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29 沖動
難舍難分,放肆而沖動的歡愛過後身體更虛弱一些的苗木很快就昏昏欲睡了。兩個人身上都亂七八糟的,狛枝不願意別人看到苗木的這副模樣,将外套搭在他的身上,用帽子掩住了他的臉孔了才把人打橫抱起帶回了自己的宿舍。
現場只草草地清理了一下掩飾去曾經發生過的旖旎情事,至于将他綁來這裏的左右田同學和二大同學發現他離開之後又會采取什麽行動——只要不在這時候撞上,狛枝還是覺得挺值得期待的。
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事後該做的清理,回屋裏以後就攬着半睡半醒的苗木進了浴室。本以為會是個頗為艱巨的工程,未料到對方哪怕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一切地方卻還是都默契配合得很好,甚至還記得一直擡起手避開傷處浸到水,依賴而乖順的模樣省心得不行。
為什麽呢,這樣的現狀反倒令他心緒浮動起來。
窗外的月色如水般傾洩而入,視野中的一切都泛出了聖潔而明澈的光芒來。狛枝坐在床邊,看着苗木的睡顏看得入神。
目光一寸寸細致而溫情地挪移,這樣仔細地端詳着他的臉孔,腦海中浮現出他微笑着傾訴“喜歡”和無征兆落淚的模樣。
你在透過我凝視着誰呢?如此付諸深情的人,是為了那個人而哭嗎?
他隐藏在袖下的手指悄然曲起,用力到尖銳的指尖刺破了掌心,眼底晦澀蔓延。
既然已經看透了我的本性,就應該有所覺悟了吧,招惹了我就不會輕易放你離開了,就算被怨恨也好,我會讓你的眼裏只剩下我一個人的。
……在你的心裏留下永遠也無法磨滅的痕跡。
空氣寂靜許久,他披衣而出,開門後動作頓了頓,若無其事地阖上了身後的門扇。
長廊之下水波滌蕩,倒映着皎皎白月,偶有游動的紅鯉帶出波痕,輕輕的水響清徹悅耳。日向都不知道自己在自己宿舍木屋前的游廊坐了多久,渾身骨頭都有些發僵,當狛枝在他身邊坐下的時候都未反應過來,過了會才回神。
“喂,你……”
剛轉過頭就啞了聲,長腿曲起單手支颌的狛枝顯然一副才洗過澡的模樣,發梢還帶着水汽,月光下越發顯得側臉的輪廓俊美精致,眼角眉梢帶着餍足的氣息。
他毫不躲閃地迎上他的視線,微眯了下眼,挑了挑唇角。
“你看到了?剛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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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才停了不過一瞬日向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知自己這遲疑的表現對狛枝那種敏銳的人來說跟直接承認也沒兩樣了,但聯想到他先前意外所見,血氣還是騰地沖上臉,他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日向君看起來不是很意外的樣子。”
狛枝漫不經心地說着,很好地将自己不動聲色的刺探掩藏在若無其事的神态間。
“已經很意外了,畢竟大家認識才這幾天而已。”他看來憋很久了,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吐槽,“我只是發現得早,苗木看你的眼神已經很明顯了,搞不懂你怎麽給他灌的迷魂湯,學級裁判之後居然還沒清醒過來……”
“你覺得苗木君會清醒過來嗎?”狛枝忽然笑了笑,“我覺得應該不會哦。”
日向停住口,有些訝然地看了看他。
“狛枝你……你到底——”先前他所見的到底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他倏地困惑起來。
難道不是苗木霸王硬上……但是此時先走出來的偏偏又是狛枝……呃話說他到底幹嗎必須在這裏猜測這種事情不可啊?日向瞬間滿頭黑線。
“總之。”他生硬地咳了咳,硬着頭皮道,“要怎麽樣是你們的自由,但別牽扯出別的什麽事來……”
日向覺得狛枝這家夥只要不搞事就能大幅降低其他人的生存難度。
狛枝忽然像是被他的反應愉悅到了似的,輕輕地笑了兩聲,笑得日向脊背一凜,幾乎忍不住毛骨悚然起來。
“其實我覺得我和日向君在有些地方特別相像,我很欣賞日向君哦,我知道苗木君也……”
這是什麽突如其來的話題轉折?共同話題的引入?為什麽這個“欣賞”的說法讓人聽起來那麽害怕?聽說一些基佬之間的關系比尋常的情侶更加開放自由的這種說法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事???
