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
陸城找的臨時歇腳處在山上,是個破敗的草廬。草廬裏設施齊全,什麽都有,只是都被蟲蟻咬的瞧不出原型,咬不動的譬如鍋碗也都被蜘蛛等小蟲占據,成了他們的窩。
屋裏還有張書櫃,上面淩亂地堆放了些書本,只是年月太過久遠,又在這荒郊野外風吹日曬雨淋,什麽也看不出。
這草廬的前主人大約是個隐居的武林前輩,陸城仔細瞧過那牆上挂的書法,很是不羁,甚至還能感覺到些許劍意,一看便是個很有想法的前輩。只是破敗如此,也不知主人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地方也十分隐蔽,陌百川只出去晃過一次,差點找不到回來的路。更多時候他還是乖乖躺在陸城收拾出來的床鋪上養傷,等陸城從城裏帶回他們二人的生活必需品。
這是他們倆在這裏住的第五天,草廬煥然一新,還多了股難以言喻的藥味——陸城給陌百川開了副奇苦無比的方子,還逼着陌百川一天喝兩遍。
“師弟,你這傷差不多了。”陸城把過脈,又遞給陌百川一碗藥,“藥效吸收的不錯,再喝兩天吧。”
“就不用躺在這裏喝藥了麽?”陌百川期待地問。
陸城忍着笑意,“再喝兩天給你換副方子。”
陌百川一口氣喝光碗裏黑漆漆的藥湯,苦得他臉皺成了一團。陸城笑着往陌百川嘴裏塞了塊蜜餞,緩解了點苦意。
陌百川感激不盡,問:“前幾天怎麽沒有?”
陸城說的輕描淡寫,“忘了。”
“……”
除了這股難以言喻的藥味,還多了位難以形容的捕快。
若非要陌百川形容,那只能說這位捕快真不愧是盜聖的朋友,一模一樣。
柳楓是陸城早上進城抓藥時領回來的,到了這草廬,柳楓第一句話便是:“住這破地方真是難為你了。”
跟陸城第一句話一個意思,陸城說的是:“地方太破,湊合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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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城和柳楓拎回來兩壇秋露白,四樣菜,還有一只燒雞,香氣撲鼻。
陸城:“師弟,你傷好的差不多了,來吃點兒好吃的。”
柳楓餓的不行,直接撕掉一只雞腿,口齒不清地關心陌百川:“怎麽傷的?”
陌百川抿唇,不想說話。
“被劉中地打的。”陸城給柳楓倒了杯酒,“別問了,我師弟不開心呢。”
這話說的陌百川更不愛聽。
柳楓仰頭幹了陸城給他倒的酒,“劉中地是個大變态,我也打不過他,輸給他不丢臉!”
陸城不客氣地怼柳楓:“你什麽水平,我師弟什麽水平,能比嗎?”
“怎麽不能?”
“你沒出息。”
“我沒出息?”柳楓誇張地反問,“兄弟我快馬加鞭趕過來幫你的好吧!”
“有什麽用?”陸城嫌棄地撇撇嘴,“你帶來有用的消息了嗎?”
“怎麽沒有!”柳楓大喊,“我發現你們明教和一心閣有仇啊!”
陸城聞言心底一慌,柳楓也自覺說錯話,兩人看向陌百川。
陌百川正在喝粥,冷不丁被兩個人同時注視,還有點兒不知所措。
“看我幹什麽?”
陸城柳楓松了口氣,陸城瞪了眼柳楓,比口型道:“沒用的東西!”
柳楓轉回身,仗着他背對陌百川,誇張地比口:“他不知道?”
“不知道。”
柳楓自知理虧,垂頭啃完一只雞腿才說話:“我找過蘇公公,他什麽都不肯說,朝廷裏肯定有人打你主意。”
陸城滿不在乎,“想找我麻煩的人多了。”
“你小心點兒。”
“我十六歲成名,不知見過多少大風大浪,還能在這陰溝裏翻船?”
柳楓一口酒噴出一半,“這還是陰溝?前有劉中地出京,後有樓長笑出谷,這明顯是條大河好不好!”
柳楓噴出的酒好巧不巧,一半進了陌百川的碗。
陌百川擡起頭,柳楓尴尬地摸摸鼻子,一把奪過陌百川手中瓷碗,“我再給你盛一碗!”
果然都不正常。
陌百川默默回他簡陋的床鋪呆着,陸城幫他把吃的端過去,道:“你在這兒慢慢吃,柳楓一驚一乍的。”
陌百川點頭表示贊同,陸城笑了笑,拍拍他肩膀。
陸城問柳楓:“除了這些,你還知道什麽?”
“我瞧我師父他們似乎是知道點兒什麽的……”柳楓摩挲下巴,“但是誰也不肯說,估計是朝廷和江湖兩方都涉及到了吧……”
陸城點點頭,道:“廢話。”
柳楓白了陸城一眼,“你好好想想,這些年都招惹什麽人了。”
“沒人啊。”陸城無辜地說,“我總共就進過兩次京,第一次偷寶石,第二次找你,你都知道的。”
“話說……你知道當年你偷的是誰的東西嗎?”
“當時不知道,過後知道了。”陸城挑眉,“怎麽,你懷疑他?”
