏今年三十有八,平日裏保養得益,看起來依舊風韻猶存,一頭濃密青絲烏黑柔亮,此時微微擡眼看向洛清遠,眼中情義如水一般像是快要溢了出來。
自從洛清遠娶了譚玉卿之後便沒有在雲氏這裏留過宿,譚玉卿死後他更是守身如玉,一心紀念亡妻,但是礙于洛随謙的面子,他雖不留宿,卻也會時常來此坐一坐,或者是吃頓飯,雲氏對此暗地裏恨的咬牙切齒,表面上卻還得裝出一副柔和溫順的模樣,譚玉卿不在了,這筆賬理所應當的便算在了洛沅頭上。
她娘搶了洛清遠,她又要把她兒子也搶走,雲氏偏偏就不讓她如願。
洛清遠勉強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時間不早了,一會沅兒該出發了,你好好休息,我隔日再……”
還未說完,便被一旁的老夫人給打斷:“沅兒出行重要還是芸兒身體重要?”
老太太擡了擡混濁的眼睛,不滿道:
“芸兒此番毫無預兆的病倒,大夫說是她心思郁結,平日你忙,你算算你們夫妻倆都有多久沒有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了?芸兒心中委屈你也不體諒體諒她,她也跟你這麽多年了,你這次便好好陪陪她。”
“侯爺……”有老太太聲援,雲氏眼中含淚,輕輕扯了扯洛清遠的衣袖。
洛清遠聽着老太太口中夫妻二字,不由面色一冷。
他這輩子認的妻子唯有譚玉卿一人!
忍了又忍,他總算是不至于在兒子面前駁了雲氏的面子,甩袖離開。
洛随謙站在一旁暗暗嘆了一口氣。
這麽多年了,他自然也能理解爹對夫人的感情,可是奈何一邊是他親娘,爹還得顧着他面子,雖然有些頭疼,可是此時見他騎虎難下,免不了要頂着自家親娘,硬着頭皮為他說句話。
“娘,還是我留下陪你吧,沅兒此行路途遙遠,爹還有許多話要與她說,少不得要為她布置一番……”
雲氏捏着洛清遠袖子,側頭瞪大眼睛暗含惱怒的瞪向兒子。
洛沅這個小災星有什麽好?!一個兩個的都站在她那邊?連着親生兒子也不幫她?!
雲氏咬牙切齒,惱怒不已。
找到臺階,早已心中不耐的洛清遠急忙開口:“謙兒這些天忙得也沒有時間陪陪你,此次心中定時憋了一肚子話要與你說,還是你們母子先聊!”
洛随謙:“…………”
好歹也委婉點啊!
“侯爺……”雲氏急忙拽住他衣袖,撲入他懷中,“侯爺別走。”
“不許走,都不許走!”老夫人心中氣急,拍了桌子。
洛清遠被撲的一身僵硬,忍了又忍,沒忍住。
“——讓開!”門外傳來一身厲喝。
“把她給我拖到一邊去!”
“是。”
“二夫人救命!唔唔……”
屋內衆人驚愕朝外看去。
伴随着沉重的腳步聲,洛沅冷着臉走近內室。
“你,你把彩玉怎麽了——”雲氏驚叫出聲。
洛沅勾唇一笑,“來探望探望二夫人,誰知門口有個奴才攔着不讓進,我這脾氣一急,讓人給拉下去了。”
她輕輕撚住腰間的玉佩,磨了磨,眼睛流轉間流光溢彩。
“二夫人身體不适,我這個做小輩的怎麽就能這樣走了?”洛沅眼中嘲諷一閃而逝,輕輕勾起嘴角。
“少不得要來看看二夫人。”她踱步上前,笑容依舊的将她一臉尴尬的爹給從雲氏的手臂中挖了出來。
“二夫人現在身體怎麽樣?”她捏住雲氏手臂,湊近了仔細端詳,随後一臉擔憂的“啧”了一聲,伸出細白手指在雲氏臉上蹭了一下,雲氏一臉驚怒的想要躲避,沒有避開。
手指輕輕撚了撚,看着指尖暈染的白色,洛沅驚訝的笑道:“二夫人果然愛美,就連病中也塗着脂粉。”
雲氏心虛的勉強笑了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洛清遠。
“我只是擔心病中容色憔悴……”她的話語在洛沅似笑非笑的視線中顯得是那麽的蒼白無力。
被雲氏纏的頭疼一點沒發現異常的洛清遠頓時臉色鐵青。
洛随謙動了動嘴,面色蒼白,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老夫人見雲氏招架不住,連忙重重的咳了一聲,拉過洛沅的注意力。
洛沅轉頭,一臉擔憂:“奶奶莫不是也被二夫人染上病了?您老人家年歲已大,也應該注意些身體了,二夫人還在病中,奶奶若是想見她,還是等二夫人病好了再說。”
老夫人被她噎了一下。
洛清遠此時也恢複了平靜,他淡淡掃了一眼瞪着洛沅的老夫人,點頭道:“沅兒說的極是,冬雪臘梅,扶老夫人回去。”
“你、你……”老夫人氣的話都說不利落了,眼看捂着胸口就要倒下。
也不知是真倒還是假倒,洛清遠面色一緊,看向面色躊躇,不敢動作的冬雪、臘梅二人,厲聲喝道:“還不把老夫人扶回去,請劉大夫過來!”
