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淘寶店
覃健柏知曉覃溱的脾氣,沒多說,抓起外套準備離開,葉瀾想留他下來吃晚飯都沒來得及開口,只把他送到樓下。
“唉,不好意思啊伯父,我再勸勸他。”葉瀾滿心歉意。
“沒事,不怪他。”覃健柏笑笑,又像安撫似得摸了摸他的頭,走了。
回到房間,覃溱靠着窗戶一動不動,擺上桌的晚飯也沒吃。葉瀾走到他身邊,有些埋怨地問:“你為什麽還是不肯原諒伯父啊?”
“我沒有不原諒他,”覃溱收回透過窗戶目送覃健柏的視線,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古怪,他皺着眉頭,費力思索着合适的詞彙,“我只是……”
葉瀾了然:“只是不知道從何入手,對嗎?”
覃溱不置可否,偏過頭:“其實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原諒他。每次我想起小時候,就會特別恨他。”他頓了頓,半是自暴自棄半是無可奈何地說,“但是不想的時候,又會忍不住追随他。”
“比如選擇學醫嗎?”葉瀾問。
“對,還有申請來市中心醫院實習。我本來最不可能考慮的就是這裏,但最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填了這家醫院。”覃溱轉回視線,眼底倒映着燈光的碎片,像水面的殘影,波光粼粼,“所以我有時候也會迷茫,因為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會原諒他。他年紀大了我不可能不照顧他。但我又不希望這天來臨,好像我對他态度越差,那天就越是會晚點到來。”
葉瀾想起初見覃溱,人群之中他冷漠的側臉,那時候他以為覃溱強大到不近人情,随随便便就能說出舍棄一切的話。現在看來,他也有在乎的東西,只不過壓抑得太久了,連自己都忘了它的重要性。
也許是旁觀者清,站在自己的角度,他看葉瑩永遠注意到的是她的不好,而他看覃健柏,反倒覺得這樣笨拙的父親可以被輕易原諒。那麽在旁人看來,是不是葉瑩也是同樣可憐,不近人情的那個反而變成了自己?
他努力回憶着自己多年和葉瑩相處的經驗,挑揀着詞彙:“這個我有經驗,你不要刻意做什麽,順其自然就好了。不要試圖改變河流的河道,也不要堵住缺口,讓它自然地流淌吧。對待親情,不要強迫自己,也不要阻止它發生。覃伯父剛才對我說,他要回溫家了。你看,他也勇敢邁出第一步了。”
覃溱看上去并沒有很驚訝,似乎早有預料,他點點頭:“我想也是,只有回溫家他才有點用。”
葉瀾啞然失笑:“你又來了,說好的不要惡意中傷呢?”
“抱歉,習慣了。”覃溱毫無歉意地聳聳肩,拉過葉瀾的肩膀,吻在覃健柏摸過的發絲上,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什麽,似乎是在道謝。
葉瀾溫順地靠在他胸口,聽見他有力的心跳,搖搖頭:“我才覺得你像超級英雄一樣守護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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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覺得我像哪個?”覃溱啄着他的耳朵,随口問道。
葉瀾躲了躲,覃溱似乎并不是很在意這問題,但他還是認真地回答了:“雖然你覺得自己像老萬,但我覺得你像大白。堅強的盔甲之下,是無比柔軟的內心。何況你和大白又是同行,哈哈。”他想到超能特戰隊裏大白漏氣的情景,低聲笑起來,“老萬時刻離不開他的頭盔,而大白的盔甲卻只在需要的戰鬥時候才穿上。你沒那麽冷漠,只是孤單太久了。”