柳楓:“朝廷中跟江湖聯系最深的除了我們六扇門,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七王爺了。”
“倒也是。”
陸城盯着眼前飯盒,旁邊有條黑蟲,抱着從柳楓嘴裏掉出來的碎肉不撒手。突然他想起了什麽,抓起一根枯枝在地上亂劃了幾下,問道:“見過這個圖案嗎?”
柳楓湊過來,上下看了好幾遍,最後嫌棄道:“你畫的這是個什麽玩意?鬼能認出來哦!”
陸城皺着眉,“我也記不清了,好像是有這麽個圖案。”
“什麽時候?”
“當年裝寶石的盒子上好像有個這樣的圖案,前幾天殺李昌的時候發現他書桌上也有個差不多的,都像個匕首似的。”
“你畫的也忒不像了……”
“那圖案長的賊奇怪,我當時也沒放心上,早忘了。”
柳楓無語,“那你還問什麽。”
“試試嘛。”陸城說,“萬一你見過呢。”
“沒見過。”
“要你何用。”
“你看見的,不記準了,怪我?”
陸城懶得跟他多嘴,“你那邊有海蛟幫後續嗎?”
“沒有。”柳楓抱怨道,“當年咱倆鬧的太大了,師父不許我再過問海蛟幫的事……白瞎我那麽多心血。”
“我覺得海蛟幫跟這事可能也有些關聯……”陸城不确定地說,“我幫子軒處理完李昌的第二天,劉中地的人便出現在海蛟幫總部了。”
“怪不得!”柳楓叫道,“就是那個劉楌擠兌我,不讓我管海蛟幫的事兒!”
“……這條先記着,小心給子軒添麻煩。”陸城沉吟道,“說到子軒,我今日收到他的消息,他說李昌一脈忽然撤出江南,往北走了……”
“毫無道理啊,海蛟幫勢力只在江南。”
“我也不懂。”陸城道,“不過李昌的人撤出江南總歸是件好事,我跟來信的人說了,有異動通知我。”
“穩妥。”柳楓又問,“子軒怎麽知道你在這兒?”
陸城:“他通過行家酒館傳的消息。”
柳楓晃晃腦袋,把這消息甩到腦後,一臉壞笑地問:“聽說你屠了一心閣江南總閣?”
陸城瞪柳楓一眼,“你從哪兒聽的。”
“滿大街都傳啊……”
“……”陸城無奈嘆口氣,“別問我,我不知道。”
柳楓哈哈大笑,給陸城斟滿酒,“怎麽回事兒?仔細講講,好奇着呢。”
陸城三言兩語講了這些日子的經歷,只換來柳楓更大聲的嘲笑,還引來了陌百川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陸城黑着臉道:“別笑了!”
柳楓笑夠了,“你怎麽這麽倒黴。”
“我也想知道!”
“好好好不開玩笑了。”柳楓正色道,“我們從頭分析。”
陸城“嗯”了一聲,然後問道:“秘籍具體是哪天丢的?”
“九月初二。”
“初七你到杭州,當晚一心閣來人。”說罷,陸城轉頭,揚聲問陌百川:“阚明哪天帶你出的門?”
陌百川凝神想了一下,道:“初四一早,初五晚上到的杭州。”
“這麽快!”柳楓訝異,“你師父可以呀,六扇門初三才下懸賞……”
陸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師父消息真靈通。”
陌百川看看陸城,又看看柳楓,他問:“有什麽問題嗎?”
柳楓驚奇地把目光從陌百川身上滑到陸城身上,“你這師弟……莫非是個傻的?”
“別理他。”陸城為陌百川解釋道:“懸賞我的消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一天的時間內從京城傳到湖州總閣。”
陌百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柳楓道:“很明顯啊,阚明也知道點兒什麽。”
“對。”陸城道,“去年上元節,阚明殺了花前月。”
柳楓一驚,不敢置信地追問道:“花前月也在這局裏?還成了棄子?”
“猜的。”
“差不多。”柳楓也撿了根木棍在地上亂劃,“上元節這天肯定是阚明故意選的,他早就知道了。”
“但我想不通,花前月跟這事兒有什麽關系。”陸城飲了口酒,“他跟我們斷的很徹底。”
柳楓搖搖頭,“花前月的事情上我了解的還沒你多。”
陌百川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陸城和柳楓打的什麽啞謎。陸城和柳楓在思考,草廬裏便陷入了沉靜,只有陸城無意識地晃動他手中酒杯,發出一波又一波酒水碰壁的聲音。
柳楓突然道:“不如走一趟金陵?”
“你想去花前月家裏碰碰運氣?”
“萬一呢……”柳楓咬着嘴唇,“花前月死的早,還是阚明殺的,沒準兒會有什麽線索被疏忽了……”
“也好……”陸城覺得這主意不錯,“眼下我們也沒別更好的線索……再者……我總覺得我們會在那邊碰見阚明。”
一聽阚明兩個字,陌百川馬上來了精神,“你不是說不知道我師父在哪兒嗎!”
陸城翻了個白眼給陌百川,“我說知道你還能呆的住?”
柳楓放聲大笑,“還真是個愣頭青。”
陸城又瞪柳楓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