冬雪、臘梅兩個丫鬟抖了一下,咬牙面色蒼白的扶起氣的直哆嗦的老夫人,往外走。
洛沅面色冷冷的旁觀。
老夫人原本是不願意走的,可是她見兒子面色難看,生怕真的惹惱兒子,也不敢再鬧什麽幺蛾子,也就順勢裝着捂着胸口任由冬雪臘梅給一左一右的扶了出去。
走到外間看見了洛沅帶來的一隊人,氣質猶如出鞘的利劍,又如下山的猛虎,腰間佩劍厚重凜冽,心一哆嗦,再見着腰間牌子上那大大的譚字,思及當年譚玉卿靈堂之上那猶如惡虎一般殺氣騰騰的譚鳴鶴,她雙腿一軟,人也給吓迷糊了。
老夫人走了,屋內孤立無援的雲氏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洛随謙。
洛随謙面色一僵,心中苦澀的嘆了一口氣,避開雲氏的眼神,來到父親面前,“父親,孩兒……有事,先告辭。”他連理由都不找了,徹底絕了雲氏的後路。
他在這裏,妹妹要顧忌,爹也要顧忌,反倒是……洛随謙心中苦澀,還沒等到洛清遠說話,便甩袖離開。
“謙兒,謙兒……”雲氏心中一緊,趕忙喚道。
洛随謙身影一頓,最終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雲氏看着洛随謙的身影消失,心中反倒燒起一股邪火。
她就知道!
只要一攤上這個小災星,連她兒子都會被她蠱惑反過來跟她這個娘作對!
果然不愧是譚玉卿那女人的女兒!
原本她以為嫁進候府,洛清遠沒有別的侍妾,憑借着老夫人在背後支持,按照她的相貌品性,還為候府生下長子,過不了多久她就能成為真正的候夫人,夫君沒有侍妾,她家庭可以稱得上是圓滿無缺,敢問有多少女人可以有這般夢寐以求的圓滿姻緣?
誰知就在她快要成功的時候,卻突冒出來了個譚玉卿!
被譚玉卿那賤人給截了胡,譚玉卿家世高,擁有她所沒有的一切,卻偏偏要與她來搶一個男人!
她以為自己可以與譚玉卿一争,因為她再怎麽說也是洛清遠的第一個女人,還為他生下了長子,可是最後連一個公平競争的機會都沒有,還因為她而守了那麽多年活寡!她甚至感覺要是沒有謙兒,洛清遠可能早就把她給送回家了,所以她小心謹慎,不敢與譚玉卿作對,生怕洛清遠揪住她的錯處,把她休回家。
可能是上蒼有眼,譚玉卿她生了個女兒,她欣喜若狂,認為自己總算是贏了譚玉卿一局,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洛清遠偏偏就看不到為他生了個兒子的她,心裏眼裏只有那個女人?!
怨恨與嫉妒在她心中越積越滿,卻也被她包裹的嚴嚴實實,不敢露出分毫,直到譚玉卿死……
像是繃了多年的口袋終于放松了些許,露出了一個孔隙,即将要撐□□袋的東西順着孔隙洩露了出來。
她終于不用再忍,不用再謹小慎微、戰戰兢兢的生怕被送出府。
可是現在呢?!
雲氏雙目赤紅,面白似鬼的死死瞪着洛沅。
洛沅淡淡看了雲氏一眼,沒有理會她仇恨至極的視線,緩步來到洛清遠面前,冰霜凍結住的绮麗眉眼頃刻融化,帶上了濡慕的親近:“還是讓二夫人先養病吧,爹爹,女兒此次前往榮城還不知何日能夠回來,想多與爹爹說些話。”
洛清遠見着女兒,像是頓時老了幾歲,神情整個軟和下來,他點了點頭,“是爹爹的錯。”
洛沅微微一笑,與她娘相似的眉眼瞬間便讓洛清遠惆悵了起來。
“我們走吧。”洛清遠溫聲看向洛沅,提步向外走去。
“侯爺侯爺……”雲氏被洛清遠的目光掃的心中發寒,她知道這次如果讓他走了,她就徹底完了。
她光腳下床,伸手想要抓住洛清遠的衣袖。
“侯爺為何如此狠心……”她淚流滿面,聲音嘶啞。
洛清遠狠狠甩開她,寒聲道:“不是我狠心,是你狠心!”
