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從前妻的床上醒來(六)
右側是個空棺。
在打開棺蓋的那瞬間,一股涼意從腳底心蹿了上來。葉肆往後退了一步, 目光在棺前的兩根木柱上停留。
咔擦咔擦——
咚咚咚——
動靜像是從石室外頭傳來, 又像是從棺中發出。這是一個空棺, 那麽另外一個呢?葉肆實在沒有膽氣再開另一處。她的目光瞥見了秦婉越來越沉的側臉, 猛地回身, 看見了那兩個死去不多時的人忽然間站了起來,正朝着她們這兒走來。
他們的皮膚變成了青灰色,上頭還長着白色的斑點, 在後頭, 有一列持着長矛和盾牌的甲兵, 也快速朝這兒挪動。在開棺的那瞬間碰到了這兒的陣法?退路到底在哪一處?葉肆稍一遲疑, 就拽着秦婉猛地跳入了空棺中。棺蓋合上那瞬間, 無邊無際的黑暗也随之衍生。逼仄的空間裏,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從身到心都泛着一股冷意, 而秦婉,則是在這黑暗中的唯一熱源, 忍不住一點點地去靠近。
沉重的聲響與低啞的嘶吼在外頭響起, 似是有東西拿着長矛來刺這棺木,尖利的銳器劃過木板, 就像指甲蓋擦在了黑板上的聲音, 不覺有幾分悚然。葉肆不安地動了動身子, 與秦婉更為貼近,在黑暗中,隐隐約約看到了那雙眼睛, 有千百種複雜的情緒在其間流轉。
“秦——”
“噓。”
鈴聲與鼓聲交織,帶着鹿角的巫師又唱又跳,千年前的他們在此處作法,以相帝之魂來鎮住古帝的怨靈。這個奇怪的陣法,使得屍體有了行動的能力,那麽這個空棺裏的人,會不會也如外頭的東西一樣?等它在外游蕩歸來,又會有怎麽樣的場景?葉肆實在不敢深想,等到外頭的動靜逐漸平息,她才拉開了一條細縫,恍惚中似乎看到那群戰鬼跟随着一個頭戴玉冠,身着玄袍的男人遠去。都說古帝已得長生之奧秘,會不會他根本就沒有死去,只是被生埋入了古帝陵?
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棺蓋,地上兩團血肉模糊的東西,葉肆看了一眼就彎腰作嘔,她掩着唇,額上沁出一滴滴的冷汗,如果正面遇到了那群戰鬼,自己又會是什麽下場?她下意識地轉向秦婉,她正低頭看着指尖上的灰。
已有千年之久,這厚厚的一層灰塵附着在了棺蓋上。秦婉蹙着眉,手指慢慢地劃出了幾條杠。她忽地開口道:“剛才被簇擁着離開的是古帝。不知他為何在此處徘徊。”
“活的?他真的長生了?”葉肆心中一驚,疑問道。
“不是。”秦婉搖了搖頭,眯着眼嘆息一聲,“是從巫師陣法中獲得了力量。”
“那為什麽相帝不能呢?這陣法不是依照他的命令設下的麽?”葉肆撇了撇嘴,目光注視着那合的嚴嚴實實的楠木棺,或許只有最後一種辦法,那便是開棺,誰知道這會不會也是一個空棺?“開!”秦婉輕喝了一聲,眸中猝然燃起了一道光焰。
早就顧不上沉睡中的魂靈會不會被驚擾,葉肆一瞬不眨地望着那一點點暴露在光線中的棺木。那些華美而又精致的衣衫在千年後大部分腐爛,棺中只剩下兩具枯骨,似是生生死死都要緊緊相纏。
“這——”都說側殿是古帝皇妃停棺處,相帝與她在一處已經是不合禮制,更何況是兩人合葬一棺?仔細的看着棺中兩具枯骨,那骨盆……葉肆的心中隐隐浮現了另外一種猜測,她不敢置信地轉頭看秦婉,卻見她緩慢地點頭,沉聲道:“相帝是個女人。”頓了頓又補上了一句,“如果裏頭的屍骨是相帝的話。”重新合上了棺蓋,葉肆倚着牆沉思,在這石室裏,其他的東西一如二主生前之宮殿。擺在了梳妝臺上的鏡子已然生鏽,隐隐約約可看出其上的銘文是“鏡花水月”四字。葉肆對這些可不感興趣,腦海中滿是山河社稷圖。
“正殿裏是不是埋着古帝的棺木?我們要到那裏去找山河社稷圖,怎麽才能越過那群可怕的戰鬼。”
“走吧。”秦婉低聲應道,從葉肆的手中接過那面銅鏡,低語輕喃,“鏡花水月一場空。”
這是個小世界,自己和秦婉都應該有主角光環,絕不會輕易地死在這裏的,對不對?該死的系統君又陷入了休眠狀态,葉肆唯有以此來安慰自己。大不了就逃嘛,下一次再來這個地方找山河社稷圖,心思活躍想了一大堆,可是脊背依舊發寒,秦婉已經義無反顧地朝着石室外走去,難道自己還要停留在此處與死人為伍?葉肆打了個激靈,邁開了步子三步并作兩步趕上了秦婉。
偏殿與正殿隔了沒有多少路,那些戰鬼都是古帝最忠誠的護衛。南巡途中帝王駕崩,他們以身殉主,死後也要護衛着古帝的殘靈。可若是這麽說的話,相帝尋找巫師作法,又有什麽意義?這是古帝陵,他只是一個外來者,就算有帝氣庇佑,他也終究是客,更何況古帝曾是他的主?
