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22 尋覓 (1)
——720:00:00
寒冷,寂靜。
他在黑暗中睜開雙眸。
嘀——嘀——
暴露在空氣中的手臂很冷,冰冷的液體湧進體內,将血與肉都冰到有些麻木的地步。床邊的儀器發出單調的聲音,心電圖的長線規律起伏。
眩暈,疼痛,還有沉重,一切都有種恍然間并不真切的實感。
“輕度腦震蕩,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還有左手粉碎性骨折……不過倒是撿了一條沒什麽價值的性命,大哥哥真是幸運呢。”
他側過頭,坐在床邊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黑紅相間的大正風洋裙,梳得整整齊齊的齊耳短發,端莊地坐在輪椅上,雙手在膝上交疊。
在冷清深夜中,女孩子沒什麽表情地凝視着他的模樣,就像商業街的櫥窗裏那種名貴而精致的人偶娃娃一般,美麗卻沒有生氣。
“是小莫娜卡啊……”哪怕頭腦昏沉,他還是輕輕笑了起來,這一笑很快就不小心牽動了傷處,他“嘶”了一聲,笑就變成了表情有些委屈的苦笑,“沒想到是你救了我啊……”語氣微妙的感嘆,“是因為我和苗木君救過你?”
“嘁——”
仿佛聽到了什麽很有趣的話題,小女孩嗤笑了一聲。
“不不不,莫娜卡我啊——”她小公主一般驕傲地揚起頭,綠色碎發掠過耳畔,露出半張嬌俏可愛的側臉,只用眼角的餘光偷睨着他的方向,語氣十足惡劣地說,“只是還沒有被滿足而已。所以不允許我方勢力的優秀小醜退場!”
……
他眨了眨眼,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這裏是哪裏?”
塔和最中安靜下來,默不作聲地瞧了他片刻,唇角帶起扭曲的笑意:“我的塔和市,小孩子的樂園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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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和集團的總部,離希望之峰很遠吶……”他喃喃自語,思索起來,“看來我昏迷了很久,你是侵入了江之島盾子的黑白熊操作系統才把我帶出來的?”
“本來就是塔和集團生産的玩具,算不上是什麽hacking吧。”她撅了撅嘴,用手指纏繞着臉頰邊的碎發, “大哥哥別說得我好像給盾子姐姐的精彩表演造成了幹擾一樣。為了保證演出效果,我可是特地操控黑白熊從治療室裏偷了大量血漿出來呢。從苗木哥哥的表現看來他可是完全相信了是他自己害你喪命的,呵呵,那瞬間露出了很美味的表情了呢。”莫娜卡仿佛很激動似的,她忍不住抱緊了自己的雙臂,身體微微戰栗起來。
狛枝凪鬥未說出什麽感想,他只是很緩慢地眨了眨眼,漫不經心地望着頭頂的天花板。
“啊——對了,這是你第二次讓他露出那種表情了吧,真是努力……不過,他還是沒有絕望呢,苗木哥哥真是個有趣的大人呢。”
小女孩忽然前傾身體,仔細觀察着他的神色,從她自己的話語中感受到一種窺伺般的興味。
“吶,發現了嗎?苗木哥哥和你,完全就不是一路人啊。”
——351:52:05
“人類的一生,其實在小孩的階段結束以後就可以say goodbye了。”
從輪椅上站起來的小女孩,因為已經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依靠自己的力量走路了,她很努力地維持着走路的儀态,卻還是在最後的幾步踉跄了一下,狼狽地趴在落地窗上。
