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同人的家裏醒來

第42章 從熟人的床上醒來（五）

秦瀾注意到了葉肆的小動作，她淡淡一笑, 側着身子伸手在葉肆的額上輕揉, 緩聲道：“其實這些都過去了, 說給你聽也無妨。我母親的忌日我都會去外頭的院子待一段時間, 我不想見任何人, 其中包括我的父親，更何況是海若？我睡眠不是很好，一驚就醒, 幸好有這個毛病。我不知道海若是怎麽進來的, 她按住了我的手——”

“卧槽？她想做什麽？”葉肆有些急, 連平日裏不會說出口的髒話也吐了出來。她認真地凝視着秦瀾那帶着幾分悲傷與痛苦的神情, 心中忽地生出了一股勇氣。她伸手将秦瀾攬在了懷中, 在她眉眼處落在一個輕吻。視線落到了秦瀾微抿的紅唇上，輕輕一觸碰需要多大的勇氣呢？

“她想什麽我不知道, 我醒來了怎麽可以任由她為所欲為？後來她跟我說是那晚酒喝多了，呵。”秦瀾嗤笑, 蹭了蹭葉肆的額頭, 柔聲道，“我們回家吧。”

家？心中一暖, 葉肆眯着眼笑得開心, 往後一躺, 又用力地點點頭道：“好，我們回家。”

記憶中在進入時空學院前，都過着一種四處游蕩的日子, 就算是學校的宿舍，也不會有一種家的感覺。這個小世界……如果可以一直走下去呢？黑色的車窗屏蔽了外面的霓虹燈光，空調吹着冷風，收音機中放着輕緩的音樂。思緒四處徜徉，偶爾驚回，凝視着秦瀾平靜的側臉，又淡淡一笑。

秦青帶過來的資料是藏在時空局裏的機密資料，拆開來是一份名單以及那按着手印的保密書。秦瀾站在窗邊，目光眺向遠處燈光湮滅的地方，輕聲道：“這名單上的就是被送入時空之潮中的那批人，他們信仰的是時空學院的法則，想要通過勸說這種途徑阻止是不可能的。”

“難道要殺人？”葉肆心中一驚，趕忙擺了擺手道，“這……我做不到。”

秦瀾轉過頭，雙手環胸，她的目光認真而熱切：“我不會讓你雙手沾上鮮血。”

不過是哪個小世界都有殺伐和血腥，或明明白白的暴露在陽光下，或隐藏在陰暗的角落，像毒蛇一般吞吐着信子。秦瀾側着臉，一半在燈光下看着極柔和，還有一半隐藏在了暗影中，看不真切。“你放心，不會像時空局那般心狠手辣、不擇手段，我們只是強行抹去他們關于時空局的記憶。”

虛虛實實，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葉肆內心還是選擇相信秦瀾，原世界與此世界的記憶疊加，只會讓這個人變得更為親近。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又說道：“可是這樣不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時空局會用下一批人替代。”

“是的。”秦瀾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她邁着長腿走到了沙發邊，續道，“我們要摧毀時空局的那機器，改寫它們的程序。當然，這也是權宜之計，最重要的是解散長老會。”

“長老會到底有哪些？”葉肆眉頭一擰，應道，“海家、秦家、李家、王家還有什麽？長老會由五個家族掌控，可其中還有一個從來沒有露過面。”

“葉家。”秦瀾低嘆。

“葉？”葉肆一愣，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正打算開口，卻見秦瀾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她說道，“就是你想的那樣，‘源’裏面也有個葉家，就是你的家族，跟時空局的是同宗。當然你也不要指望還有什麽親情血緣關系在。”

“我對以前的事情，包括‘源’的，都記得不大清楚。”揉了揉眉心，葉肆低聲應道。不知道是系統沒有傳輸資料還是因為她自己遺忘了，對這個世界知之甚少，也就是說，對自己的過去，是一片混沌迷茫。

“你不知道很正常。”秦瀾笑了笑，“就算是‘源’裏面的人也會有私心的，早就料到了那悲慘的結局，為了保護你，只能将你送出去，讓你在迷茫中成長總比死于非命來得好……對了，你在時空局系統中的‘源’身份，我已經幫你抹去，那個殺手，他也徹底消失了。”

