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說起這兩個女人,其實都是極有來頭的,那位程大人如今雖然已是賦閑家中頤養天年,可往前推五年,他卻是朝中數一數二的大紅人,官居一品相位。程家一門三進士,程相的二子也是進士及第,任太史令多年,如今還在朝中的程引,年紀輕輕便做到了禦史大夫,乃是程家長門長房嫡子,身份尊貴。這個給韓玹相看的女子,便是那位太史令的女兒,程引的堂妹。而那個陳貴妃,其父親正是當朝宰相陳大人。
只可惜,與七王府勢同水火的二王爺,正是由陳貴妃所出。
所以,這門親事必定是由皇帝定下來的,而當今天下,敢駁皇帝龍臉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二王府的昭芫公主,另一個,便是七王府的纨绔公子韓玹。
氣氛莫名變得不自在起來,蕭沉衍和宋玉跟在二人身後,都有些無措,終還是蕭沉衍打破了沉默,笑道:“也不是什麽……燃眉之急,的事,二公子,就算進宮,也該先回府……拾掇拾掇、自個兒,就這麽,風塵仆仆的……去見、長輩們麽?”
難得蕭沉衍說了這麽多話,韓玹沉默了會兒,“嗯”了一聲。
韓玠這才問道:“小柏的傷勢可有好轉了?”
“還是不好。”韓玹道,“外祖母尋醫問藥鬧了這麽些日子,可他立都立不起來。我一朋友還在給尋大夫,到時候再看吧。”
韓玠嘆了口氣,終于不再說話了,一行人默默的回了城。
俗話說姑侄兒姑侄兒,看過七王妃,再看秦柏便知出處了,這姑侄二人俨然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七王妃華衣金冠一身富貴,容貌清冷不怒自威,韓玠那渾然天成的威嚴之氣,怕還是傳承于這位流着皇室血脈的女人。
大長公主乃是皇帝唯一一個一母同胞的妹妹,身份之尊貴無人能匹,所以就是秦柏骨子裏,也有種與生俱來的豪門貴氣。不過,雖然大長公主生于皇室,然而她年少時恰趕上動亂的年代,自小便随着先皇東征西戰,竟是養出了不輸于男子的豪氣,連自己的婚事都是自己做主掙得的。
下嫁秦翊川父親之後,大長公主養了一兒一女,兒子秦翊川軍功赫赫,如今已封了侯,娶了江南官家的小姐,幸福美滿讓人羨慕。女兒秦氏與七王爺韓青澤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兩心相悅,皇帝無奈只得成全了這對表兄妹。
這七王妃之父是寧國公,其母是大長公主,身份之尊貴在當今天下也沒誰了。而且,七王爺韓青澤乃皇後唯一親出,又極得皇帝青眼,韓玹兄弟在皇宮裏走一圈兒,撲面的都是點頭哈腰的侍衛宮女。
是以,不出個韓玹這等上天入地、玩花跑馬的纨绔也是不應該。
韓青澤尚未下朝回府,想來又是被皇後留住了,韓玹讓丫頭伺候着洗漱之後換上幹淨的衣裳,方才往正屋裏去見母親。其時,秦氏正由韓玠伺候着用茶。
“母親。”韓玹整理衣襟,難得認真的道,“這麽久不見,母親也想兒子了吧?”
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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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還想着如何教訓幾句呢,韓玹已是乖巧的走到跟前,又是倒茶又是捏肩的讨好起來:“幾日不見,兒子可想死母親啦,這些日子母親一定過得極舒心,這麽看着,竟是變得更美啦,我看連姮文姐姐都比你不得。依我說,等他日表姐上京,母親一定要用心教導于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整日跟個瘋小子一般,眼見說親的都要踏破門檻了,外祖母都要愁死啦。”
秦氏:“……”
秦氏的嘴角不能自已的翹了起來,本來還想教訓的話早抛到了腦後,嗔怪的看他一眼,問道:“你表姐也說親了?”
韓玹沖韓玠不可察覺的揚了揚眉,笑道:“可多了,只怕也快定下來了。不過這事兒外祖母也拿不得她主意,還得表姐點頭才準。”
“嗯。”秦氏沉吟道,“姮文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只要她喜歡也罷了。”
韓玹兄弟陪着七王妃說了會子話,他離京過久的事終是翻過去了,母子間的氣氛融洽和睦,其樂融融讓人豔羨。
韓玹這才提起正事,問道:“我聽說,皇祖父給兄長看了陳貴妃的侄女兒,這事兒定了不曾?”
秦氏擡頭掃一眼韓玹,又責備的看向韓玠:“你都同他說了。”
“是,母親。”韓玠道。
“母親見過麽?”韓玹問道。
“沒呢,怎麽?”
