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從前妻的床上醒來(三)
李思彤飛快地瞥了葉肆一眼便低下頭去,在燈光下的側臉略有些紅腫。梁任的怒氣也慢慢地平複了下來, 只不過仍舊面紅耳赤。葉肆可不管他們心中怎麽想, 只要在這時不吵不鬧就好了。她有些困倦, 可是在這種地方實在難以入睡, 心中開始後悔自己的草率。
車中安靜了下來, 而自然中那些聲音卻慢慢清晰可聞。風吹過林木,嘩嘩聲如同海潮,不知名的野獸在黑森林裏行走, 時不時傳來一陣嘶吼。手機調成了靜音, 可因為那不斷傳送過來的消息屏幕明明暗暗。這裏頭的聯系人少得可憐, 原主幾乎不與外頭的人接觸。在列表裏, 有一個頭像是只瓜皮貓昵稱叫引魂人的人不停發着信息。
沒有備注, 原主也忘記了這個人是誰。
翻看聊天記錄,在此日之前, 也是一片空白。
引魂人:回來。
引魂人:到哪裏了?
引魂人:你不是說了不幹這活了麽?
引魂人:提防你身邊的人。
引魂人:葉,你回句話。
引魂人:我來找你吧。
引魂人:算了, 你好自為之。
……
葉肆手指滑動, 皺着眉看完了這些莫名其妙的訊息,那人的頭像已經暗了, 可葉肆仍舊有種她還在的預感。略略思索了一會兒, 她發過去一句話:你是誰?
灰暗的頭像瞬間亮了起來, 那頭的回複很快:你前女友。
“……”在原主的世界裏顯然沒有前女友這種生物,她的情感履歷一片空白,如果真要說個有感情聯系的人, 那也只能夠是秦婉了。真是幽默,葉肆撇了撇嘴,那頭又發過來一句:我剛才是開玩笑的。
小葉:那你到底是誰?不說的話我就拉黑了。
引魂人:從情感上來說,我們目前沒有建立任何聯系;可是在法律意義上,我們曾經是妻妻關系,當然,現在得帶個前字了。
繞了一大圈,這個叫做引魂人的是秦婉?可是在扣扣裏的聊天語氣跟電話中的判若兩人,是不是他人的僞裝?心中積着一股疑慮,葉肆回複道:我不信,你開視頻。
那人似乎處在一個暗室,面容輪廓有些模糊,不過大體還能夠辨認出樣貌。真的是秦婉?還是說她有個同胞姐妹?葉肆不太敢相信此時所見與白日裏的是同一人。屏幕瞬間暗了下去,模糊的人影也消失不見,應該是秦婉那邊關了視頻。
引魂人:現在你該相信了?離開黑森林,離開梁任他們身邊。
就算是秦婉,為什麽要聽她的呢?勾了勾唇,葉肆回複道:“你這麽不想我進黑森林,是因為你是守陵者的後人麽?”
那頭突然沒了動靜,是因為不敢相信自己守陵者的身份會暴露?葉肆笑了笑也沒等那頭回複,便将手機揣入了口袋中。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到了淩晨四五點時候格外的困,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仿佛下一個瞬間就會墜入一個深淵。葉肆無意間一擡頭,撞上了李思彤那雙陰冷的泛着寒光的雙眸,打了個冷顫,那從腳底心直沖到腦海的寒意逼得她瞬間清醒了。
梁任似乎是車中睡得最安穩的人,或許他也沒有陷入睡眠中,抹了一把臉,将車窗降下,黑森林裏彌漫着濃濃的大霧。天際浮現了一抹魚肚白,很快的那光亮蔓延到四面八方。發動了汽車,梁任還妄圖開車進入那片傳說中極為詭谲的林子。可是沒開多久車子就陷入了一個泥濘的坑中熄了火。恨恨地捶打着方向盤,梁任打開車門抽了一根煙,沉聲道:“我們下車走,記得帶上背包,裏頭有所有的工具。”
梁任走在最前方,而葉肆則選擇在最後。她不知道那李思彤在想什麽,會不會忽然間捅自己一刀。越往林子裏走,這荊棘灌木就越密集,掌中心已經出現了幾道帶血的劃痕,葉肆體力有些跟不上,看着那漸行漸遠地梁任,還是咬了咬牙跑上去。
在地圖上标注了三個點都可能是古帝陵所在的位置,這去一處就花了一天的時間,而且還是撲了個空。背包中的工具灑落在地,梁任背靠着大樹喘了一口氣:“還有兩個地方。”
“如果這圖上都沒有呢?”李思彤冷笑了一聲。
“閉嘴!臭婊子!”梁任對李思彤的怒氣似乎到了一個臨界點,望着她的眼神極為兇惡,已經見不到當初字裏行間提到老李時的和善。仙人指路能夠找到帝陵,入口确實在圖上的某一處,可葉肆并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的本事,在這上頭只能夠保持沉默。
