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從公主的床上醒來(十二)
關城本是一個熱鬧的小城,只不過因為戰火家家戶戶都閉了門,有不少的人向着京都逃竄,生怕在這戰火紛飛中喪了命。秋風吹過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凋零的樹葉在地上打着旋,走遍了大街小巷才找到了一家賣酒的,也不管那油膩的凳子,一撩袍子便坐了上去,朝着燙酒的老漢吆喝道:“來壇老酒!”
高興的時候飲酒是一番滋味,而傷心的時候又是另一番滋味。酒水一半入了腹中,還有一半傾倒在了衣衫上,葉肆抱着酒壇子,低喃道:“這酒大概是傷心斷腸酒吧。”飲下去就像一把在火中灼傷的刀,切開了五髒六腑。傷心時無非是痛飲,無非是倒頭大睡,可葉肆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将酒壇子猛地砸到了地上,氣憤地說道:“這一世我幾時害過你?我對你不好?你活在前世的陰影裏也一定要将我帶入?該死的秦虞!”仗着酒醉鬧上一場,可是終究還是要回到秦虞的身邊去的。
“你在氣什麽?”很平靜的一句話從身後傳來,下意識轉過身去,卻見到秦虞換着雙臂背靠在那灰白的牆上,她的眼神很溫和,隐隐又有些探究。幾時出來的?她一直尾随着自己?葉肆扯了扯嘴角,沖着秦虞走去。兩手按在了牆上,沾了一片牆灰,秦虞則是被她禁锢在了懷中。“你信不信我?”
秦虞挑了挑眉:“信如何?不信又如何?元暢,你很在乎麽?”
如果不在乎她何必因為秦虞的一句話跑到這巷子中喝酒?如果是在乎為什麽喃動着的唇吐不出一個字來?眼前的人面容有些模糊,像是一個人,又像是幾個不同人的面容交疊在了一起。酒意在這等時候上湧,葉肆的酒品實在時不算好,這老酒很烈,再一張口卻是将穢物吐了秦虞一身。傷心和不甘都瞬間退去,腦中殘餘的只有“完蛋了”三個字,索性暈了過去避開了那可能出現的責罰。
軍中有禁酒令,看在她是襄城殿下那身體孱弱的驸馬爺份上,板子是免了,可是罰跪是逃不過的。清幽的月色透過了窗紗落在了地面上,葉肆悄悄地挪了挪腿,可那一道冷厲的目光便直直地刺了過來。這還不如挨板子呢,痛完了可以在錦被中趴着,而不是折磨自己的膝蓋。窸窸窣窣的翻頁聲,像是一支催眠曲,耷拉着眼皮實在是困倦得很。
“你相信人死了可以複生麽?”
“信。”葉肆打了個呵欠,應道。
“你相信人能夠重生回到過去,改變命運麽?”
“信。”點了點頭,身子一搖險些整個人趴到了地上去。
“那元暢你相信我已經經過一世了麽?”
“信。”應答聲很輕,根本沒有經過思考就跳出來的答案。
“去榻上睡吧。”秦虞嘆息了一聲。
“好。”葉肆一個骨碌起身完全不像是那困倦疲憊的人,可惜跪了太久雙腿已經不聽使喚還沒有走上幾步身子一軟就要朝着地上跌去,感謝那只忽然間伸過來支援的手。只不過箍住了,要何時才能夠松開?很是詫異地對上秦虞那雙深邃的眸子,似是中了蠱,一點點的迷失了自己。
世界沒有崩塌,任務當然沒能完成,昨夜與秦虞翻雲覆雨,可也沒能夠吻到她的唇,自己完全就像秦虞手中的提線木偶,身軀以及靈魂都被她掌控。
秦虞她應該也是歡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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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漸濃。
軍中将士似是有些疲倦,見了江上的點點漁火也不放在心上。
整個營帳的人都是暗夜到臨的時候開始織一個香甜的夢境,而那僞裝了半個多月的叛軍終于按捺不住,開始渡過那奪命的朝天河。這一回船上是穿着盔甲操着刀劍的士兵,他們一落在了地上就沖着沉睡的營帳殺去。慘叫聲接連不斷,也不知道在刀刃上開出花的是誰的血肉。火光照亮了天闕,大軍敗退而秦魏的兵馬則是一鼓作氣朝着關口殺去。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則是取勝的要訣,目前看起來是這樣的,只不過當轟隆聲響徹了狹窄的谷道時候,猛然警覺。滾下來的是泥沙木石,埋住的是後退的要道,木隆關的關門忽地打開,從中沖出了一堆兵馬,在驚天動地的鼓聲中向前厮殺。夜,原本是黑色的,只不過火光将那層暗給驅逐了。都是本朝的子民,何必要趕盡殺絕?“只要交出叛軍之首,其他人的罪概不追究!”呼聲一道道傳出,在生死的邊緣,有人忽然間給你找出了一線生機,那必然是毫不猶豫地走過去。