“我雖然不能給你感情,可是我也給足了你敬重,是你要求的太多,貪心不足,一步一步把自己逼成這樣!”
“今後,你好自為之,謙兒是個好孩子,你莫要把你的情緒奢望宣洩在他身上。”
說罷,洛清遠沒有給雲氏再糾纏的機會,決絕的走了出去。
洛沅落後一步,見她爹的身影不見,停步轉身,月白的披風在室內也好似反射着光線,襯的她整個人都仿佛是冒着白色寒氣的冰雪鑄成人一般,她居高臨下的看着一臉狼狽的委頓在地上神思恍惚的雲氏,眉目冷淡,笑的格外輕描淡寫。
作者有話要說: 手機跳水死機了,我今天去買,具體情況看文案,以及好像忘了留時間了?
☆、病
小插曲很快就結束了。
洛沅心情平靜的踏上前去榮城的路途,青玉安靜而又沉默的侍立在一旁,随着馬車出發“吱吱”作響的聲音,洛沅撩開窗簾,看向來路那一片平坦的青石大道盡頭。
兩道人影伫立在路邊,目送着她遠去。
永安候府大門外。
“走吧,回去吧。”洛清遠收回目光,看向一旁表情不舍的青年。
洛随謙沒有說話,此時他的心情猶如一塊巨石,沉甸甸的壓在心中。
洛清遠見他不動,嘆了一口氣,任由他再站一會兒,自己轉身回府,可是走到一半,他又有些糾結的頓住腳步,回頭道:“……你娘她這些時日身體不适,需要靜養,你別去打擾她,随着爹一起去将軍府見見譚老将軍。”
雲氏身體好着呢,經此一事,他是對雲氏失望至極,洛随謙是他親自教養長大的,好不容易養成如今這副芝蘭玉樹沉穩着重的模樣,總不該叫她給毀了,但是他也不好意思明令禁止不讓兒子與她親近,怎麽說這人也是他親娘,所以只得找借口減少兒子與她親近,時間長了,她也該意識到教訓收斂些。
洛随謙将心神從那遠去的已經看不見影的馬車上收回,聽着他爹這麽說,眉目低垂,心跟明鏡似的,點頭應下。“好的,爹。”
洛清遠見兒子答應,一臉滿意的捋了捋胡子,轉身邁着慢步進了府。
與此同時,宋太傅府。
“大夫,這清兒的身體如何?”
房內氣氛沉重,沉甸甸的濃郁藥味彌漫發酵出一股陰郁病氣,坐在床前閉眼探脈的老頭聞言搖了搖頭,睜開眼,“敢問夫人,小姐這狀況持續幾天了?”老頭收回手,撚着胡子看向一邊焦急的踱步的中年美婦。
婦人面容清麗,與床榻上昏昏沉沉躺着的少女眉目長的極像,不過一個已是半老徐娘,一個還正值豆蔻年華,且婦人臉色紅潤,少女卻面色蒼白,眉目之間蘊藏着一股揮之不去的病氣,更顯弱質芊芊。
聽聞老頭問話,女人扯着手中帕子,勉強按捺住滿腔的焦急,皺眉看向幾步遠的地方跪着的三個小丫鬟,“我問你們,小姐這樣持續幾天了?都給我老實交代清楚!”
小丫鬟們面面相觑,右邊最小的那個吓的眼淚都出來了,看了看一臉怒氣的夫人,哆嗦了一下,扯了扯中間丫鬟的衣服,驚惶的喊了一聲:“文秀姐姐……”
幾息之後,中間明顯稍大一點的丫鬟膝行兩步,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本來心情就焦躁的女人見此不耐煩的擰眉,頂着一張清麗的臉,脾氣暴躁的擡腿就是一腳。
“都是死的?啞巴了?”