林間多野獸,不能夠輕易堕入夢境。只不過葉肆沒有想到,那一群最先闖入視野中的喧鬧的東西會是人,而不是惡獸。斥罵與賭咒聲打破了夜的寂靜,幾道槍聲震起了林間的飛鳥,濃重的血腥味在林子裏蔓延。與他們大眼瞪小眼後,梁任最先反應過來,一把撈起扔在地上的槍,對準那忽然闖入的五個男人。
“該死的老頭子,把地圖洩露出去了!”梁任看到其中一人手中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破舊地圖時,小聲地咒罵了一聲。在這林子裏,最可怕的不是野獸,而是遇到同行,尤其是他們之間因起了争執後開槍殺人。這種事情誰敢說出去?可凡事就怕個萬一,唯有死人能夠保守秘密。
氛圍緊凝,仿佛連呼吸都停滞了。葉肆不動聲色地往後退去,她可不想在那無情的子彈中喪生。“對方看上了咱們的物資,他們想滅口。”梁任喃動的唇無聲地送出這麽個信號,他的面容緊繃着,一雙手穩穩地持着槍。“碰——”又一道槍響,可是兩方人馬誰也沒動,這林子裏應該還藏着第三方人!空氣一下子就燥了起來,對方口中罵了一連串髒話,不管不顧地開槍。葉肆已經退到了灌木叢的邊沿,她還沒有動作,底下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給扯了下去。
是什麽人?或者是什麽東西?直覺一陣毛骨悚然,在極度驚恐之下,所有知覺似乎被封住了一般。喊不出話,也邁不開步子。巨大的槍聲還在耳邊缭繞不散,從那縫隙中,葉肆捕捉到一聲低喃:“不是叫你別走進黑森林麽?為什麽對古帝陵如此執着?”
是個人,聽聲音還是個熟人。葉肆猛地松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那人的身上。手中攥滿了冷汗,她扭頭睜着一雙淚意朦胧的眼,抱怨道:“你吓死我了!”
“還有更恐怖的事情在等待你,如果你執意要進入古帝陵的話。”秦婉挑了挑眉,淡聲應道。
葉肆轉頭看着秦婉那掩藏在暗色中的平靜面容,有一個念頭從腦海中一劃而過。喃了喃唇,她脫口而出:“你是秦婉麽?還是她的孿生姐妹啊?”
“你看我像誰?你看我是誰?”秦婉的眼神幽邃,那喃動的紅唇極具迷惑性。像誰?又是誰?一張張模糊的面孔從腦海中一掠而過,葉肆搖了搖頭,始終看不清那一切。砰——,又一道槍聲響起,将她的思緒給勾回到外頭。一連串爆裂聲後是死一般的寂靜,喪命的是什麽人?逃離的又是什麽人?窸窸窣窣的小動靜似乎往這裏傳來,腳步踏在了枯葉上,與沉重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葉肆屏住呼吸,心髒幾乎從喉嚨口跳出,等到那聲音漸行漸遠,她才猛地松了一大口氣。
“你是要跟着梁任走,還是随我一道呢?”輕笑聲在耳旁響起,溫熱的氣息撲在了耳廓上,如玉潔白的面龐慢慢地浮上了一絲絲紅意,幸好是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葉肆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又應道:“跟着你啊,誰知道老梁是死是活,還有那個李思彤,怎麽看怎麽奇怪,她每次看着我,我都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
“李思彤有個哥哥,是跟你們一起出去時喪命的,不恨你們才怪。”秦婉淡淡地說道,“你可能早就忘記了,可是李思彤記得。”
“哦,是這樣啊——”葉肆拖長了語調,又問道,“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因為我不是——”
“你不是人?你可別是粽子吧?或者說守陵人壓根不存在,其實真正的古帝是個女人,在被手下大臣殘害後不甘輪回,殘魂游蕩在寝陵周身,自稱是守陵人?”
秦婉啞然失笑,一巴掌拍在了葉肆的腦袋上,哼聲道:“收起你的腦洞,這事情也沒你想的那麽複雜。”頓了頓又道,“你想要山河社稷圖?”
“是。”葉肆點點頭這是自己在這世界的唯一目的。至于一副破圖有什麽用處,那是系統君的事情。
四海山川,日月星辰。
當年的古帝将他統治的一切納入了一副圖中,可惜他的統治沒能持續太久,圖也成為埋葬在黃土之下的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