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這是真實的世界，只不過是被自己遺忘了。一次又一次遺忘……不知為什麽會有這個念頭，葉肆仰着頭看秦瀾，發現她的面容有些模糊。“我……”努力地睜着眼，喉嚨仿佛被什麽堵塞住，耳中也嗡嗡嗡地鳴叫。

“你沒事吧？”溫柔的眉眼盛滿了關切，秦瀾的手指很涼，如玉石一般。葉肆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溺水的人，需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握住了秦瀾的手，可這遠遠不夠，猛地将她扯到在自己的懷中，伸手将她緊緊扣住。半晌後，才悶悶地說道，“我沒事，讓我抱一會兒。”

～

要完成“源計劃”光靠秦瀾一個人的努力是不成的，或許在別的世界有各種偷懶的念頭，被系統推着走，可是現在，她不能再這麽渾噩下去。九月一日時空學院對外開放招收新生，其實人員在八月份時候便已經敲定，不過有秦瀾這麽一層關系在，要成為其中的一員并不是難事。

強烈的日光照射着柏油路，兩側的行道樹投下一片陰影。時空學院前極為疏朗，空闊的廣場中來來往往只有幾個面容冷肅的人。明知道秦瀾将自己送到此處就開車離去，她還是忍不住四處搜尋秦瀾的身影。

雖然來早了一年，可學院裏的一草一木還是逐漸跟記憶中的樣子重疊，來來往往的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龐逐漸勾起了葉肆的回憶。廣場上飄揚着象征“時空”的青色旗幟，當初就在此處，由時空學院的校長秦闊宣講時空之法則。對面有一座二十一層高的大樓，裏面是模拟與考試時進入小世界的隧道，可按照秦瀾的話來說，這只是一種虛拟場景，真正進入時空之潮的通道在學院的禁地。

時空學院很大可是招收的人卻不算多，每個導師手底下帶着六七個人，唯有她葉肆與衆不同，由秦瀾親自護着，可現在秦瀾她并非時空學院的導師，自己會遇見什麽樣的人呢？在進入101分配室時候，葉肆心中滿懷忐忑，當在二十個時空導師中見到了海若的身影，更是神情僵硬，連那一抹淡笑都凝結在臉上。有如實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而那唇角挂着的是陰冷的、意味深長的笑。

時空局長老會的人，在時空學院有着絕對的話語權，明明有不少的人走向葉肆可在海若那冷如刀鋒的眼神中退卻。看着其他人被自己的導師領着慢慢退場，葉肆的手中捏了一把冷汗。嘗試着撩起唇角，卻發現自己連一個笑容都露不出來。

最後一個。

翹着腿的海若忽然間起身，扭動着腰肢緩慢走到了葉肆的跟前，居高臨下的眼神中滿是不屑與傲慢。

“海若，你要她？”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秦闊忽地開口問道。他戴着一副金絲框眼鏡，瞧上去很是斯文。秦瀾的面容跟他有三四分的相像，可能更多的還是像她的母親吧。這麽一晃神，将心中的畏懼和惶恐給驅散了。

“是的，秦伯父。”海若的笑容完美無懈可擊，她又說道，“這是阿瀾送來的人，我想她不會看錯。”

秦闊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抹謙和的笑容，他沖着葉肆問道：“你願意跟着海若嗎？”

“我不願意。”連想都不用細想，葉肆拒絕的話脫口而出。

海若的面容有一瞬間僵硬，她的目光冷了冷，又佯裝親切地說道：“你也不必憂心，阿瀾托我好好照顧你。在時空學院，做我名下的學生可是一般人都求不來的呢。”

“是啊。”秦闊也忙着幫腔，笑道，“海若她可是這兒的第一流人物，既然瀾兒把你托付給她，她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不——”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沉重的開門聲響了起來，冰冷的話語傳入了諸人的耳中，比之更冷的是那闖入之人的面容。

“我什麽時候将她托付給你了？我的人我會自己帶，不需要任何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