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來不往

第1章 1

九月盛夏，學校水渠堤上柳樹濃密的枝條沉沉的壓在岸邊。漢白玉護欄上的鐵立鏈久未有人曬過被子，鏽跡斑斑的垂挂在護欄石之間。間許有知了在苦澀的嘶鳴，卻被學校沸騰的人聲給抵消。

齊米挂着胸牌從四樓的宿舍下來，順着樓梯上的落地窗看着一個個拉着行李箱的學生在校園裏走動，再看看滾滾熱浪被風吹動的景象不禁感嘆。

街道兩旁的香樟樹矮小得像一個個蘑菇頭一樣，起不到半點遮陽的作用。

“又是一個新學期的到來！”齊米伸伸懶腰說到。

“你在自言自語什麽呢？”李雲浩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後，眼鏡框正反射着陽光看着自己。

“李主席，你怎麽在這裏？”齊米露出招牌笑容說。

李雲浩白他一眼：“分了學院，可宿舍又沒調整，咱們還在同一棟樓不是嗎？”

“也是！”齊米點點頭，指指樓梯示意自己要走了。

李雲浩做了個‘請便’的動作。

每次和李雲浩之間見面總是如此，齊米邊下樓邊感慨。兩人同樣是班長，同樣一批進的學生會，又同樣一起當選副主席，如果不是分院拆分，李雲浩很有可能只是團委副書記的職務。

兩人在人前總是言不過三句，這成為老主席黃落诟病他們的地方。

“你和副書記何菁不也是死對頭嗎？”齊米曾對黃落開玩笑的說。

“那怎麽一樣呢？”黃落每次一說這個就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我當年可追過何菁，我們是相愛想殺，你們算什麽呢？”

“或許是代溝吧！”齊米玩笑的說到，李雲浩比他大五歲，是在外面工作過幾年的，只是因為覺得中專文憑太低，才跑回來回回爐。不過在齊米看來，李雲浩能在學院順風順水，憑借的就是他年齡上的優勢，總愛顯得自己‘成熟穩重’，這一點和齊米活力十足的‘野路子’完全不同，也成為學生科挑選主席時的困難。

不過李雲浩當時在學生會介紹自己二十五時，幾乎沒有人相信。

“娃娃臉！”室友達文西當時就在下面這樣說到。

“分了學院了，咱們自動化工程終于從機械分了出來。學生工作也變得一窮二白了哦！”從前學生科的萬年老二劉副科長現在總算是正科，也難得的為來談話的齊米倒了杯水，這在齊米讀書一年來是破天荒的事情。

“學生會的幹部流失得很厲害，我統計了一下正部長有九個都是機械的，有的部門連将帶兵就剩下了一個人，主席團也只剩下我一個人。”齊米看着老劉，一百零三人的學生會現在僅剩23個人了。

“所以老師才找你來商量，你本來就是正主席的人選，你們數控系在咱們自動化占了半壁江山，學生工作百廢待興，關鍵時刻，劉老師可要靠你哦！”

齊米點點頭表示理解：“可劉老師，以前機械學院是整個學院八個分院裏的第一大院，六千人，兵強馬壯的。而現在咱們成了自動化工程，只有八百多老生，我看了今年的新生一千一，總數也才一千九百人。在軍訓結束前，學生會的工作會比較困難，所以我有一個建議！”

老劉欣慰的笑了笑：“不錯，你已經在着手做調研工作了，老師很欣慰，你有什麽好的建議說就是！”

“首先是學生會的人員，就算在老生裏招人也來不及了，還有迎新的工作呢？所以我想以團委的名義征調各班的團支書過來，協助工作，也能在各個活動時方便在各班調度人。”

“嗯，這個主意好，學生會現在也沒有副書記，你就主席兼副書記吧，把團委也抓起來。”老劉認可的說到。

齊米點點頭：“還有部門，機械是十一個部門的編制，一百來人的學生會服務六千人，這個比例也不高。可咱們現在是缺兵少将，要是有些部門一個部一個人，實在難以展開工作，而且也會讓人笑話。”

“你想怎麽辦？”老劉點點頭，各個分院之間競争激烈。尤其是學生工作最容易出風頭也最容易出事情，他在機械學院學生科工作了十五年，由學生科長升到副院長的大有人在，可他一個副科長卻一幹就是五年幾乎沒過動靜。

“部門合并一下，先化繁為簡，把技能部并入學習部，統稱學習技能部。生活部并入勞動部，統稱生活勞動部，在迎新之後招聘了新生咱們再根據實際情況拆分吧！”

“好，這個提議好，還凝聚了戰鬥力。”老劉點點頭，招牌的動動嘴唇包着的牙齒，一副用力的“鼓勵”表情，這是以前黃落老私底下笑話他的地方。

“這樣就剩下一個問題了。”齊米露出為難的神情看着老劉。

老劉讓他說就是。

“九個部門，我班上副部長就占了四個，提了正部，就一下四個名額了。”齊米為難的說到：“您也知道我班上在機械也是比較活躍的，學生會這批裏我們數控占了點席位，不過因為黃主席是機械的，正部大部分都是他們系的人。”

