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所以,你的遺願就是跟我下一盤棋?萬一我不會下棋,你豈不是死不瞑目。”傅忘生說着話,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就像李卻提到的那樣,原本下這局棋的都是高手,雙方本該咬得很緊,卻不知道什麽原因白棋忽然風格大變,到最後慘敗。
“當初趙淺與我做生意,我答應回答他幾個問題,關于地鐵和我們的,但是……”李卻将子落得很快,一方面是因為黑棋贏面很大,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局棋他已經爛熟于胸。
落完子,李卻又道,“趙淺那邊有一個淩駕于我的存在,我被完全屏蔽,所以只能轉而來找你。”
“為什麽是這一站?”傅忘生又問。
“這一站的懲罰比較單一,基本只有小黑屋管用,但因為困不住你們,所以站點才臨時調動更改,想給你們造成難題的同時,也搞出了不大不小的漏洞。”李卻拿出了長者的威嚴,“所以說太過争強好勝可不行啊。”
這樣謹慎的殘局要繼續下去并不簡單,雙方都會越來越吃力,因此房間中安靜了好一會兒,只聽見棋子敲在棋盤上的聲音。
“你是來回答問題的,那現在開始我要問了。”傅忘生的指腹摩挲着棋子,“地鐵系統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李卻理直氣壯。
“……那我換個問題,像你們這樣的人有多少個,在什麽情況下會幹預乘客與站點,你們受誰的指派,跟系統之間存在何種關系。”傅忘生說着,又道,“如果這局棋最終下成平局,也算是我贏了喲。”
“就算最後你只輸我一目,也算是你贏了。”李卻搖了搖頭,又道,“你的問題我還是不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在系統中很分散,時有死亡也會有新人加入,很難進行精确的統計,而每個人又有自己做事的基準,有的就算你将站點掀翻了,他也不會幹預,有些則從一開始就給乘客制造麻煩,我也沒辦法給你一個簡而論之的答複。”
“剩餘的兩個問題,我們受誰的指派……據說是有個制定規則的老大,但這個老大脾氣古怪,很少堂而皇之的露面,見過他的人寥寥無幾,而且就算見過,他也蒙頭蓋臉,難以窺見全貌。至于跟系統之間存在什麽關系,我如果說沒有關系,你信嗎?”
李卻頂着一副老實人的相貌,看起來也不太像油嘴滑舌說謊的樣子。
“……”傅忘生問了這麽多,結果李卻都以“不知道”給推拒了回來,他想了想,決定将主動權交出去,“那這樣吧,能說的,你知道的,都趁此機會告訴我,反正這些秘密你就算留着,也是要一起進棺材的。”
“我能給你的信息并不多,我們這些人看起來好像比乘客高等,能左右別人的生死,但說到底,也不過是些汲汲營營的小人物。”李卻嘆了口氣,“據我所知,站點反複無常,這一點估計你們也察覺到了,但導致站點反複無常的原因,是系統被分割成了三部分。”
李卻加重了語調,“你沒有聽錯,是三個部分,第一部 分,也就是傳統的那部分溫和也沒什麽殺傷力;第二部分非常的極端,屬于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折磨致死就是娛樂項目;第三部分則很難說,它介于這兩者之間,有時候殺人不眨眼,有時候會網開一面……”
Advertisement
前兩部分不難理解,系統曾經被關閉過,重啓之後就呈現這兩種狀态,也就是說,那次重啓時有不同的理念參與進來,但李卻現在卻說,站點還有一個隐藏的屬性。
如此看來,除了最初的基礎系統,幕後至少還有兩個人的幹預。
“另外,”李卻繼續道,“讓你自幼進入站點,是方便監視,也為了限制你的自由,為了讓你與趙淺能夠保持距離,最好永不相見,但不知道什麽原因,趙淺也被扯進了這個系統,且第一站就與你相遇。”
棋局已經到了擁擠不堪的地步,整張棋面一發而動全身,李卻嘆了口氣,将手中轉了很久的黑子重新歸入奁中。
他道,“有一部分的站點很痛恨你和趙淺的相遇,并想方設法要将你們兩個排除在外,或幹脆弄死,但也有一部分刻意的維護,因此你們能夠暫且平安,後面會發生什麽還很難說。”
李卻又道,“這局棋,是你贏了。”
只贏半目。
“我也說了,我的棋藝比不上原本下這棋的人,你若與他對弈,勝負猶在未定之天。”随着李卻的話音,房子與棋盤都消失了,而他本人也變得無比稀薄,“我衷心希望你們能夠平安走出這裏,那麽,就此永別了。”
李卻一消失,整個走廊的霧氣就散了,傅忘生正聽見趙淺在喚他,看起來并未受傷,卻蒼白的搖搖欲墜。
“你呀,是怎麽弄成這副樣子的?”經歷了最初的心疼和緊張,傅忘生此刻才算冷靜了下來,他仔細檢查過趙淺,确定他沒什麽大礙,至于迷霧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也得等趙淺醒過來才能知道了。
傅忘生想着,雙手開始不規矩起來,他繞着趙淺的頭發,試圖給他的趙大美人綁兩個朝天的小辮子,就這麽往找死的道路上奔騰而去了。
又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趙淺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胸口還是有些抽搐似得疼,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除此以外感覺還好。
傅忘生在他耳邊輕道,“你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趙淺搖了搖頭,在站點中長時間的失去意識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更何況趙淺向來喜歡勉強自己,他微微皺了皺眉,“我昏睡的時候,你是不是在我頭上動了什麽手腳?”