一剎那被莫名惶恐的心理活動支配了情緒,日向抖了一下,向狛枝看過去的眼神幾乎有些警惕了。
“……将你視作可靠的同伴。”
無視日向蒙了一瞬的神情,狛枝唇邊笑意不變,眼簾微垂,陷入了沉思。
在這場自相殘殺游戲裏幾乎被黑白熊視作平起平坐對手的苗木誠顯然應該是知曉部分內情的,然而一直引而不發的他到底是為了什麽才參與進來的呢?為了完成什麽任務,抑或是為了什麽人?
倘若要問他走的最近的人,除了才能尚且未知的日向創同學,就只剩下自己了。
有一個自己才在耳鬓厮磨時發現的事實顯然不能向任何人訴諸于口。一方面是因為心裏滋長蔓延的嫉恨和獨占欲,一方面是他和日向對話後腦海裏驀然冒出的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
苗木誠,他曾經應該有一個關系非常親密的戀人。
……和自己很像的戀人?
話題到這裏其實已經進行不下去了。
日向側目看了眼沉浸在他自己思維怪圈中的狛枝,實話說連他都沒搞懂自己為何會等在這裏,等待一個十有八九不會産生任何意義的對話。只能歸因于心理上的孤島效應……他不由一哂。
這種自閉又壓抑的環境裏,身邊每一個人關系上發生的變化都是複雜而微妙的,任何人的異動都有可能給其他人的安危造成威脅。日向極為無奈,倘若是過去的自己,他絕不會對外界的人際關系如此敏感,這種過度細致到神經質的觀察能力到底算是求生欲的催發還是承壓力薄弱的體現呢?
越是如此鮮明地認知到自我就越是難以卸下心防,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好似惶惶不可終日的驚弓之鳥,因此就更加難以置信自己所發現的事實,他應該就是在等待這樣一個答案吧。
在充斥着恐怖與背叛的孤島上,哪怕遭遇了最險惡的絕境,仍能毫無猶疑地将愛與信任交付于人——這該是一種什麽樣的才能?
唯一不可否認的是,從內心裏由衷地感覺到了一絲羨慕的情緒。
日向站起身來,擡手拍了拍衣褲上沾染的灰塵,半邊身體正好暴露在月輝的沐浴中。
“在這種大家必須被迫自相殘殺才能離開的鬼地方,我也說不出什麽絕對不會背叛大家的漂亮話。不面臨絕境,誰也不清楚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這麽說來大概顯得很軟弱吧,我甚至不信任自己。”
這樣說着的日向聲音很平靜,甚至有一絲他自己也未察覺的冷意。
“所以我很感激也很佩服苗木的信賴和勇氣,無論最終我能不能活下來離開這裏,我都認為他是最應該存活下來的人。作為朋友,我也是這麽由衷地希望的。只是狛枝,我知道苗木在你眼裏是不同的,但你究竟有沒有将其他人放在眼裏?哪怕一瞬間也好,你有把我們當作過同伴嗎?”
哪怕一瞬間也好。
你把我們當做過同伴嗎?
狛枝回過神來微微一笑,他仍屈膝坐在廊下,清冽明亮的眼眸注視着池魚游動的波痕,氣息不亂一絲,還是那麽溫和、坦然,可他的臉龐、情緒,依舊是掩藏在陰影所在的地方。
“我一直是希望一方的同伴,從未改變過哦。”他這樣回答道。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請各位同學現在立刻到賈巴沃克公園集合!”