“開始不得不在別人的期待之中生活,開始被各種各樣沒什麽意義的煩惱所困擾,開始被各種肮髒的欲望所污染,将自己和別人的生活都擾得一團糟,開始操心各種現世的瑣碎而變得庸碌……”
透明的玻璃中倒映出她的綠色眼眸,冰冷中顯出幾分無機質的膠狀質感。
“開始意識到,自己不再是世界中獨一無二的存在,你一點也不重要,就算這樣消失了也無所謂。”
那你們就這樣懷抱着絕望消失吧。
她趴在玻璃上,睜大了眼瞧着大樓下面的場景,無窮盡的爆炸與追逐,腦袋上戴着黑白熊頭罩的小孩們舉着炸彈追逐着狼狽奔逃的大人們……她看得高興,時不時就因為某個有趣的畫面而笑出聲來,女孩甜美的笑聲中透出一絲扭曲的意味。
狛枝走出來的時候,正好是某個有趣戲碼臨近尾聲的時候。
可能是外面的人位置已經很接近塔和集團大樓了,小女孩整個人都趴到地上,也不去看牆上那個巨大顯示屏上的轉播,只費力地瞧着下面的光景,細腰下壓,撅起屁股,連淺綠色的小內褲都隐約可見。
他當什麽都沒看見一般別開視線,冷不防視野裏蔓延開一攤血色,他微挑眉梢,在認出對方身份的時候稍稍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月光原學姐。”
淡淡吐出熟悉的人的名字時,他的語氣一如此時的表情一般淡漠。
“這位大姐姐啊……手伸得太長了。”注意到身後動靜的女孩回過身來,她用小孩子一般無辜的目光瞧着靠站在牆壁邊緣的白發少年,“她也是希望之峰的畢業生?哦,對啊,畢竟是那個未來機關的幹部嘛。”
塔和最中頓了一瞬,複又甜甜地笑起來。
“啊啊——說起來,苗木哥哥也加入未來機關了呢。”
不摻任何雜質的純粹惡意,她用目光緩緩描摹着對方的輪廓,從蒼白卻不掩俊美的輪廓,到纖細的頸項,很瘦削,從敞開的領口清晰可見鎖骨的形狀,如此清俊雅致中帶有一絲病弱的氣質……因為脖頸上環扣的鐵制鎖鏈而帶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頹靡味道。
幹淨卻又是黑暗的堕落化身,就是這個人。
仿佛覺得他這般不作聲的模樣很無趣似的,小女孩的眼珠轉了一圈,又想出了個好主意。
“大哥哥和苗木哥哥在一起時候被拍攝下來的影像……多虧了我才避免了被外面的人看到哦。現在被我儲存在塔和中央電腦的加密數據庫裏了。”
她歪歪頭。
“大哥哥想從第三視角看看嗎?真的是——會讓人臉紅心跳得dokidoki的畫面呢!”
“不用。”狛枝靠站在牆邊,唇角微挑,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樣,“影片随你怎麽處置,不過,在你到結婚年齡之前不許學。”
“大哥哥你明明自己就沒做到。”她聽了說教很不服氣,氣鼓鼓地反駁,“最初遇到你們的時候,苗木哥哥也才15歲而已。”
“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一樣的,有時候先挑明的才能占據上風。”這樣說着的對方仿佛想起了什麽人的模樣,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格外坦然的模樣,“不過要是苗木君會懷孕的話……我就忍耐到他再成熟一些才下手。”
“變态吧你。禽獸。惡魔。”
狛枝不置可否地揚眉。
——336:00:00
“昨天晚上我收到了來自第七支部的情報,塔和市的監測器拍攝到到了部分78期學生在絕望暴動期間失去蹤跡的家屬,據說有朝日奈的家人和你的家人。”
“什麽?!”
