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趙淺與傅忘生的對話鄭凡或許能勉強跟上,孫攀峰卻是完全被排除在外,他張着嘴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試圖用自己毫無經驗的腦子去跟上事态的變化——
就算完成不了任務,也幫不上忙,至少別死得那麽難看吧?
櫃子暴露出來短短不過半分鐘,建築裏忽然傳來一陣心跳聲,清晰有力,破碎的牆壁下伸出管道和鋼筋與其連通,竟在他們三人的面前,形成了簡單的骨骼、經絡與血管,而那陣心跳聲,就是從櫃子裏面傳出來的。
事情越來越詭異了。
“……我現在暈過去還來得及嗎?”孫攀峰欲哭無淚。
櫃子顯然碰不得,它上頭寫滿了疾病與詛咒,在站點裏,這樣的東西就是明确的致死物,但也要搞清楚究竟怎麽回事,為何會有心跳聲?
那根到處可用的棉繩又被掏了出來,趙淺道,“早知道如此有用,就該讓葛玉華多分幾股。”
傅忘生無奈,“葛玉華已經足夠大手筆了,搓了根這麽長的……你看他扣扣索索的樣子,要不是你,他可能連兩厘米都舍不得剪。”
棉繩的另一端綁着傅忘生的鋼筆,鋼筆鋒利無比,帶着繩索直接沒入抽屜當中,傅忘生的準頭一直很有保障,他将棉線一扯,打開的抽屜中正端放着一顆紅通通的心髒。
因為此舉冒險,就算以兩樣道具為引,傅忘生還是想打開最上面的抽屜,這抽屜上寫得是“禿頂”,随後趙淺與傅忘生齊齊看了孫攀峰一眼,同時認為打開旁邊一格更加保險。
“……”孫攀峰覺得自己遭到了全方位的羞辱。
紮進抽屜的鋼筆尖堪堪貼在心髒之上,心髒的跳動不受任何影響,就這麽一顆獨立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的器官,居然還有生機。
“人體中血管無數,但嚴格來說主動脈卻只有一條,沿着找,總是能找到些什麽。”傅忘生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硬幣,“正面找主動脈升部,反面找降部……剩下的部分傳消息出去,讓其他人去找。”
是反面,主動脈最長的那一段,傅忘生聳聳肩,“一如既往的運氣不好。”
從櫃子之後生長出去的脈絡雖然複雜,卻并不難分辨,主動脈一支非常的粗犷,趙淺和傅忘生順着這東西乘地鐵向下,孫攀峰自看見那顆活生生的心髒,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他行屍走肉般跟着晃蕩,不知不覺已經下了五層。
這一層是公司最底下的平層,腐蝕狀況和其他地方差不多,巨大的主動脈攀附在牆上還在繼續向下延展,但趙淺很快留意到,這裏模拟出來的經絡更為精細,鋼筋為骨,護着裏面縱橫交錯的管道,而管道裏似乎還有什麽東西正在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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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忘生擡手,毫不客氣地劃破了頭頂的穹隆,這裏的經絡相較于主動脈的大小更像是毛細血管,但這座建築本身巨大無比,就算是毛細血管被割破了,也噴濺出東西來——
是血,鋪天蓋地的血。
趙淺和傅忘生躲得極快,孫攀峰被他兩一拉,也沒吃太大虧,只不過實在忍不住了,扶着牆惡心了半天。
“我的媽呀,這建築是成精了吧?”孫攀峰緩了好一會兒,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才敢轉過頭。
趙淺蹲在地上,研究這一地殷紅色的血,傅忘生則擡頭看着被他劃破的血管,血管的外部構造沒什麽問題,裏面卻比想象中還要精細,遍布蜘蛛網絲般的組織。
而地上的血也并不簡單,趙淺在裏面發現了人類的皮膚和毛發,并且這些血液裏還混雜着牆灰和金屬,像是屬于建築物自己的循環系統,而并非劣質的模仿人類。
“直接去最底下,剛進這裏時我注意過,一樓大廳之下還有四層停車場。”趙淺道,“這些人體的皮膚和毛發是順着管道循環上來的,不過……”
趙淺看了一眼孫攀峰,“如果我沒猜錯,最底下一層會是個填屍場,要活着進去活着出來都不容易。”
