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醉月樓正建在陶然居斜對面,所以韓玹從二樓窗口看出去,便能看清那邊發生了什麽。自然,若是入夜前來這裏小坐,哪一個王孫公子王公大臣去了裏面,又呆了多久,都能看個一清二楚。所以醉月樓同陶然居也有個交易,便是入夜前陶然居的二樓全封不招待客人,醉月樓按月給陶然居賠付一定的銀兩。
韓玹極有興致的看了會兒,大概明白過來是因着什麽了,秦柏在醉月樓前路過,大概是好奇往裏看了兩眼,恰遇上這緋衣在門口處正無趣,或是見他眼生,便故意上前糾纏尋事。
韓玹道:“看來,得去解個圍了。”
蕭沉衍不解道:“他,你識得?”
“蕭爺不是正想結識秦家公子嗎?這便帶你去見。”韓玹推開酒杯,長身而起,笑道。
蕭沉衍眼前一亮:“是他……不能吧?這般柔弱。”
“人不可貌相。”韓玹笑道。
“你們,至交。”蕭沉衍也跟着起身,道:“随你同去。”
韓玹長長嘆口氣,淡淡笑道:“是啊,我同他,便如你同兄長的情意。”
蕭沉衍微微低下頭,雙眸靜靜看着韓玹,終于點點頭。于是二人攜手下樓,到外面去看究竟。
卻說秦柏被緋衣故意糾纏,早已生出不耐,只是脫不得身,又有人在一旁哄笑,想來自己出身名門,被這種人拉扯糾纏不得脫身,心底便升起一股無名火來。
而那緋衣卻似不見,只道:“這位公子好生無趣,不過問你名姓罷了,大天白日的姐姐還能吃了你不成?”
秦柏挑起鳳目,怒視緋衣,正要開口,卻聽耳邊一熟悉的聲音響起:“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韓玹是也。緋衣姑娘,我這表弟自小怕生,你這般豪爽親近之意,只怕适得其反卻吓到了他。”
韓玹和蕭沉衍闊步而至,湊近耳邊低聲道:“緋衣大人,還望網開一面。”
緋衣臉色微變,稍縱即逝,這才饒了秦柏,轉身對韓玹盈盈一笑,柔聲道:“原來是玹公子,玹公子可真是稀客呢,不過,你竟識得我?”
韓玹笑道:“緋衣姑娘大名,只怕這大辰京都無人不識無人不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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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真會說笑。”緋衣抿唇笑了起來,款款施禮,道,“既是貴客來了,公子若不嫌棄,可願入內一敘?醉月樓的規矩,白日裏不接生意,讓小女子伺候幾位爺吃幾杯茶可好?或者,去陶然居?”
“無妨。”韓玹就差這一入了,韓玠平日裏總罵他吃喝嫖賭,好歹也該應應景。是以給秦柏和蕭沉衍相互介紹了,便拖了兩人随緋衣姑娘進了醉月樓。
秦柏此時,吃了韓玹的心都有了。
秦柏跟在後面拖拖拉拉不想走,韓玹見了,退一步像牽小孩一般牽住了他的手,低聲逗趣道:“怕什麽,你都這般大了,也該見識見識才是。”
秦柏憤憤,壓低聲音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挨我姐打了。”
“有我嘛,莫怕。”
“為了你,什麽都拼了!”秦柏不高興的道。
“這才乖嘛。”
“去!我若真挨打……”
韓玹挑眉打斷道:“為這事兒你姐準不打你,不然就是她覺得緋衣姑娘長得好看……”
“閉嘴!”秦柏瞪他一眼。
緋衣扭頭看一眼秦柏,笑道:“原來是秦公子,剛剛多有得罪了,還望公子看在小女子不知事,莫要怪罪才是。”
秦柏都跟着人進來了,這個時候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麽,淡淡道:“是在下無禮了。”
緋衣抿唇,笑顏如花:“公子真會說話。先時也聽人閑話過公子一二,小女子還以為秦公子是個魁偉豪邁之人,卻不想竟這般儒雅俊美。”
蕭沉衍道:“人,不可貌相。”
秦柏扭頭看他一眼,目光中盡是詫異之色,蕭沉衍便道:“秦公子,久仰。”
秦柏笑道:“不敢當,秦柏倒是多有聽過蕭兄大名,大辰第一高手。”
“謬贊。”蕭沉衍面沉若水,絲毫不顯得意之色,淡淡道。
韓玹支起耳朵聽二人說話,說起來他也特別好奇秦柏現在功夫如何,不過之前幾次都沒試探出來,又因他舊傷不忍多問。蕭沉衍向來與人清冷,就連韓昱說起來,每每相遇也不過是拱手一禮作罷,跟秦柏竟然還聊了起來,看來是真的想與之結交。
緋衣引了三人來至二樓,韓玹看這醉月樓格局,竟是構建浩大、金碧輝煌,也暗暗嘆服那位昭芫姐姐好能為。
進入雅間坐定,緋衣更是親自煮茶,笑道:“偶得的幾兩閩東太姥綠雪芽,聽說玹公子偏愛素淡,試試可還能入得口?”