“別激動。不要被熱血支配理智。別忘了你的任務。”
“但是我——”
“十神君與腐川已經帶人趕往塔和市,信任你的同伴吧,他會盡他所能的。”
沒有把話說死,因為無論是他和她都清楚地知道,現實并不是完美的童話抑或是熱血的漫畫,盡他所能,這已經是最鄭重的一句承諾。
“這次的行動安排是我提議的,你和朝日奈都不允許到現場去,這次的情報來得有些蹊跷,不排除是誘餌的可能性,你們作為被救援人員的相關者,都有感情用事的風險。”
“我知道了。”
說話的時候正好起了風,他擡手擋住遮住了視野的碎發,對着她微微颌首,唇邊帶起柔和的笑容,像極了那個人的笑容。
“那麽,我也走了。”
“一路順風。”她懷着一腔複雜的心情說出了告別的話。
——304:15:58
庭院深深。
在以現代化與國際化聞名的都市東京,叫人很難想象還有這樣一個地方。坐落于曾經的舊江戶的中心城區,占據了大片土地的古老宅院,是威名遠揚的古老極道——九頭龍組的生根之地。
不久之前才下過一場冬雪,中庭一棵老樹幹枯的枝丫間還堆簇着瑩白的積雪,些微在日光下融化了的水滴流淌到了黑褐色的枝幹,然後凝結,化作了半透明的墨玉一般的剔透質感。
池塘中的添水規律性地敲擊着石塊,身着一襲純黑深衣、肩頭披着深青色羽織的年輕首領于廊前阖目盤膝而坐,身後安靜跪坐着另一名佩劍少女。
入冬以來,這名以狂妄與瘋狂的侵略性聞名的新任極道首領無預兆地就收斂了四處征戰的爪牙,仿佛潛伏起來準備冬眠的野獸一般,忽然就變得修身養性了起來。
深居簡出,只有極親近的人才知道,他這段期間一直在關注着一個不同尋常的影像直播。
邊谷山佩子親眼所見,一直以來被無止境的焦慮與狂亂的九頭龍冬彥是如何在他不自覺的時候逐漸變得平靜下來的,心底卻沒有太多驚奇。因為連她自己也是,眼看着那個少年一路突破黑暗向前邁步的身姿,就仿佛被他所感染了一般,一直被黑暗所充斥的心底湧出一股力量出來。
畢竟到了這種境地,就算她其實一直以來都對某人宣揚的理念敬謝不敏,但也必須不得不承認,那個人身上真的擁有某種被他們所仰望的光芒。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的話,應該就可以交付,哪怕因此而死去,成為所謂的祭品也足矣。
狛枝凪鬥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那個總說是想成為希望墊腳石的家夥,如今也算是如願以償了。
“報告首領——”
過于嘹亮的喊聲打破了一院靜谧,邊谷山睜開眼,眼見九頭龍皺了皺眉,眉目間掠過一抹煩躁的戾氣。
“說。”
“大門外有個人想要拜訪首領,因為您說了關門拒客,守衛就拒絕了,但是剛才巡邏的人發現那個人想要翻牆侵入,現在我們已經把他抓獲了,請問首領該如何處置?”
“剁掉四肢,丢出去。”九頭龍冬彥面無表情地說。
“是!”
那人響亮地應了一聲,走出門去,到門口時笑着用手肘捅了捅身邊一個應該是同伴的人:“我就說首領肯定不見外客了,你偏偏還叫我通報,不是白費功夫嗎?”
“唉啊,誰叫那個人一直讓我們幫他傳話啦,說他是叫苗木什麽的……”另一人撓了撓後腦,有些憨厚的樣子,“說得也是,要是首領認識的人,門衛那邊也不可能不認識。”
多虧了那人的嗓門很大。
“……等等。”
九頭龍冬彥忽然開口了。
兩名組員帶着疑惑與敬畏回過身,只見他們的首領單手撐地,站起了身,表情有些鄭重和嚴肅的模樣。
“放了那個人。記住,不許太粗暴,有禮貌地請他過來。”
——282:35:48
密不透光的暗房,死寂,只得聞微弱的一點點水聲。
小泉真晝把自己關在這個房間裏已經有兩天一夜,不進任何食水,連睡眠與任何生理所必須的活動也被壓縮得近乎于無,不眠不休,只在做一件事。
沖洗膠卷。先是用顯影液浸泡,每半分鐘攪拌一次,之後依次是定影液沖洗,清洗膠卷,和穩定劑沖洗……這樣的工作單調而乏味,但她卻專心致志,調配溶液的手腕都穩定得沒有一絲抖動,瞳孔在黑暗中顯得猶為深邃,倒映出膠片上形跡細微的圖案。
這其實并不是小泉所喜歡的照片,記錄着一些過激的甚至可能會引起他人心靈不适的圖像,精神敏感的人甚至可能會被裏面蘊藏的惡意所影響也說不定,但她還是懷着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心情拍攝下了它們,并且,簡直着魔了一般,自虐又專心致志地完成這個罪惡的作品。
“叩、叩、叩。”
忽然傳來規律的敲門聲,小泉默不作聲,專注地調制着手中的顯影液。
無形的對峙一直持續到對面出聲為止。
“您好,請問有人在嗎?”那是她很熟悉的嗓音,清越,幹淨,而且明亮,非常乖巧地問,“很抱歉忽然冒昧打擾,我是苗木誠,請問小泉學姐在家嗎?”