忽然響徹全島的廣播聲截斷了狛枝的聲音,他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圍觀日向創的臉色從不太好瞬間進化成非常不好。對方嘴裏嘀咕着“黑白熊是不是又有什麽陰謀”,一轉頭就與打開屋門的苗木撞上目光。
“日向前……日向君!”
他臉上露出了一點驚訝的神情,一邊走來一邊把手上還亮着屏幕的電子手冊收到口袋裏。
“你怎麽會在這裏?”
“碰上了随便聊聊。”日向含糊回道。
“夜安。”支着下颌的狛枝彎起了眼,聲調立刻就變得溫柔親昵起來,“剛剛睡着了嗎,苗木君?”
“嗯……嗯。”忽然臉紅了一下的苗木點了點頭,不太好意思地擡手蹭了蹭鼻尖,平靜片刻,表情很快變得嚴肅了起來,“我聽到黑白熊的廣播就起來了,有點擔心它又在籌劃什麽陰謀。”
“苗木君是覺得又會有人被煽動自相殘殺嗎?”
狛枝半開玩笑的戲谑換來他一句格外認真的回答。
“我希望不會。但是必須得先讓大家接受一個事實:絕不可能有人通過自相殘殺的方法離開賈巴沃克島,就算這麽做了,也會……”後面的詞句自動緘口。他在日向詫異驚疑的目光中停頓了一瞬,諱莫如深地別開眼,語氣漸漸沉重,“能走的路只有一條,就是打敗幕後黑手。”
苗木誠實在是個不擅長撒謊的人,連隐瞞的模樣都如此笨拙。
不僅是時刻關注着他的狛枝,連日向都察覺了端倪。
然而沉默須臾,誰也沒去揭穿他。
周圍寂靜的宿舍也很快亮起了燈光,被通知叫出來的同學紛紛彙聚到旅館的門前,月光與陰影交錯沉浮,每張殘留着倦意的臉孔都藏着壓抑的郁色和對未知前景的恐懼。
狛枝走到中途實在難以忽略人群中那活像見鬼了似的兩束目光,偏過頭對左右田和二大輕笑了笑,他确信自己表情和善不帶半分惡意,奈何兩人還是露出了跟吞了王八一樣的古怪神情,心虛的臉孔不要太顯眼。
苗木跟着他的視線方向瞄了眼,嘴角微抽了抽,大概已經清楚是誰把狛枝前輩關在舊館裏了。
這兩個人明明在學校的時候還總一副視狛枝前輩的幸運才能如洪水猛獸的架勢,別說這種直接上手綁人的操作了,一切可能牽動因果律的危險行為都是能規避就規避。
現在這算是不知者無畏嗎?哈哈……
與其說是不懼狛枝的幸運倒不如說本身就成日處于波動運勢中的苗木在心裏笑了笑。
沒關系,等到大家互相之間再熟悉一點了——
可以一起去游樂場玩,還可以單獨約狛枝前輩一起去圖書館或者電影院……有好多好多很有趣的地方想分享,他都知道在哪裏。
時間走到一刻鐘之後。
果不其然,應該說是早有預料了。特地将大家召集在一起的黑白熊自然不可能單純抱有什麽“慰問”和“關切”這類令人虛僞到作嘔的理由,日向看着它獻寶一樣留給大家的舊式游戲機,目光審視,如何都掩不去一臉懷疑。
“這種游戲機能鼓動大家自相殘殺?”左右田不屑的表情仿佛是在說“你在逗我”,他篤定道,“黑白熊那家夥一定是程序壞掉了,一定是這樣。”
“要不我們玩一玩就知道了?”澪田積極地舉手提出建議。
“這樣好嗎?”索尼娅單手捂唇,秀麗眉眼染上憂色,“不是有一種說法,好奇心會殺死貓?”