韓玹端起茶杯看時,卻見水澤瑩亮,裏面的茶葉更是色白如銀,聞起來果然味道清淡醇和,略有芬芳之氣。
三人各自試了,韓玹點頭贊許,倒是秦柏脫口贊道:“好茶。”
緋衣笑道:“秦公子喜歡便好。”
韓玹看一眼秦柏,笑道:“我府裏倒是也有一些,先時皇祖母賞下來的,只無人煮得若姑娘這般好滋味,吃過兩次也便放開了。表弟若是喜歡,我改日過府上時給你帶了。”
秦柏道:“如此多謝了。”
蕭沉衍突然道:“我也有,送你。”
秦柏笑了起來,道:“多謝蕭公子,如此倒似我讨要一般。”
“無須客氣。”蕭沉衍道。
幾人閑來無事,不過是坐着說話吃茶打發時日,緋衣便道:“幾位公子若有雅興,不若緋衣彈奏一曲湊趣兒如何?”
韓玹笑道:“正有此意,素聞緋衣姑娘琴藝豔冠群芳,我等今兒個卻是偏了。”
“應該的。”緋衣便命人道,“取我綠绮來。”
有人取了琴來,緋衣和衣而坐,伸出芊芊素指伏于琴上,铮的一聲,清音和弦而起,袅袅繞梁不止……
秦柏眯眸,點頭笑道:“前朝司馬相如詩賦極為聞名,梁王慕名請他作賦,司馬相如便寫了“如玉賦”相贈。此賦詞藻瑰麗,氣韻非凡,梁王見了心下大悅,就以自己收藏的綠绮回贈……果真好琴。”
“秦公子果然家學淵源,此琴也是緋衣偶然得之,應個景罷了。”
然而琴音剛起不多時,幾人正聽得如癡如醉之時,雅間外面卻起了吵鬧之聲,便聽一男子聲音道:“還說不做生意,這是哪裏的琴音?緋衣姑娘大天白日裏伺候什麽人,竟連我家爺都敢不見,可是活膩歪了吧?”
琴聲戛然而止,緋衣顯是也聽到了外面的話,眉目間現出不悅之色,便聽有人攔阻道:“大爺千萬莫惱,姑娘只是與幾位朋友說笑罷了,還請夜裏再來。”
“吆喝——咱們爺說個一,在這京都無人敢說二,使喚緋衣姑娘伺候客人是看得起她,夜裏客人都走了,來做什麽?讓你家姑娘給我們爺暖床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重。”
男人聲音之高,室內幾人聽了都覺尴尬,偏生又起來一堆哄笑之聲,緋衣深吸口氣,臉色實在難看,起身告罪道:“原想請幾位公子來此小坐,不想竟鬧了這麽一出,讓公子們見笑了,容緋衣他日再行謝罪,今日只怕得同他走一遭了。”
蕭沉衍詫道:“你竟怕他?”
緋衣苦笑道:“蕭爺這話實在擡舉緋衣了,都中都說緋衣無不敢開罪的,其實不過是大家給面子罷了,只是這位爺,實在得小心伺候着才是,哪一日真惹了他不高興,只怕這京都再無緋衣了。”
韓玹一直聽着外面的聲音有些耳熟,聽緋衣這麽說了,腦海中幾個人影一晃而過,終于知道是哪一家了,卻正是韓青鴻府裏的一位小護衛。
緋衣,昭芫公主,韓青鴻……
開始還真以為她是故意招惹秦柏尋開心,如今看來,也或者今日這緋衣是專在這裏等着自己呢?這卻有趣,到底誰才是誰的掌中棋呢?
不管她想做什麽,既是自己也有心,自然要替她擋上一擋。
況且韓玹性情向來霸道慣了,直接讓人砸了場子自然是不肯善罷甘休的主,臉色當即已是變了,起身道:“緋衣姑娘且慢,難得秦家表弟愛你琴藝,如此卻是遺憾,不若讓在下先去會一會他,如若實在有事,姑娘再跟他前去也不遲。”
緋衣長舒了口氣,連一邊的丫頭臉上都露出了喜色,緋衣道:“如此有勞玹公子了。”
韓玹擺擺手走出雅閣,正要再行吵嚷的護衛一見是他出來,倒是自動禁了聲,忙堆起笑臉過來相見:“不曾想是二公子在此,小的剛剛實在是唐突了,還望爺莫要着惱。”
韓玹冷哼一聲,笑道:“常護衛請起,今日閑來無事,恰與朋友至此,便約了緋衣姑娘一處兒敘舊,卻不曾想倒遇上了常護衛,不知王叔招緋衣有何使喚?”
小護衛堆起一臉笑,恭敬道:“不是什麽要緊事,不過是午後府上宴請幾位舊友,想着姑娘白日裏也無事,便使喚小的接回去伺候個曲兒。既是陪着二公子的,咱們也就不打擾了,回去同王爺說明原委,自然無事。”
韓玹便道:“如此有勞常護衛了,還望護衛給王叔說一聲,他日小玹得空,自當親去府上拜謝,小玹在此先謝過常護衛了。”
“哎吆哎吆,這可不敢當,二公子說的哪裏話?折煞小的了,二公子還請先忙着,小的這便回府伺候去。”小護衛忙一再作揖道。
韓玹彬彬一禮,口道“失陪”,這才又轉身回了雅間,那小護衛自是回十五王爺府上回話不提。
卻說幾人自醉月樓出來,已是晌午時分,蕭沉衍遇上姜長辛府上的小管家來請,只得同兩人告辭,還特意同秦柏作別,道:“秦公子,好才情。”
秦柏笑道:“蕭兄謬贊了,他日再聚。”
“告辭。”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中秋節快樂~~~
愛你們麽麽噠(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