“嗯！”老劉點點頭想了會：“以前是有人反映黃落是搞山頭主義的。不過你放心就是，老師相信你，如果不是你們班的四個副部，咱們連四個副部的位置都保不住呢。你班上那幾個副部我都知道，在班上也是副班和團支書吧？都是很有能力的，現在咱們學校一切都是推倒從來，你就放心去做，不要有任何的顧慮，老師這裏你放心，對你絕對的支持。”老劉拍拍胸脯保證說。

“謝謝老師！”齊米感激的點點頭。

“好啦，現在去看看你們的辦公室。現在整個第三教學樓的四、五層都是咱們的，我把四樓樓梯裏面兩間給了你們。”老劉起身帶着齊米去看辦公室。

嶄新的辦公桌，三個辦公櫃，齊米看着空空的櫃子感嘆：“可惜了，文件都給他們得了，一些老的檔案可是學生會寶貴的財富呢！”

老劉深有同感的點點頭：“我也争了，沒用！”他簡短的話裏滿是無奈：“不少活動策劃書都是範本性的。”

機械本院的學生科長比較強勢，當時也是他的上司，他毫無辦法。

“我寝室還借了幾個部門的，稍後我拿過來。”齊米在上學期聽說要分院的時候就留了個心眼。

“好！”老劉拍拍他：“辦公室的布置你列一個清單，秘書處要采購就找我批錢就是！”

齊米點點頭，原本第一大院的學生會主席。

現在就是兩間辦公室，八張桌子，三個書櫃，這些就是他管轄的全部家當了。

回到寝室，讓達文西負責通知人員下午開會。達文西原名魯文西，是他寝室的室友，因為說話幽默愛模仿《大話西游》裏的羅家英，卻被人冠以了不搭界的“達文西”這個外號，唐僧和達文西是兩個角色，他卻被扣上了羅家英的符號，實在是悲哀。

“你是秘書處的老大，要先去把胸牌改了，設計新的标志，這個星期就要把機械學生會的胸牌改了，顏色要朝氣，機械的鐵鏽灰簡直醜死了。”齊米想到黃落的品味不敢恭維的說到。

“知道！”達文西搞笑的敬禮說到。

下午的迎新，學生會一開完宣布并部之後，就安排了迎新的值班，每兩個部門負責半天，輪替進行。

齊米帶着人去迎新臺時，學院辦公室小餘老師簡直要熱淚盈眶。

“我的齊主席，咱們學院總算有人來幫忙了，你知道我今天上午忙成什麽樣了嗎？”

“是是，小餘老師辛苦了，你去休息吧，這裏我代你的班就是了。”齊米笑着回答。

“太好了！”小餘老師一下跳了起來，扭了扭小細腰：“你們等着，我去給你們買可樂。”

“謝謝美女！”達文西他們興奮的向小餘老師致謝，換來她咯咯的笑聲。

齊米坐在值班老師的位置把表格整理好，人手足了，登記的，接待的，問詢的，分寝室的，都可以由專人負責，每人一摞紙，再也不會和小餘老師那樣手忙腳亂顧應不暇。

“老師你好，我們來報到！”一個大男孩在齊米面前笑到，他的夥伴躲着遠處喝着飲料，明顯讓他一個人來幫忙問詢。

齊米擡頭看過去，幾乎挪不開眼，太帥了。精致分開柔順的頭發，明亮的眼眸，整齊露齒的笑容，還有陽光帥氣的五官，白晳的皮膚，高挑的身材，簡直就是“男神級”的。

不過當時的網絡用語裏還沒有“男神”一說。

“我不是老師，是學生會主席，聽你的口音好像是林城的？”齊米露出好奇的表情問到。

“對啊，我是林城六中的。”帥哥把錄取通知書遞過來，其實他們學校的大專通知書有沒有幾乎沒有什麽意義。

“我是林城三中的。”齊米對他笑笑。

“那就是我的同鄉學長咯？”帥哥嘴甜的說到。

齊米看看他錄取通知書的名字“洪子陵”，專業是數控專業。

“我還真是你的學長，我們一個專業的。”齊米幫他登記通知書說到。

“那個學長，我有件事情想求求你。”洪子陵半蹲下來看着齊米，貼着桌子對他說到。

齊米聞着洪子陵的氣息心猿意馬的問：“什麽事啊？”

“那個我們班六個人一起來的，我們能不能住一個宿舍呢？”洪子陵賣萌的說到。

“按照規定，是不允許同鄉一起住在一個寝室的，不過…！”齊米對他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洪子陵笑着看着齊米比比在嘴唇的手指，覺得這個學長挺有趣的。

“達文西。”齊米小聲的喚來達文西：“把寝室登記本拿來。”

達文西拿過本子，手指指五樓：“新生都在五樓住。”

“是一棟樓嗎？”齊米問。

“對，和咱們一棟。”

“給他們六個人登記在一個寝室。”齊米小聲的說到。

“好的！”達文西對洪子陵說到：“還有誰啊，讓他們都過來登記吧！”

洪子陵跳着跑過去叫其他幾個同學，他淺藍色牛仔褲後的翹臀讓齊米覺得心情大好。

一大群說着林城話的小夥子們大箱小包的來登記。

洪子陵跑到一邊看着齊米：“學長，你的手機號碼能告訴我嗎？”

齊米在一張紙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和號碼。

晚上回到寝室時，齊米接到洪子陵的短信“學長，我是今天的那個小學弟，我住533，這是我的新號碼，晚安！”

齊米合上翻蓋手機，覺得這個學期總算是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