她的口音帶了點異國腔調,緩慢地咬字反倒顯出一種悠揚的韻味。
“诶?要是玩了這個,唯吹就會被像貓一樣殺死嗎?”澪田驚恐地瞪大了眼。
“說不定哦。”索尼娅很嚴肅地點點頭。
“……”這是她們倆認真的對話嗎?日向一臉槽多無口。
“唔……我也覺得大家不該去動。”另一邊的七海沉吟了許久也點了點頭,“黑白熊不可能平白做無用功。從它的目的出發,就不難聯想到它肯定是在這個游戲中埋藏了什麽陷阱,最終還是打算煽動大家自相殘殺,這是很危險的。”
“連身為游戲玩家的七海都這麽說了,那我也絕對不玩好了。”終裏笑嘻嘻地說。
但是,真的,有那麽簡單嗎?
“我、我認為……還是試一下比較好……”罪木細聲細氣地說着,提出跟大家不同的意見顯然耗費了她不少的勇氣,女生的臉頰浮起紅暈,眼神惴惴,“就把游戲機放在這裏不管,總感覺也會不安……”
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的樹影擾亂了一地月光,微涼的空氣和林木間生出的輕霧悄悄溜過腳邊。
狛枝回眸看了眼苗木,極快的一眼幾乎只描摹出他幹淨清秀的下颌線,然而心底琢磨了片刻,還是耐不住揚了揚眉梢。
“比起積極地探索未知,一同尋求解決問題的方法,原來你們更喜歡把頭埋在沙子裏當鴕鳥嗎?”他掩不去語氣中的失望,嗓音低沉,宛如嘆息,“真不像是超高校級的大家會做出的選擇呢。”
“超高校級也不代表樂于作死的品質好嗎?”小泉反駁,“狛枝同學,請不要總是說出誘導大家做出危險選擇的話來啊。”
“總是待在舒适區的話,不看不聽不前進,等到有一天鐮刀架在脖子上再後悔就晚了。”狛枝仍是微笑着,眼色卻深不見底,輕飄飄的語氣帶着讓人悚然的氣息,“到時候該怎麽辦好呢?引頸就戮?”
“狛枝君!說得太過火了啦。”苗木有些頭痛,明明還有其他更平和的方式提出想法的。
對方但笑不語。
尖銳的言辭固然帶着有些刺痛人的諷意,卻立竿見影地将原本意見一邊倒的氛圍扭轉了過來,其他人臉上浮現出舉棋不定的神色,似在躊躇。
“苗木,你怎麽看?”沉思半晌,日向忽然問。
“我嗎?”苗木指着自己,見他神情确實鄭重地點了點頭,不禁苦笑着擡手抓了抓後腦的頭發,“我吧……我和狛枝君的想法一樣。”
對眼前的問題置若罔聞絕非長久之計。
“我們必須先了解黑白熊的險惡用心,真要是發生了事故那就晚了。”他頓了頓,似是感慨很深地閉了閉眼,“就算眼前看來再荒謬可笑的動機,對一個人來說是荒誕的,對另一個人來說卻可能不盡然。倘若真的為時已晚……到時候我們也是要從這個游戲當中尋找線索的。不如幹脆先發制人,而且大家都在一起,有什麽疑問也可以互相攤開來讨論。”
這場自相殘殺的游戲,最怕的就是同伴離心,大家的信任支離破碎。越是互相敵視戒備越可能被拖到絕望的深淵,不會有人真正地得益。
“既然苗木君你這麽說的話……我也贊成好了。”七海歪頭想了想,唇邊帶起了微笑,“是個基于對大家的信賴的一個很冒險的提議呢。”
“啧,所以說到底玩不玩?”九頭龍不耐煩問道。
狛枝雙手抱臂,淡淡道:“反正負責指揮的隊長也不在了,不妨舉手表決吧。”
“這種的口氣就像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專門去坑了十神那家夥一樣。”西園寺吐槽。