“沒有!絕對沒有!”傅忘生舉起雙手,他也就是過了一把心瘾,趙淺剛有點要醒的意思,他就手忙腳亂的将所有事物恢複原狀,乃至趙淺的頭發被他撥的有些亂,十分乖巧的遮在額頭上。
趙淺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直到更強烈的頭疼席卷了上來,他才悶哼一聲,放棄了追究。
“還好嗎?”傅忘生問。
“沒事,待會兒就好了。”趙淺揉着額角,“我在裏面遇到個十歲的半大孩子,自稱是我的親生哥哥,他在系統中的存在非常自由,超乎我想像的自由,甚至能代替站點實施懲罰。”
李卻雖然也能趁着站點搞出來的bug鑽進來說一兩句話,但他同時冒着被系統發現的風險,只一盤殘局的功夫就被驅逐殆盡,死得徹徹底底,更別說替站點行駛懲罰職能了,頂多也就占用個懲罰程序的運行空間而已。
“我遇到李卻了,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将整理出來的線索告訴你。”傅忘生又将手放在趙淺的眼睛上,替他擋住了光,“如果還有時間,我再給你講個童話故事。”
“……”趙淺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拒絕。
未免裏面的乘客過于擔心,趙淺和傅忘生還是卡在了八點五十的點回到辦公室中,孫攀峰一看見他們就瞬間來了精神,他哭喪着臉,“我已經被連續追問幾個小時了,繼續這樣,我恐怕連條底褲都剩不下。”
鑒于孫攀峰是大佬的隊友,就算是新手,那也算半個大佬,莫名就成了十萬個為什麽的回收箱。
然而事實與孫攀峰的想像還是相差甚遠,就算趙淺和傅忘生都回來了,也沒人敢蜂擁上去問東問西,更何況趙淺還閉着眼睛,一直按着眉心,臉色看起來也不大好。
“第一輪的懲罰不是沒落下傷嗎?”鄧易拽着孫攀峰小聲說話,“這一輪的懲罰竟然這麽厲害?你要不要上去關心一下?”
“算了吧,你沒看見傅忘生護犢子的眼神嗎?”蘇攀峰一手摁住了不安分的鄧易,“別在這時候去打擾他們。”
作為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男人,鄧易的情商稍微差了一點點,但也能看出貓膩來,他将脖子一縮,重新坐回辦公椅中,并試圖遠距離吃瓜。
夜間死亡的同事可以第二天複活,但白天死亡的同事卻沒有重新站起來的跡象,當周圍的腐朽與細胞組織都随着陽光褪幹淨了,斷肢殘骸便重新暴露在視野中,一股壓抑難聞的味道瞬間席卷上來。
早上十點,同事們陸陸續續來上班,地上這些未被打掃幹淨的痕跡不能對他們造成任何幹擾,有人甚至一腳踩在頭顱上,思考片刻後,這顆被踩爛了的腦袋歸于垃圾桶中。
傅忘生端着一杯茶水間中弄來的咖啡放在趙淺手邊,并低頭看着時間,“天亮的似乎更晚了。”
遲了近一個小時。
同事們陸陸續續都坐到了工位上,看起來認真無比,但從現在到下班剔除中午的休息時間,真正的工時還不到五個小時,真照這個作息上班,公司倒閉指日可待。
又等了一會兒,沒有一個npc往會議室來,仿佛都忘了乘客們的存在,更別說頒布任務了……外面的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而乘客們逐漸開始坐立不安。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