秦魏死在了自己手下人的手中,還沒有等到太皇太後逼宮奪下京都與他裏應外合,他就在這荒郊野嶺斷了自己的帝王夢。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線任務,獎勵兩個績點】
久違的系統提示音響起來,壓在了心頭的一塊石頭終于消失。支線任務的完成也是為了主線任務而服務的,與秦虞的好感覺在不知不覺中提升,似是完成主線任務的時候也臨到了眼前。在回京的途中,葉肆發現了自己的抗拒,她甚至想要避開與秦虞的親熱,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吻到了她的唇,讓分離的時刻忽然來臨。可事實上秦虞還是冷冷淡淡的,仿佛心中從來沒有她的存在,這讓葉肆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她不知道自己應該主動的迎向秦虞,還是縮在了角落中等待一切的終結。
“這一世的謝元暢沒有背叛她,她因前世而生的恨意逐漸淡去,當初的愛可能重新湧上心頭。”系統君化成了一個分析帝,滿懷惡意地揣測道,“當然,也有可能因為你是個女人,所有的愛都煙消雲散了,她跟你這樣那樣只是喜歡你的身體而已,不然她為什麽不肯吻你?”
“……系統君,你少看點亂七八糟的小說好嗎?”
葉肆不能夠否認系統君話語中的可能性,瞧那厮的反應,這種可能性還非常大,連美人計都沒有任何的作用。再這麽下去,她不僅完不成任務,還很有可能會變成深閨怨婦——當然在其他人的眼中她還是那個瘦弱的癡情驸馬。
未蔔先知這種技能在叛軍死後似是沒有什麽大用處,可閑着無聊看上了一眼面板,卻發現了潛藏的危機忽然來臨。秦魏死了,太皇太後也薨了,那潛藏的黨羽似乎也被秦虞一步步地給除盡了。“真是一語成谶。”葉肆低喃了一句,崔清佑還真有個紅顏知己,只不過她要報複也不是沖着自己來的,而是要對下朝的秦虞動手。掐算了時間,發現正是在今日,葉肆的面容瞬間變得鐵青,顧不得帶上人,就朝着面板預警的目的地趕去。
有些命運是難以避過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陰差陽錯吧,葉肆趕到那處的時候,秦虞的轎子正好緩緩而來,從拐角處當真繞出來一個眸光狠戾的蒙面女子,如同一只輕巧的燕子飛向了轎子。只見兩道劍光掠動,那擡轎的漢子便被奪了命。在這時候也想不起秦虞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能不能招架住這來勢洶洶的女刺客,葉肆撩起了衣擺向前沖去,她要擋住那個該死的女刺客!
可惜這個世界中她的設定不是那江湖俠女,而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驸馬。劍光擦過了她的臉頰帶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還以為自己會喪命時,那女刺客的手腕被人扼住,叮當一聲響,長劍也摔在了地上。原本隐藏在了暗處的侍衛此時紛紛現身,将這女刺客給擒獲。
“我……我還活着。”葉肆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問道。
秦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打趣道:“死了,這裏可是陰曹地府呢。”
那驟然間停頓的心髒又開始重新跳動,葉肆聽了這笑語,松了一口氣,真是吓到腿軟。面頰上還有微微的刺痛,伸手輕輕地抹了一把,指尖頓時沾滿了血跡。一塊絲絹輕輕地附了上來,耳畔有秦虞的低聲呢喃:“你做什麽跑出府來,這麽沖上來不要命了?”
“我只是有種不好的預感。”葉肆瞥了秦虞一眼,猶疑道,“我怕你出事。”
“呵。”秦虞輕笑了一聲,扣住了葉肆的手,與她十指交纏,“走吧,我們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