“夫人……”
丫鬟含淚被踹倒在地,哽咽了一下,方才張開蚌殼似的嘴說:“小姐如此已經有三日了,小姐害怕老爺與夫人擔心,所以特意瞞着,不讓我們告訴別人……求夫人饒命!”說着,就磕起了頭來,砰砰的,聽着都疼。
剩下的兩個一見,心肝都被那聲音給震成了個幾瓣,含着淚也跟着磕了起來。
一旁的老頭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了,得到答案,老神在在的翻起了自己帶來的藥箱,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個玉盒,打開,藥香撲鼻,裏面是一株完整的比手掌還要長的白白胖胖的大人參,他面皮抽動,似乎是極其肉疼的掐下一根參須,塞進了榻上還在昏沉的少女嘴中。
那被喚夫人的女子早就已經被旁邊大夫的動作引去了注意力,那還顧得上幾個磕頭的小丫鬟。看着老頭肉疼的表情,又看了一眼盒中的大人參,以及被掐下來的一根根須,忍了又忍,忍不住開口,有些不滿意的撇了撇嘴,道:“大夫,你這人參有點太少了吧,我府中還有幾株與你這盒中一般大的,我這就叫她們取來,你好歹多給我兒含點。”
老頭仔細的收好玉盒,聽此,眉頭一豎,“那些普通人參豈能與我這老參相比!”
“這人參不都一樣……”夫人挑眉說道,不過她也知道這老頭私藏的壓箱底東西指定不是什麽凡物,怎麽說也是宮中禦醫,再加上此時有求于他,也不好太過強求,只能利誘,“大夫你便多給我兒含點,一根參須這也太少了,事後我兒若是好轉,我府中珍藏的幾根老參便都贈于大夫你。”
“當真?”老頭心動了。
宮中奇珍藥材雖然多,可是那麽多禦醫分,他這根也是好不容易得來的,至于外面藥店?好的那都是鎮店之寶,價格天價,剩下的也都在這些官員勳貴府中,常人難得一見,這宋大人乃是太子太傅,怎麽說府中珍藏的也不能是一般的東西。
老頭心動,夫人挑眉傲然一笑,“自然是當真。”
她看向還在砰砰砰磕頭磕的頭暈眼花的幾人,冷冷的哼了一聲,“等老爺晚上回來再處置你們,還不快去庫房将那幾根老參拿過來。”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幾個人連忙道謝磕頭。得到赦令,頂着一腦門的包頭暈眼花的爬了起來。
小眼睛精明的老頭子見此,又打開藥箱取出玉盒,扯斷一根參須。
“這夠嗎?用不用含參片?”夫人不滿。
老頭慢悠悠的将它塞進宋韻清嘴中,回頭仔細收好玉盒,笑的有些得意:“宋小姐體虛,又因為喝了太多湯藥而內火旺盛,參片是吊命猛藥,不到關鍵時刻不能随便動用,這參須比之參片功效溫和,含着藥效更溫和。”
老頭說完,又捏起宋韻清手腕,再一次的探脈。
夫人也顧不得別的,屏聲靜氣不敢打擾老頭探脈。
幾息之後,老頭松開手,開始收拾藥箱。
夫人一開始還忍着,後來越見越不對,這老頭怎麽看着像是要走?
“大夫,你這是幹什麽?”
老頭确認東西沒有遺漏,擡眼看了她一眼,“放心,我等你把那幾支老參拿來再走。”
她說的是這個嗎!
夫人撕扯着手中的巾帕,柔聲問道:
“大夫,我清兒還未醒,你看……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前兩天看着還挺精神,今天怎麽就……你也給個結果,她到底怎麽樣了?”
老頭撚了撚胡子,有些猶豫。
“這……老夫不知該講不該講……所以還是……”
他話未說完,只聽這夫人一聲“大夫”便哭出聲來。
“大夫……你可千萬要救救她啊,我姐姐就留下這麽一個女兒,她還這麽小,從小到大喝藥都是那麽乖巧,她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可怎麽與我姐姐交代啊!”
老頭年紀大了,那能料到這看起來端莊文雅的夫人怎麽一言不合,說哭就哭上了,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的一哆嗦,回過神來,便瞅見手裏捏着幾根白色的胡子,頓時就心疼的跟什麽似的。
“夫人,莫哭,夫人,夫人……”
大夫也為難了,喊也喊不應,他咳了幾聲,見這宋夫人依舊哭的悲切,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夫人,這小姐的病情你也了解,她從娘胎裏出來就體弱,從小把藥當飯吃,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這老頭說話也忒不中聽!
女人心中不滿,暗暗罵到,面上依舊捏着手帕哭着,只是聲音小了很多。
老頭繼續道:“而且是藥三分毒,這麽多年宋小姐喝的藥,累積下來,她本就先天不足,體弱多病,現在的身體就和一個瓷器一樣,稍不小心就……”
老頭有未盡之言,但是在場的幾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抱歉!手機買回來了,之前那個進水泡了,拿去修得換好幾個部件,不劃算,新手機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