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陪葬之事
許榮音回來的很快, 人還沒有走進靜園的門,就能聽見她的哭聲,江婉婉都還來不及出去迎接, 她和她的夫君就進屋來了, 一見許楊氏的遺體,就哭着跪在了床前。
她的夫君于成文, 長着一雙濃眉,平日裏不茍言笑的, 對于慣愛給她女兒出主意攪渾他後宅之事的岳母, 并無幾絲悲傷之情,此刻跪在床前硬是也擠不出幾滴眼淚出來, 只能低着頭假意哭了幾聲。
許榮音哭了一陣子,緩過來一些, 坐在了床邊捏着帕子擦淚,邊問江婉婉:“弟妹, 母親到底是為何突然就……明明前日我回來看她時,她還頗有精神的同我說話的……”
江婉婉病着, 臉色本就不好,此刻聽得她這話, 故意做出一副為難模樣低着頭就是不肯吭聲, 許榮音看出來了點什麽,擦擦淚跟于成文說:“你先去外面看看幫幫阿弟的忙。”
于成文正懶得在這裏跪着裝哭, 聞言二話不說的就起身離開了。
許榮音更是擺手打發了身邊的丫頭,這才問:“這會兒沒旁人了,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江婉婉嘆口氣,撫着悶疼的額頭坐下來說:“是因為二弟突遭不測的事, 母親知道了,心裏着急就叫了夫君過去問話,可是後來不知怎的,就吵了起來,母親就吐血了……”
話說到這裏,就沒有繼續說了,只要不傻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許榮音聞言更是紅着眼死死咬着唇,此刻也不知道該生誰的氣好,氣憤了半天只能嗚嗚的哭着,什麽也說不出來。
江婉婉暗暗看着她這個樣子,瞥過了眼,卻在片刻後說:“大姐,母親病故,我知道你心裏悲痛難抑,可是前頭已經搭起靈堂了,所以母親的衣着,也該準備換了。再有就是陳姑姑,她留下遺書給母親陪葬,乃是忠義之事,回頭她的家人來了,咱們也得打起精神來好生安撫才是,不能傷了忠仆親眷的心啊。”
這些許榮音都懂,所以聽了這話也就點了點頭說:“那趁着陳家沒來人之前,咱們先把母親安置妥當吧。”
“好。”
江婉婉病了體力不支,許榮音發了幾句牢騷後,便和幾位許家前來的嬸娘一起,把許楊氏的壽衣給換上了,棺椁也已經安置在了正廳,只等算好時辰,就可以将遺體挪進去了。
忙亂的随便吃過午飯後,江婉婉實在是燒的身子無法堅持了,就回去梅園吃了藥睡了一會兒,可沒睡多久就醒了,剛折起身子,江淮文就進來了,皺眉看着她這病歪歪的模樣無奈道:“瞧你,也不是小姑娘了,怎麽這般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身子,病了就多睡會兒,那邊沒你照看也沒亂了套。”
江婉婉看着大哥笑笑:“大哥你什麽時候來的?我以為你要到天黑前才會來呢。”
江淮文給她倒了杯茶遞給她:“今日正好沒什麽事,一聽許家報喪了,祖父就叫我過來了,好歹搭把手,另一個就是祖父怕你頭一回操辦這種事,別再錯漏了什麽叫人诟病,叫我帶府裏的老嬷嬷過來,時刻提點着你些。”
“祖父對我真好,事事都念着我。”江婉婉喝了口茶,頭靠在軟枕上,有些疲憊道:“還好前一陣子,她病的厲害時,該置辦的都置辦了,也省得此時我手忙腳亂了。只是我這身子不争氣正巧就病了,其實我心裏也正怕喪事會辦不好回頭落了什麽埋怨,不過現在大哥來了,我就安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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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文搖頭失笑:“行了,別說好聽話哄我玩了,你再睡一會兒無妨的,我去知會妹夫一聲,諒他也不敢多說什麽。”
江婉婉點點頭,看着大哥離開後,招手叫來了冬菊交代:“等陳家來人,立即告訴我。”
“是,小姐放心,奴婢會盯着的。”
青心在靜園裏忙活大半天了,剛剛喝了兩口水準備繼續忙時,見着許仲壬來了。
她立即迎了上去,看着許仲壬那緊皺的眉頭,她小聲的問:“公子,前院可安置好了?”
許仲壬點點頭:“那邊都差不多了,母親這裏呢?”他說着擡頭看了看,院子裏該挂白的地方夠挂上了,大部分的下人也都穿了喪服,有條不紊的做着事,見此他心中頗為寬慰,看着青心說:“江婉婉身子不争氣,什麽時候病不行,偏就今日病了,一開始我還怕母親這裏沒個可靠的辦事兒人再亂了套,如今看來,青心你做的很是不錯,等回頭,我一定好好獎勵你。”
青心一聽他這個話,高興的就笑了起來,可是下一瞬就想到府裏現在是給夫人辦喪事啊,她身為公子的枕邊人,怎能在這麽重要的日子裏面露笑容呢,回頭被人看見可不好,于是硬是忍着開心,苦着臉說:“公子切莫說這種話了,只要能為公子做點事,都已是青心的福氣了。”
好話誰不愛聽,許仲壬一下子心都融化了,看着青心的眼神不免越發愛憐,若是江婉婉在這裏,看見兩人這心心相印的一幕,怕是會惡心的吐出來!
