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師兄，你又說謊

第21章 二十

到了金陵，整座城似乎都喜氣洋洋的，柳楓随手揪住一個路人，打聽道：“兄臺，這金陵城最近有什麽喜事嗎？”

路人奇怪地看他一眼，“王老先生七十大壽！”

“竟然把這事兒給忘了！”聞言陸城一拍腦門，顧不得跟路人道謝，急匆匆地拉上柳楓和陌百川就走，“這些天被秘籍搞得頭昏腦漲，竟把王老先生過壽的事情給忘了！”

“收到請帖了？”柳楓問。

“三個月前就收到了！”陸城有些發愁，“什麽都沒準備，這可怎麽去！”

“你臉皮那麽厚，怕什麽。”陌百川嘟囔道。

柳楓：“不如‘借花獻佛’？”

“什麽馊主意！”陸城笑罵道，“被人發現我以後在江湖上怎麽混。”

柳楓：“你偷東西還能被人發現？”

“這金陵城就這麽大，有人丢東西，剛好我的賀禮跟他丢的東西一樣？”陸城挑眉，“好主意。”

“那你怎麽辦？”柳楓兩手一攤，表示他也沒辦法，“話又說回來，這風口浪尖的，你去給人祝壽，合适嗎？”

陸城：“不合适。”

半晌，陸城又道：“無所謂了，反正他知道的也是個假名字。”

柳楓驚訝，“你沒坦白？”

王老先生是陸城和柳楓二人都十分尊敬的人。

王老先生家中祖輩是混江湖的，提起金陵王家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但是到了他這代，他卻參加科舉入了仕。有他身上這層亮眼的背景，朝廷便把他安排在了與六扇門相似的位置上，目的是為了相互制衡。

只可惜後來六扇門劉中地等人太過強勢，把王老先生擠兌回家了。從此老先生撂下話：此生再不入京。一心一意留在金陵經營王家，那些年在江湖上更是風生水起。只是他兒子一輩有些平庸，加上劉中地一門心思地不讓他好過，王家就沒落了些。不過前幾年家主移到了他孫子王昊明身上，劉中地又醉心權勢，王家的生意重新有了起色。

當年他二人跟海蛟幫杠上，江南水路全面崩盤，茶農們怨聲載道。就是這麽個燃眉之際，王昊明來了，說家中有幾艘運貨的船，可以借他暫用，助他過了這段茶農不信、朝廷不管、海蛟幫搗亂的最艱難的時刻。

後來他們二人也曾登門拜訪，只是柳楓臉上明晃晃地寫着“六扇門”三個字，王老先生不願與他多言。倒是陸城，給他留下了極好的印象，飽讀詩書滿腹經綸、武功高強心懷黎民，一度要将他小孫女許給陸城。

柳楓此問便是因此，除了陸城坦白他出身明教，是江湖上正熱的那個盜聖，他想不出別的辦法能讓王老先生打消這個念頭。

陸城：“我沒說我是盜聖，我跟他丁湛然是化名，原名蘇展，來自西南。”

“可以啊！”柳楓佩服道，“這話也就你敢說！”

“逼急了沒辦法啊！我總不能說我是……”看到陌百川，陸城吞回他下半句，生硬地解釋道：“毒谷有兩大姓，一為樓，二為蘇，兩姓交替做谷主。”

柳楓哈哈大笑，“然後他就放過你了？”

“我跑了。”陸城摸摸鼻子，忽然一敲手掌，“我才想起來……老先生應是發現了！三個月前的那封請帖送的是行家酒館……”

陸城：“去看看，有人送上門還不好麽。”

柳楓很惜命，謹慎地問：“出事的話，帶我們倆人能跑掉嗎？”

陸城斜眼瞥柳楓，“當我師弟是跟你一樣的廢物嗎？”

柳楓輕咳一聲，“那就好，那就好。”

“壽禮呢？”

“不帶了。”

“啊？”

“直接去。”陸城擺擺手，厚着臉皮道：“盜聖最近這麽慘，老先生會理解的。”

柳楓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有道理。”

陌百川一臉茫然，剛剛陸城和柳楓打的什麽啞謎？

王家大門口，陸城對柳楓說：“你別進去了吧，老先生過壽，你去給添堵，不好吧。”

“不至于吧。”

“怎麽不至于啊。”陸城沖他腰間鐵尺努努嘴，“你帶着這玩意多紮眼。”

柳楓低頭一瞧，覺得陸城說話有道理，想也不想便摘了鐵尺，遞給陸城，道：“去，幫我藏樹上。”

陸城無語。

鐵尺就是六扇門捕快的身份，從來尺在，尺亡人亡。

“你師父知道非罵死你不可。”

“不會。”柳楓道，“我這是随機應變。”

“……”

“那你這寶貝刀呢？”柳楓反問，“這麽長個包裹，傻子看不出來是武器。”

陸城一本正經道：“一旦打起來了呢，帶着吧。”

柳楓：“……”

進了門，迎上來個家丁，見他們三人兩手空空也未多言，而是一團和氣地問：“不知三位可有請帖？”

陸城一愣，摸遍全身，最後尴尬地說：“好像丢了……”

陌百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無聲地控訴他；柳楓給了他個白眼，“要你何用。”

“慌什麽。”面對二人的鄙視，陸城不躲不閃，大大咧咧地對家丁說：“你們大管家呢，他認識我。”