覃溱靜默不語,就在葉瀾以為他不認同,差點準備道歉的時候,他起身抱住了葉瀾:“我覺得擁有你,很幸運。”
“幸運什麽的……”葉瀾想說他才是幸運的那個人,但覃溱的嘴唇覆上來,令他無法繼續思考。
起初葉瀾以為這只是個安慰性質的吻,男神羞于承認與父親的關系,所以用親吻來轉移話題。他張開嘴,纏着覃溱的舌頭,來來回回安撫般地舔舐。覃溱有些心不在焉似得任他吻着,雙手卻撩開他的睡衣下擺滑進去,在側腰摩挲着,鑽入睡褲。
當沉睡的下體驟然被握住,葉瀾驚得睜開眼睛,試探性地詢問。而覃溱什麽也沒說,把他翻過去,找出潤滑劑,草草擴張後,蠻橫地頂了進去。
葉瀾悶哼一聲,沒有充分擴張的後穴抵觸着巨物的侵襲,他小聲呼吸着調整節奏,讓覃溱更順利地前進。覃溱等他适應,急不可耐地向前開辟疆土,一步步蠶食自己的領地。
覃溱在床上從來都是很溫柔,就連用道具也沒讓他流血,但今天的男神仿佛變了個人。葉瀾趴在床上,臉貼在純棉的床單上,看不清覃溱的表情。他慌張起來,右手向後伸去,想抓住什麽穩定自己。
覃溱握住了他,湊近唇邊吻了吻他的無名指。溫柔的觸感沿着那根傳說中的血管蜿蜒而上,撫平了惶恐的心髒。葉瀾用力地回握他,閉上眼睛感受着身後的撞擊。快感複蘇,他紅着臉呻吟起來。
覃溱的動作又急又猛,只能勉強顧忌着不傷到葉瀾。心裏似有一團火在燃燒,焦躁感如籠中困獸,咆哮着尋求解脫。他沒空去細想這沖動的原因,葉瀾的身體像深夜加班到家後水溫剛好的浴缸,疲倦感被不露痕跡地抽離,留下來的,是被每一寸皮膚記住的舒适。
高潮來臨時,他腦子裏滿是推門而入的時候,殘陽灑在兩道身影上的金光。他粗暴地射在了裏面,然後用手幫葉瀾弄了出來。抱葉瀾去浴室的時候,看着葉瀾身上被不小心捏出的紅痕,他眸色深沉,在那片痕跡上揉了很久。倒是葉瀾像沒事兒一樣拍着他的胳膊,叫他別在意。
等清理完畢,覃溱把晚飯拿去重新加熱。葉瀾腰軟得坐不住凳子,兩人在床上解決了晚餐。
葉瀾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他斜斜地靠在床頭,想到被覃溱撞見他和覃健柏,還是很不好意思:“你不是今晚加班嗎?怎麽提早回來了?”
“本來我要替主任做一個腎上腺瘤手術,但最後他堅持自己親自執刀,就讓我走了。”
“泌尿科主任嗎?”葉瀾在腦海裏搜索了一下,不記得覃溱有提起過。
“對,我畢業實習就是他帶的我,所以到市中心醫院以後直接進的泌尿科。”
“哦,是個什麽樣兒的人?”
“是個很好的人,他一直都很照顧我,幫我了我很多。”覃溱把菜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床邊,邊吃邊跟他搭話,“我不願意轉去外科,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他。”
“啊,我還以為是因為覃伯父在外科……”
“這也是一個原因之一。今天主任找我談話,又提起了轉去外科的事情。他認為在外科對我個人發展更好……”覃溱放下筷子想了想,“聽你說我爸決定回溫家了,那他可能向院裏申請了提前退休。主任今天找我,大概是因為外科缺人了。”
他的面色不像是苦惱,但不知為何葉瀾讀出了他的糾結:“那你準備去外科嗎?”
“我……會考慮的。”
“唉?”葉瀾忍不住擡頭看他,這是……松口的意思嗎?如果覃健柏回溫家,覃溱轉到外科,那麽父子間的交流勢必會增多,和好豈不是早晚的事情?這麽一來,連溫家二老的心事也可以解決了,簡直是一箭雙雕。
葉瀾心裏暗自開心,卻不敢再繼續問下去,生怕他反悔。
覃溱沒注意到他的心思,看了他一眼:“剛才在樓下我爸跟你說什麽,說了那麽久?”
“他說想讓我幫他和我媽設計婚戒。”葉瀾想到剛才覃健柏認真與他讨論戒指款式的模樣,笑了起來,“你說,伯父是不是準備向葉瑩女士求婚啦?”