不過許仲壬沒忘了自己來是做什麽的,進屋和許榮音商議了一些事後,就又離開了。
許榮音卻看着回廊下的青心,嫌棄的皺了眉:什麽卑賤身份,也配得上給母親辦喪,若不是江婉婉不争氣用不上她,靜園哪裏有她顯擺的機會?
陳家來人時,都黃昏了,今日沒有太陽,天一直都是陰沉沉的冷,陳家人從郊外趕車過來,一路上凍的夠嗆,可是來了之後,連口氣都不喘,直接就要去看陳姑姑的遺體。
此時江婉婉也早就從梅園出來了,和許仲壬一起親自帶着陳家人去看陳姑姑的遺體,遺體安置在靜園的廂房裏,上面蓋着上好的絲綢被子,若不是陳姑姑面容扭曲,脖子裏那條勒痕太過駭人,不明白的還以為這是誰在睡覺。
陳家人一看這個死相,就崩潰了,直接就跪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陳家來的是陳姑姑兩個兒子和兩個兒媳,還有一個大孫子,一時間五個人跪在床前大哭,聲音還是很響亮的,許仲壬看着這一幕無奈嘆口氣,等到陳家大兒子哭的差不多了,将那一封遺書放在了他面前,哀傷的說:“陳大,這是姑姑臨走前給你們留下的遺書,你親眼看看吧。”
陳大接過遺書,擦了擦眼淚,從頭到尾将遺書一字不漏的看了,轉過頭又将遺書遞給了陳二,陳二看過遺書後,又看了看陳大,兩人的目光交錯後,皆從地上站了起來。
兄弟兩個面色凝重,來的路上時他們已經商議過了,作為兒子他們對于自己的母親再了解不過,明明前兩個月母親回去時,還跟他們兩個說,等夫人撐不住去世後,她就不在許家服侍了,就會回家去幫他們看孩子頤養天年的。
可這才多久過去,母親居然會改變了主意,留下了遺書,去給死去的夫人陪葬?
這簡直是叫人不能相信!
這世上,誰不想活着,誰想去做陪葬品?縱然如同他們的母親,在夫人身邊幾十年了,感情極其深厚了,可他們也從未聽母親說過什麽願意陪葬的話,從來都是聽母親說,等老了要回家帶孫子的。
兩個兄弟對于這封明顯是母親筆跡的遺書,是滿心的懷疑,最終在許久的靜默後,陳大看着許仲壬開口了:“大公子,恕我兄弟二人無理,可否請大公子告知,我娘是作業何時去的,她寫下這封遺書時,又有何人可以作證?”
這話一出來,許仲壬的臉色就變了,他們的意思是……懷疑遺書有假,陳姑姑死的蹊跷?
雖然他自己也對陳姑姑陪葬一事很是詫異不解,可是他不是傻子,知道這件事一旦有一絲一毫,被人懷疑揣測陳姑姑死因不明的風聲傳出去,許家的名聲就完了!
站在一旁的江婉婉,對此并不出乎意料,畢竟這世上,誰願意主動去死呢?陳家有所懷疑也是自然,所以她只動了動眼皮,便打算先靜觀其變,看許仲壬怎麽處理再說。
許仲壬深吸口氣,面上十分的苦笑無奈,看着陳家兩兄弟說:“陳大陳二,我知道,姑姑去的突然你們兄弟二人心中肯定是悲痛不已,但你們也看見了,姑姑的親筆信,上面筆跡做不得假。至于昨夜,我未在靜園守夜,故而母親和姑姑她們何時去的,我也着實不清楚。”
陳大一聽急了,道:“這麽重要的事情大公子怎麽可能不清楚?”
許仲壬急忙擺擺手說:“陳大莫急,我是真不清楚,本身母親屋裏都是姑姑和兩個丫頭,又或者是我夫人她們輪流守夜的,可昨夜我夫人風寒發了燒就沒守夜,只餘下姑姑和兩個丫頭在母親身邊,可是到了半夜時,兩個丫頭實在是困了趴着就睡着了,再後來她們醒了一進屋,母親沒了,姑姑她也……”
陳家兄弟兩個,有些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臉色難看道:“這也就是說,夫人和我娘去世的時候,沒人知道?”
作為一個在外有孝名的兒子來說,連母親逝去的時辰,發生了什麽都不清楚,這真的很丢人且失敗的一件事,許仲壬臉色尴尬難堪,但為了讓陳家人早點放過這件事,別再揪着,他只能憋屈的點了點頭:“是我不好,如果昨夜我親自在這裏守着就好了……”
陳家兄弟兩相互看了一眼,走到了角落了小聲嘀咕着,聽不見說什麽。
許仲壬有些頭疼的看着他們,輕輕的碰了碰江婉婉的衣袖,小聲道:“看樣子他們要鬧了,這下要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麽辦啊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