“西園寺同學!”索尼娅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小個子女生吐了吐舌頭,用不善的目光瞪了眼狛枝,別過了頭。
狛枝毫不在意,苗木注意到了卻只能無奈。
少數服從多數,後來舉手表決的結果是決定大家一起玩這個游戲。只是深夜實在太晚,像是終裏都已經要站着睡着的架勢,小泉便提議大家先回宿舍養精蓄銳,等到明天再一起過來實驗。
單機游戲區分很多種類,有三兩回合操作挑戰就能通關的小游戲,也有長篇累牍選項繁多需要長時間攻略的游戲,萬一是後者,大家這個精力不足的狀态确實是難以為繼。
于是建議得到一致贊成,衆人揚着呵欠紛紛打道回府。
披星戴月,一路幽靜。
“苗木君,你其實是不想讓大家嘗試的吧。”
兩人走在最後,狛枝的聲音很低,莫名中卻透着一股篤定的味道。
褐發少年看了他一眼,眼神似是在說“這有用嗎”,狛枝觀察了一會,确信他的神态中只有無奈沒有喪氣,不由有些愉悅地彎起唇角。
“堵不如疏,不管怎樣阻止,肯定會有人第一個嘗試……”不太想被他人聽到他們的對話,苗木壓低了聲音,眉頭皺了起來,“到時侯一部分人蒙在鼓裏,一部分人采取行動,局面反而會陷入被動。”
“苗木君現在苦惱的模樣讓我懷疑要是沒有不得破壞物品的校規,你一定是第一個搶走左右田同學的錘子破壞那臺機子的人。”狛枝說完就是一頓,眼梢微彎,“真可愛。”
苗木一愣,猝不及防被撩了個臉紅!
“我……我才沒有那麽暴力!”他緊張地壓低了忽然拔高的聲線,委委屈屈地嘀咕道,“實在沒辦法了,倘若條件允許,我都想直接禁止大家觸碰那個機器,單我自己研究就好了。”
狛枝挑了挑眉,除卻制定校規,他不覺得其他方式能夠有效幹涉同學們自由行動的權利。雖是漸漸深想了下去,口上卻未對“禁止”這個強束縛性的詞彙發表意見。他仿若随意地問道:“苗木君就從未想過自己可能會成為黑白熊誘導的對象嗎?”
“誘導……誘導什麽?”
“自相殘殺。”狛枝眨了眨眼,居然很真情實意地彎下腰一臉誘哄,“我可以幫你的哦。”
“敬謝不敏。”苗木一臉黑線地雙手打叉。
哇,還真的好自信啊。
“诶——一點可能性都沒有嗎?”狛枝此時的聲調都近似于甜膩的撒嬌了,犯規中的犯規,強自壓抑着胸腔的顫抖而尾音不穩,纖長眼睫下瞳仁深處的神采熠亮,視線滑了過來。
“可能性啊……不管怎麽設想,哪怕是想象中最糟糕的境地,我也不願意殺死大家當中任意一人。”苗木擡眼望向天幕稀疏的星光,語氣平靜,而且從容,“所以,真要是無可挽回了,或許我會被殺,或許我會自願赴死。”
從站在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從我與你重逢的那刻起,心中就已經做好了覺悟。
“說是說得那麽悲壯……不過我的求生欲還是很強烈的!絕對會為了打敗幕後黑手拼盡全力。所以一定可以和狛枝君一起活着離開這裏。”
然而苗木很快話風一轉,握緊了拳頭,笑着看他時眼眸裏透出了希望的美麗光輝來。
對方沉默不言。
“嘶——”
耳邊隐忍的痛啞喚回了狛枝的理智,他松了松箍住苗木手腕的手指,眉眼間倉促染上的慌亂和陰郁猶未散去。
“冷靜點啊,我還是個傷患呢。”苗木有些無奈,“開個玩笑而已,狛枝君別緊張。”
玩笑?