覃溱略一沉思:“有可能,不過剛回溫家肯定有很多事要忙,一時半兒閑不下來的。你不用着急,慢慢搞吧。”
結果還真是被覃溱說中了,自那以後,覃健柏沒有再和葉瀾聯系,他提的要求又很少,只說在預算內盡量選大顆的鑽石,因為葉瑩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葉瀾聯系不上他,細節方面只能自己把握,他努力回想葉瑩的偏好,添加到設計稿中去。反正最近費元德也沒給他安排工作,索性全副精力撲在婚戒設計上。
葉瑩的瑕疵品退換貨終于有了進展,據她說是溫嬌嬌主動找上門來推薦了一家水鑽供貨商。葉瀾心裏清楚,但有礙于覃健柏的請求不能告訴葉瑩,憋得難受幹脆閉門在家畫稿。解決了供貨商的問題,葉瑩每天吃住在倉庫,一有空就跑代加工廠盯梢,恨不得24小時看着貨出廠。
她這樣拼命的樣子實屬罕見,葉瀾上一次見還是幼年和葉瑩兩個人撐起淘寶店的時候。那時候葉瑩一個人拿貨、跑單,整日像個不知疲倦的女超人,沒有什麽她解決不了的問題。
如果說葉瀾心底還殘存着些許母親的印象,就是那個時候了。雖然日子過得艱苦異常,但葉瑩總有辦法讓他填飽肚子。他全身心地信任着葉瑩,把她當做生命中唯一的信仰。
葉瀾想,其實他應該是懷念的。那樣純粹的感情,一直到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體會過。若是沒有辍學的事情,他是不是可以一直保有這份純粹,直到現在?葉瀾不知道。理智上,他甚至認為葉瑩的做法是無比正确的。如果葉瑩沒有開這家女裝淘寶店,那麽在他失業潦倒後就無法救濟他,甚至他現在可能還要用微薄的工資來贍養葉瑩。這樣的話,母子二人都不可能生活得很好。
然而就算理智再怎麽明白,他知道,自己還是無法原諒葉瑩。
每個母親都會對孩子說,我愛你,勝過這世間的一切。然而葉瀾沒有這個自信,他沒辦法說服自己相信葉瑩愛他,勝過她的公司、她的首飾、她的鵝肝……還有她自己。
內心深處有只巨大的怪獸,靜靜蟄伏在黑暗裏,伺機而動。葉瀾像個拿着武器的勇士,在征戰途中落荒而逃。他不敢面對,也不敢求證自己在親生母親心中的份量,就好像,他不知道葉瑩當初為何要生下他。
不知道覃健柏是如何解決的,韋夫人再也沒有動其他手腳。有了鳳喜的暗地幫助,葉瑩的貨很快就完成了。因為承諾了發貨最遲期限,葉瑩在拿到貨的那一刻,就要求手下的小工們熬夜在倉庫打包發貨,争取早日送到客戶手裏。
葉瀾知道以後,自告奮勇前去幫忙,覃溱沒說話,開車把他送到倉庫後,沒有掉轉車頭回家,反而鎖好車門,陪他下了車。
葉瀾遲鈍了幾分鐘,等覃溱都率先進了倉庫門,才意識到男神是想陪他一起幫忙。他無聲地笑了,疾跑幾步追了上去。
進門以後,葉瀾發現本應該在鳳喜忙得焦頭爛額的覃健柏也在,他一身筆挺的西裝,坐在小馬紮上,正認真的折疊着一個紙箱子。
趁着葉瀾發愣,覃溱看了一會兒,走過去在覃健柏對面坐下來,別別扭扭地說:“我來幫你。”
覃健柏驚訝地看他,随即什麽也沒問,微笑着指點他組裝打包盒。覃健柏顯然也是剛學會,教起人來十分笨拙,覃溱按照他的指示折了兩個都出錯了。
葉瀾看不下去,從覃溱手中接過被蹂躏到不成樣子的紙箱,示範給他看。他畢竟幼年曾獨攬了所有的打包發貨工作,多年之後重操舊業,也比新手快上許多。覃溱悟性很高,很快就看懂了,加入到生産的大軍隊伍中。
覃健柏對他感激地笑笑,也低頭專注手上的動作。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所有的燈光全部打開,把倉庫照得燈火通明。大部分人安靜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按照訂單揀貨裝箱,少數男生把打包好的盒子一個個搬出去,等明天快遞來收。葉瑩站在人群中央,一會兒查看發貨情況,一會兒又核對地址和貨物。忙得像一顆抽動起來的陀螺。人們偶爾輕聲細語交談幾句,很快便被靜谧的夜色給吞沒了。
葉瀾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一個人蹲在小單間裏打包發貨的日子。那時候他守着一臺老舊的電腦,回答買家問題的同時還要揀貨分箱,沒有人陪他說話,也無人知曉他的辛苦。他每天都在幻想,等長大後,再也不想折一個紙箱,徹徹底底地逃離葉瑩的淘寶店。他确實做到了,這麽多年,除了偶爾回去幫葉瑩拍照,他從不參合淘寶店的任何事情。
而現在,他注視着前方兩個相對而坐的馬紮凳,以及人群中穿梭跑動的瘦弱身影,只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