韓玹道:“母親,那陳相老奸巨猾,那個陳貴妃又飛揚跋扈,他們家的女孩兒能有什麽好?你看兄長這斯文刻板的性子,若給他娶個驕縱的女人,兩人不得每日打一架?”
秦氏:“……”
韓玠責備的看他一眼,低聲道:“這麽大人了,都說的什麽?”
韓玹笑道:“必是實話。”
秦氏卻是不見着急生氣,反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笑吟吟道:“小玹說的也是,我看那程家的姑娘倒是溫柔可人,不若你同小玠換一換?我看你跟姮文就玩得好,還有昭芫公主,都是有性子的。”
韓玹:“……娘親!所以只有兄長才是你親生的吧!”我什麽時候跟那兩個霸王玩得好了,誰見過!想起有秦姮文存在時那不可回首的童年慘狀,韓玹簡直恨不得她跟溫柔可愛的秦小表弟換過來才好,要不是因為母親疼她,真想揍得她滿地找牙!至于霸道又愛現的昭芫公主,還是不要提了!
韓玠哭笑不得,簡直不想跟他們娘倆一起聊天了。
秦氏“噗嗤”一笑,嬌美依舊的臉上浮起輕松的笑意,纖細白嫩的手指端起茶來,自顧優雅惬意的喝了一口。
韓玹道:“也就跟您說一聲,我去找皇祖父理論,如果真的是個好的,能輪到兄長身上?怎不給他家韓昱娶回去!”
秦氏端着茶盅的手微微一頓,笑道:“真是管不住你了,這種事情也有你插手的道理?講的都是什麽混話,真是又欠你父王收拾你了!給我回屋念書去。”
“母親。”韓玹湊過去給秦氏揉揉捏捏,“至少皇祖父把我大老遠的叫回來,我也該先去問個好才是吧。”
秦氏長長舒口氣,起身道:“罷了罷了,我也乏了,你倆都下去吧,該做什麽做什麽去。莫要惹了你皇祖父着惱!”
“是!對了,外祖母還給母親帶了好物兒回來,一會子到了,兄長記得替我送過來。”韓玹一邊說,聲音已是到了院外。
秦氏無奈的搖了搖頭。
韓玠看着弟弟離去的背影,也是無奈,笑着安慰秦氏道:“小玹做事還是有分寸的,母親不用擔心。”
秦氏随意的揮揮手,笑道:“去吧去吧。”
韓玹在王府也就沾了沾腳,廊檐下逗了逗七王妃鐘愛的鳥兒,轉個身便又溜了出去,連韓玠也拿他沒法子,也虧了他臨走還記得拿上給二老帶的禮兒。
韓玹一路走馬觀花,帶了宋玉來在朱雀街上賞了賞京城的繁華,又進陶然居喝茶去了。
宋玉嘆道:“這些年京都的變化可謂是一日千裏,看着如今的繁華之象,我都有些想不起當年的樣子了。”
“是呢,先人種樹後人納涼,生于如今這太平盛世,也是咱們的福氣。”韓玹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茶杯,心內也覺感嘆。
當年,為了天下一統,先皇帶兵南征北戰,百姓生活清苦,連這京都之地都是一派荒涼,遠的不提,十年前宋玉随秦将軍南下時,這京城還不見如今之喧嘩富貴之象。
二人在外面喝了茶,韓玹這才帶着宋玉進了宮,自然是先往皇後的鳳儀宮去。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皇後知道他今日入宮,竟已派人接了出來。
韓玹大步進入殿內,連接出來的人都甩在了身後,剛踏入大殿便揚聲道:“皇祖母,我回來了,看我給您帶了什麽……你,你誰?”
迎面站着的是一位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女,薄施粉黛,玉面桃唇,肌膚白皙滑嫩似能掐出水來,五官小巧精致如若先朝畫師精心描繪之作,秀美若畫。這少女乍見韓玹進來,一雙含羞的眸子忙躲躲閃閃垂了下去,一對小臉兒也跟着浮起了嫣紅之色,慌慌張張對着他福身施了一禮。
韓玹:“……”
韓玹眯起眼,撇向旁邊的陳貴妃,瞬息間便明白過來一二。他不退反進,上前一步自上而下認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由笑着摸了摸下巴。從小長到大,身邊的女子都是如昭芫公主和秦姮文之流,一言不合甚至暴力解決問題——對這種嬌羞怯怯的風格,還是頭一次遇上,這一家水竟能養百樣人呢?
見那女孩兒越是尴尬,韓玹不禁邪氣的笑了笑,腦袋微側在女孩兒耳邊低聲道:“關關雎鸠,在河之洲……”
“吆,這是小玹吧?看看,說曹操曹操到,這就來了。”說話的是一身金碧輝煌的陳貴妃,眼見韓玹放肆的打量着那女孩兒,忙上前拉了她退向一邊。
韓玹不由大笑起來,那女孩兒臉色卻更顯羞赧,陳貴妃暗暗掃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