明明露出了那種表情,是當他什麽都察覺不到嗎?
吶——苗木君。我是不是太過縱容你了呢?所以,才會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
倘若我狠下心來,你信不信我有三種以上的辦法逼你不得不哭着把隐瞞的事情說出來?
狛枝耗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忍耐下來心尖燒灼的怒氣。
好像沖動就等于認輸了一樣,早先那麽自信滿滿地宣稱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調查清楚一切,仿佛那樣做就自毀城牆了。狛枝不喜歡勉強得來的結果,但這并不代表他面對糟糕的未來預想也能維持心如止水的心态。
不能忍耐。
真的。
本能的沖動叫嚣到他腦仁都隐隐發痛了,他抿了抿唇,眼底累積着焦慮情愫。
虛假的平靜竭力維系到一起回去的下一個瞬間就分崩離析。裏外兩個世界似乎就這麽徹底地被分割開了,苗木剛關上屋門就被狛枝按在了門板上,他尚未反應過來,對方的手早已經擡起了他的下颌,急切的親吻立刻迎面覆來。
想要你。
月華循着狛枝身後的窗潑灑而入,清冽的冷光将他臉頰上最細小的絨毛也照得分明,顫動着的眼睫纖長細密,在極近的距離下仿佛能觸及到自己的瞳孔一般,專注認真的漂亮臉孔确确實實地透出了蠱惑人心的氣息。
被引誘的苗木就那麽猝不及防地停頓了一瞬的呼吸,哪怕脊背撞得生疼,而且雙手還反射性地抵在他的胸膛上,卻還是無法抵抗地被狛枝攬住了後腰,微微仰首去迎合承受這個有些粗暴的索取。
想要你。
唇舌緊密無隙地貼合在一起,呼吸的溫度與釋放出來的情感也一起漸漸傳遞了過來。這種感覺就像是用舌尖觸及到對方滾燙的靈魂一樣,灼熱激烈,又令人忍不住淪陷沉迷。苗木不自覺松開了了緊攥他胸口衣服的手指,手臂攀上他的肩膀,臉上的神情由無措轉變為趨于沉溺的動情神色。
果然還是無法忍耐。
狛枝緩慢地摩挲他溫熱的臉龐,眼色幽深如同漆黑的淵蔽,卻彎唇笑了一下。
“果然,苗木君現在的表情比之前的更讓我覺得真實。”
先前那過度坦然甚至讓人找尋不到太多遺憾留戀的神情實在太過遙遠,甚至令他生出幾分永遠也無法觸及的惱怒和惶恐。
苗木微微失神地看着他,忽然喚了一聲:“凪鬥。”沙啞的聲音被鎖了太久顯得發澀。
“對,就這樣喊着我的名字吧。”狛枝柔聲回應,傾身擁住他的身體,然後打橫抱起。
紗簾飄飛,夜風循着未關嚴實的窗隙灌進屋內,苗木微微瑟縮了一下就被狛枝攏住了手指,他不禁笑了笑:“好暖。”