家丁一怔，被陸城這副大爺模樣唬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來給老太爺賀壽什麽都不帶的，心道：王家親友廣布天下……莫非真是熟人？

家丁想了想，什麽東西都沒拿，也不好領去見老太爺，于是直接領他們仨進入了宴席。

陸城揚揚眉毛，“怎麽樣？”

柳楓比劃大拇指，“厲害厲害。”

說話間，王昊明出來招待客人，柳楓興奮地揮揮手，“這邊！”

王昊明眼前一亮，迎了上來，“我以為你們不會來了。”

柳楓嘿嘿一笑，右手搭在王昊明肩膀上，大力拍了拍，“好久不見啦！兄弟！”

陸城拉過陌百川，“這是我小師弟，陌百川。”

王昊明爽朗一笑，雙手拱了拱，“王昊明。”

轉頭問陸城：“蘇兄最近怎麽樣？”

陸城一怔，随即了然地笑了笑，“還不錯。”

至于陌百川……他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笑容各異的三人，不明白他們有什麽好笑的。

三人聊了一陣，王昊明便要離開，畢竟他不能不顧別的客人。

臨走前，陸城抓住王昊明，問：“可有聽過花前月的消息嗎？”

這回輪到王昊明怔住，他問：“打聽他幹什麽？”

“有事。”

王昊明：“去年上元節，死家裏了。”

陸城追問：“他家在哪兒？”

“在城外，壽宴結束後我帶你去？”

陸城：“那倒不用，你随便派個人帶我們去就行。”

王昊明點點頭，有些遺憾地道：“好不容易與你們聚一次，偏偏趕在這樣的時候。”

陸城嘆口氣，“待此間事了，我們再來拜訪，還欠你們家老爺子一份壽禮呢。”

“我說怎麽沒在正廳看見你，原來是空手來的。”

陸城搖搖扇子，掩飾尴尬；柳楓清清嗓子，“以後補。”

送走王昊明，三人入席，剛坐下想吃點東西，就聽有人大喊：“盜聖！”

這話就跟往靜湖裏砸石頭，還是分量十足的那種。滿園子都是走江湖的，誰不知道盜聖身上有什麽。

陸城驚的手一抖，剛夾起的菜落到了桌上。

緊接着就聽見一陣嘈雜的聲音，園裏諸位都在尋找發聲人，同時也在尋找陸城的蹤跡。

柳楓瞅他一眼，“我說什麽來着？”

“烏鴉嘴。”

陌百川：“現在怎麽辦？”

陸城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周圍，道：“看看情況，準備跑。”

陌百川小聲說：“又跑……”

陸城對他腦袋來了一巴掌，“廢話，這麽多人呢！”

陸城動作幅度過大，引來一群人關注，吓得柳楓馬上把陸城糊在陌百川腦袋上的巴掌拽下來，“你老實點兒！”

“盜聖在哪兒！”

“在哪兒！”有人指向陸城所在位置。

“別吧。”陸城心道，“直接暴露我啊。”

柳楓有點緊張，他武功本就不好，唯一的武器還在門口大樹上……陌百川很興奮，只要有架打他就高興。

陸城擔憂地看了眼興奮的陌百川，“想打就去吧。”

看到陌百川瞬間竄進人群開始混戰，柳楓驚道：“你放心？”

“沒事兒。”陸城一邊說，一邊與柳楓悄悄向正廳放向走去，“讓他去吸引注意力。”

柳楓：“親師弟也坑！”

這邊太過吵鬧，王昊明出來，剛好撞上陸城二人。王昊明一眼看見場中央的陌百川，立刻明白眼下個這情形。陸城一臉歉意，“兄弟，對不住，毀了你家老爺子壽宴。”

王昊明微微搖頭，右手向後一招，喚來一個侍衛，偏頭耳語幾句，食指隔空點正門。

陸城：“多謝。”

王昊明：“這是我貼身護衛，讓他帶你去。”

陸城二話不說，提起柳楓，彈個石子到陌百川額頭，傳音道：“走！”

這回陌百川長記性了，老老實實抽身脫戰。

三人跟着護衛走到花前月家門口，陸城：“出門還是得靠朋友啊！”

柳楓只當沒聽見，毫無顧忌地推開了門。

陸城眼睛一瞪，一把揪回柳楓，嫌棄道：“誰給你的勇氣直接開門？也不怕被人打死。”

柳楓滿不在乎，“怎麽會。”

陸城柳楓這邊吵吵鬧鬧，卻發現陌百川兩眼死死地盯着窗戶。

“怎麽了師弟？”陸城順着陌百川的視線看過去，窗戶是開着的，順着窗戶能看見個茶桌，茶桌上有個杯子，好像還有半條劍穗似的東西。

陸城鼻子抽動兩下，“我怎麽聞着股臭味。”

陌百川二話不說，用他最快的速度順窗跳進屋裏。

陸城怕有危險，也緊緊跟上。柳楓沒急着上前，先對送他們來的護衛說：“你回去吧，替我們向你們少主道聲謝。”

眼看着護衛領命離去後，柳楓才跟上陸城的步伐。

跳進屋裏之後的陌百川動也不動，只有離他稍近些的陸城依稀能聽見他顫抖的聲音：“師父……”

陸城感覺不對勁，湊近一看，不由得瞪大雙眼，驚道：“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