孫攀峰不笨,普通人裏甚至算聰明,但體力卻跟眼前這兩位天差地別,屬于多走兩步路都會氣喘的類型。
他有些不好意思,“要不這樣,兩位進去的時候我就在電梯裏看着,給你們留條後路。”
傅忘生拍了拍他的肩,“也行,你可以當個電梯工,其它的老手很快也會發現問題,你還能往來接接他們。”
興許是傅忘生割破的血脈讓建築嘗到了疼痛,電梯下落的過程并非一帆風順,他們剛進去按了樓層,電梯就忽然卡住,趙淺摁着孫攀峰的頭頂,将他塞進電梯的角落中,随即腥風四起,好好一部電梯被鋼筋紮了個屍骨無存。
難得孫攀峰這麽大的骨架居然能蜷縮成一點小,只有手背和膝蓋被蹭破了皮。
趙淺和傅忘生的受災面積比他大,但兩個人極為輕盈,所有的鋼筋都墊在他們腳底下,傅忘生向上一頂,将電梯損壞的頂蓋掀開,他與趙淺拽了拽連通上下的電纜,交換過一個眼神。
随身背包中的道具雖然已經不多了,但托孫攀峰和懷表的福,在這之前,趙淺和傅忘生就将站點範圍做了一定程度的劃定,他們憑借以往經驗,推測到這次的站點将會是鋼筋水泥的架構,以及動手更多于動腦的模式。
傅忘生也特別定制了一些有用的器材,譬如露指的皮手套和蹦極時防脫落的安全鎖。
孫攀峰被困在電梯裏一時出不去,但這報廢的電梯卡在當中,也像個破破爛爛的安全島,大廈共六臺電梯,只要乘客們想上下了,總有一定的概率會遇上孫攀峰,不必為他的安全擔心。
趙淺和傅忘生武裝完畢,兩人齊齊在電梯頂上蹬了一腳,随即飛快墜落,耳邊風聲突起,夾雜着孫攀峰的鬼喊鬼叫一并遠去。
人要死時,墜落不過以秒數的事,趙淺的手無意識地松了一下,傅忘生的眼角只看到身邊人飛速而下,驚得心髒幾乎跳出了胸膛,但幸而趙淺的聲音随後傳到,“我沒事,不用擔心。”
走這條道比電梯還要快上一倍,只是危險程度等比例上升,等落到實地,還有一個緊閉的電梯門。
即便隔着這扇鐵門,也能感覺到外面的寒氣,寒氣中還浸着一股淡淡的腐屍味,趙淺看了一眼傅忘生,那只鋒利凜冽的鋼筆随之插入鐵門當中,如撬扇貝殼,露出了裏面猙獰可怖的軟肉。
地下四層,冷的如同冰櫃,傅忘生剛一開門,就倒進來一具僵直的屍體,屍體很幹淨,就算是這麽冷的環境,也無法保證半點腐化和屍斑都沒有,但這具屍體就是出乎意料的幹淨,就像一個剛剛陷入沉睡的人。
傅忘生向外看了一眼,瞬間拖着這具屍體回到電梯當中,他道,“我們還是先就這一具研究吧……外頭人山人海的,我有點慌。”
外頭因為寒氣重,貼地起霧,濃厚處有小半米,上面還籠着稀薄的一層,遠遠看去影影幢幢,就傅忘生這一眼數下來,就有近百人。
電梯門開着容易關上難,趙淺和傅忘生也沒管,他們蹲在那具屍體的旁邊,趙淺戳了他一下,發現屍體的皮膚都還富有彈性,“感覺上像是會随時蹦起來。”
傅忘生道,“站點估計也是這個意思,外面碼得整整齊齊……現在還規矩躺着,估計是因為我兩分量不夠重,十三位乘客,至少也得有半數都聚在這裏,詐屍才算不虧。”
如果詐屍詐早了,只撲殺了一兩位乘客,那剩下的人就會選擇由明轉暗,這個場景雖然不是特別大,但要躲藏十個人還不算太難——
乘客可以是教堂頂上招搖無比的白鴿,也可以是陰暗中躲藏的老鼠,他們的适應能力太強,遠遠超過了站點原本的想像,因此不能冒險。
但引入毂中的如果是這二位,站點明顯可以權宜達變,剛剛還倒在地上任人上下其手的屍體忽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蒙着灰白色的膜,上來就是一個頭槌,幸好傅忘生躲得快,沒毀容。
這具屍體趙淺沒有見過,但随後圍上來的這一群當中有個臉熟的,趙淺曾在員工中瞥到,有點印象,安安靜靜埋頭工作的類型,現在卻抄起大刀,準備往人頭上砍。
這空空曠曠的地方居然藏着不少随手可撿的器械,要打人殺人可一點不難。
鐵皮做的電梯門都輕易被切開,上下被砍了數十道,趙淺手一攤,“械鬥,我還沒個傍身的工具。”
這一站的安檢嚴查刀具,別說防身用的,就是切牛排的鈍器都不行,只有站點道具可以暢通無比。
趙淺手中無物招架,這電梯空間又逼仄狹窄,沒辦法躲藏,他兩步縮在傅忘生背後,“勞駕幫幫忙。”
“……”傅忘生翻身避過劈面而來的砍刀,這會兒人是越來越多了,等會兒估計會擠得毫無立足之處。
“包裏有根發簪,鄭凡的道具,你沒辦法發揮效用,但防身應該沒有問題。”傅忘生嚎叫,“快來幫我!我要挂了!”
即便他剛剛踹翻了貼身而來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