“冷的時候苗木君一直不提,暖和起來了你才笑着告訴我。”
狛枝不知是懷着什麽情緒說出了這句話,對方的溫度從相觸的指尖一直傳遞到血液彙聚的心髒,他收緊了手指,俯首在他鎖骨上方的位置用舌尖勾勒。
“不會喊疼可不會有人心疼你哦。”
靠在被褥間的苗木很溫順地任他作為,灰綠色的眼睛深處透出很柔軟很明亮的光,被弄癢了忍不住掙紮了一下,手指插進他的發絲間,斷斷續續地發出摻雜着喘息的笑聲。
“別、別……哈哈……輕點啊……”
浸泡在愛意中成長起來的人大概就是這樣的模樣吧?開朗、樂觀、溫暖,就像是個小小的光源一樣,吸引着飛蛾撲火。
你不害怕受傷,不畏懼絕望,眼神從不顧盼流離,越是打磨越是純粹耀眼,仗着命運的偏愛有持無恐。
苗木呼吸不穩地喘着氣,偏過泛紅的臉頰埋進柔軟的枕頭裏,落在側臉的細碎發絲長得一直能蓋到頸項的上段,脖頸線條微微緊繃,淡青色的血管透過半透明的肌膚呼之欲出。
呼吸細細密密地籠罩着,細不可查的刺痛浸入皮裏,微微濕潤的肌膚上被留下了薔薇色的痕跡,就像烙印在鎖骨凹陷位置的一朵糜豔的花一樣。
狛枝半睜開眼的目光有些迷離和深邃,指尖攀附而上,手背上交錯縱橫的筋絡血管與指骨似是在眼中構築成一張淩亂的蛛網。
其實真恨不得将漆黑的愛意深深地紮根于你的骨,汲取情熱的養料,将你圈養在我小小的世界裏,只為我一人漂亮地綻放。
這種情緒算究竟是源自于什麽呢?嫉妒……或許是狛枝凪鬥對苗木誠的嫉妒。
扭曲的嫉妒,扭曲的渴望,扭曲的愛。
真正被托住後臀進入的時候苗木還是忍不住用牙齒咬住了下唇,眼睛閉起來,斷斷續續地發出抽氣的聲音。
适才承歡的地方還很軟,一點點被插入的過程中他一直抑制不住腰部的顫抖,氣息調整得極不均勻,尾椎骨還被對方微涼的指尖輕柔愛撫,那種微妙的溫差刺激着敏感的神經末梢,全身的血液開始沸騰起來,情欲轟然爆發開的感覺簡直令人瘋狂。
黑暗局限了視野的作用,可以感覺到的只剩下一個人的存在。硬挺而滾燙的觸感逐漸深入,将柔嫩緊致的腸肉摩擦得有些疼有些酥麻,酸脹的感覺漸漸蔓延到腰眼。他幾乎招架不住這種仿佛逐步被完全覆壓吞噬的窒息感,呻吟聲充滿了難挨的甜蜜,一下子雙腿就夾緊了對方的腰,深處湧出濕潤的感覺。
“疼嗎?”狛枝這句話問得有些戲谑的味道,手指貼在苗木的耳側緩慢蹭動,臉上笑吟吟的模樣,莫名摻雜着危險的張力,“你乖乖的……說疼了我就溫柔點。”
苗木困惑了一瞬,頭腦一時轉不過來,就察覺狛枝按在自己腰上的手指倏然收緊,緊接着就被狠狠地貫穿到底!
“嗚——!”