“我覺得——”葉肆斟酌了一會兒,才拉着秦婉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說道,“古帝死後,相帝不是也納了古帝的皇妃麽?按理說他們可以一起葬在相帝陵,為什麽非要到這裏來?會不會是那位皇妃一心要與古帝做伴,而相帝則是為了能常伴她身側?如果裏面的屍骨是相帝,那麽他就是一個女人了,事情遠沒有後世傳說中那麽離奇古怪。”
“我不知道。”秦婉搖頭,坦然道。這些都是他們這些後來人的猜測,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誰都不知道。地下宮正殿的石門來着,兩個穿着铠甲的士兵持戟站立,如同生時。葉肆踟躇了一會兒,松開了秦婉向前幾步。系統君給的技能還有點用處,只是不知道這戰鬼會不會再次爬起。
“來。”這頭才解決了兩個戰鬼,那處秦婉就沖着自己招手。她站在石牆邊,那兒忽然多了一個大洞,而地面上沒有任何的石塊碎屑。實在是太夢幻了,唯有在夢境裏,掌控一切的人才會想要什麽,便有什麽。
這個石室,比剛才的要大一些,最中間依然擺放着一具棺木,周邊似乎刻着神秘的符文。在棺木的正前方,則是擺着一張龍椅,上面坐着一個頭戴玉冠的男人。在這陵墓中怎麽會有人?被那雙黑黢黢的眼睛盯着,葉肆只覺得自己身邊似有雷聲炸開,轟隆轟隆,一直作響。
“秦——”
“秦什麽?”
“那椅子上!”
“椅子上是一尊玉塑像。”夾帶着幾分無奈的輕笑響起,秦婉捏着袖子,擦去了葉肆額上那大滴大滴的汗水。“你呀,我會帶你出去的。”
出去?去哪裏?離開這個陵墓?離開這個小世界?一時間頭暈目眩,往後退了好幾步,扶着一張椅子,妄圖看破秦婉的神情。咔擦一聲,腐朽的椅子碎裂了,葉肆最害怕看見自己眼前的人忽然變了模樣,如鬼怪猙獰,如惡魔恐怖。
“這兒有碑文,過來看。”秦婉面色如常,她沖着葉肆招了招手。字跡實在是太模糊了,碑文分成兩半,左側是奇怪的符號,而右側則是不知何人留下的帝紀。
南巡途中,山陵崩。
虞山伯藏匿虞山不肯出,而相在群臣的簇擁下登上帝位。
古帝妃以淚洗面。
相帝欲納她為妃,交換的條件便是百年後将她葬于古帝陵中。
……
“真是狗血的三角戀。”葉肆喟嘆了一句,又問道,“那山河社稷圖藏在了哪裏?還有說古帝已經得到長生之奧秘又是為什麽?”
“長生也只是想想,哪裏存在?”秦婉彎着唇角淡笑,又道,“至于山河社稷圖——”
“咚——”
一道從身後傳來的巨響打斷了秦婉的話語。
作者有話要說: 微博:@吉羅娑山一閑客
公衆號:江湖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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