濕濡的水聲一下子就變得清晰起來,咕啾咕啾的聲響,簡直就像是刻意要讓他受不了一樣戳刺到底再拔出,腸肉摩擦到痙攣抽搐,被反複擠壓碾磨敏感點的快感激烈到讓人快要哭出來。
“嗯啊……太、太快了……輕點!好深……嗚……”
狛枝握住了苗木下意識蹬動的腿,勾住了他的雙腿半壓在他的胸口,這個被迫雙腿大張擡高腰的姿勢讓一切扭動掙紮的動作都像是迫不及待的迎合,越是動越吃得更深,軟紅穴口可憐兮兮地吞吐快速進出的陽具,柔嫩的內裏被撞得又疼又麻。
“你好熱……”濕潤火熱的氣息貼在苗木的頸側緩緩挪移,狛枝舔着他的脖頸和耳垂,舌尖劃過通紅的耳廓,“吸得好用力,夾得我越來越緊了,拔都拔不出來。”
要不是被上得有些蒙了,苗木再好脾氣也大概會忍不住踹這個得寸進尺的始作俑者一腳。
他倉皇無措地攀着狛枝的手臂,顫動的瞳孔表面泛着一層動情的潮氣,呻吟中夾帶着隐忍的抽泣。好像越是壓抑,身上的人越是按捺不住興奮的侵略欲,手掌撫弄他挺立的欲望,一下一下抽插得用力又強硬,兩處敏感至極地方都淪陷在對方的掌控中,那酸脹中夾雜着不容置疑的爽快和滿足,很快情欲的洪流積累得已經滿溢,一下就沖潰了理智的堤壩。
放縱的快感充斥了全身。
幾乎用盡了力氣的苗木被狛枝攬住了身體抱在懷裏,沉浸在高潮餘韻的後穴一收一放地吮吸着體內進出的肉棒,交合的地方淌下了濕漉漉的水液,好似時時刻刻都停不下吞咬的動作,濕軟的腸肉将性器吮吸得舒爽銷魂。
精神懸在高處直迎一波波浪潮的沖蕩,超過承受限度的快感也會使人忍不住要逃,苗木哪裏受得了靠着後面的快感射出來以後還被這樣過分地反複戳磨敏感點,呻吟的聲音就如蚊子叫一般輕,手臂圈住狛枝的脖頸但腰一直扭,卻被對方一直扣住後腰侵犯內裏,性器微微抽出一些,然後狠狠地抽送,刺激得大腿根抽搐不止,腳背繃起一道弓形的優美弧線。
“凪鬥……嗯啊……凪鬥……”
他一直這樣嗚咽着喚他,聲音又是痛苦又是歡愉,聽得人無法自持。狛枝頓了片刻,內心一陣滾燙熾熱,多少陰暗晦澀的情緒都漸漸軟化成一團,再也不成樣子。
他用力擁抱住這個溫暖的人,抵在他的身體裏深處,喘息着射了出來。
“心情好點了嗎?”
被撫摸臉頰的觸感令狛枝睜開眼,苗木的臉孔就在他視野的正中央,有些困倦有些擔憂的目光與他的視線輕輕相觸,停頓須臾,側過頭看向窗外。
月色如海,清冷的光芒飄渺而曼妙,點綴着少年猶帶水珠的睫羽,顯得聖潔而溫柔。
“月色好美。”
狛枝擁着他很安逸地“嗯”了一聲,向來才思敏捷的聰慧頭腦偏偏在這時候不争氣地掉了鏈子,像是生鏽了轉不動的齒輪,遲鈍了足有快一分鐘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忽然看向苗木,對方的臉頰上透出緋色的紅潮,窩在他懷裏。
“狛枝君要是以後有什麽煩惱……不高興的事情之類的,都可以告訴我啊。”
“幫我解決嗎?”他眨眨眼,暧昧地意有所指。
“怎麽可能啦!”苗木很可惜地沒聽出來他用心險惡的潛臺詞,理直氣壯的語氣讓人一時失笑,随後他停了一下,掌心貼在狛枝的臉頰,聲音變得柔軟下來,“悲傷、憤怒、痛苦、絕望……任何時候我都不想看到狛枝君被這些負面的感情困擾着,所以有需要的時候就向我傾洩出來吧,我會全部接納下來的。”
他輕輕地擡手攏住他的手背,不知怎的,竟有些說不出的溫情。
“漂亮話。”狛枝笑了笑。
“要試試嗎?”苗木也笑起來,神态是很活潑的,洋溢着明亮的朝氣,眼珠子一轉,一下子曲動手指掐住對方白皙的臉頰,扯了扯,調皮地勾起唇角,“明明只是個十五歲的小鬼而已,好歹給我依賴前輩一點嘛。”
狛枝眉梢微挑,玩味地長長“哦”了一聲,聲音很輕,末尾還打了個旋,貼在耳邊溫柔呢喃的低啞嗓音幾乎能讓人酥到骨子裏。
“嗯,苗木前輩說得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