她站在原地怔了半晌,不顧清洗到一半的膠片,放下手中的溶液瓶,轉身打開了房門。
光線與人影一同延伸進了昏暗的房間,小泉不太适應地微微眯起了眼眸,隐約瞧見了站在門口的那人在逆光中對她微笑。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她有些恍惚地說。
——247:15:43
魔魅的芳香飄蕩在空氣中。
“求求您……求求您……”
那是一個男人,頭發抹了很多發蠟,身着名貴的西裝,身份不凡,打扮考究,如今卻姿态難看地跪在地上,卑微地仰起頭祈求着。
“花村主廚,請您再一次為我做一次料理吧,再一次,我實在難以忘懷您那高超的手藝與獨特的味道……那鮮嫩得讓人靈魂顫栗的肉,讓我渾身每一滴血液都燃燒沸騰起來的美味,只要嘗過一次就難以忘懷……”
豪華寬闊的餐廳裏,久久回蕩着男人似哭又似笑的聲音。
“都說了,本店已經關門謝客了。”
仿佛覺得很厭煩似的,他坐在主桌主席的位置,單手撐臉,沒精打采地嘆了口氣。
“咿——請、請不要這樣說!”那人連滾帶爬地奔到他的腳邊,雙眼睜大,露出了惶恐又充滿小心翼翼的迷幻笑容,“豐厚的報酬和上等的食材都已經準備好了……是、是鄙人剛滿三歲的女兒……還、還請您千萬不要拒絕……”
死纏爛打。
看樣子,再這樣下去,不管怎麽說這個人都不會放棄吧。
有一絲惡意掠過心頭。
“喔——既然你這麽想吃的話……”他睜開眼,深深凝視着這個笑容虛幻的男人,“為什麽不嘗試一下最頂級的食材呢?”
“是、您是說……”
“最适合你的舌頭,最能夠滿足你的欲望的滋味,只有你能懂。”
目光相接,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扭曲的笑意。
“對,只有你哦。”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最頂級的……最能夠滿足欲望的食材——
只有自己。
“呵、呵呵,嘻嘻,哈哈哈哈哈——”男人怔了半晌,擡頭看向他,忽然大笑起來。
對啊,對啊,他怎麽能忘記了,這才是他一直以來所追求的東西……
在牆壁之上延伸而起的黑色人影無預兆地狂亂顫抖起來,花村懶洋洋地丢給他一把菜刀,被接住以後,鮮紅的血液就飛濺到了紅褐色的牆面,流淌而下。
先是手,然後是腿,能用于料理的部分都可以作為材料,那個大補的器官也不能放過,然後剖開胸膛,挖出內髒……
猩紅的血泊無聲漫延至腳下,他縮了縮腳,盤腿坐在位置上,無聊地打了個呵欠。
不知過了多久。
“叮鈴鈴——”
挂在餐廳門口的風鈴響動起來,花村半睡半醒的,很厭煩地擺了擺手:“本店關門謝客。”
“很久不見了,花村前輩。”來人走了進來,“唔……這時候應該換稱呼了,是花村主廚?”
叫他甘願好幾天喝西北風的家夥出現了。
他雖閉着眼,唇角卻勾了起來,語氣輕佻地招呼了一聲:“哦呀哦呀,原來是可愛又童貞的小苗木來了呀。那我就必須好好招待一番了……浪漫又放蕩的法式料理如何?”
“我可不是單身啊。”對方反駁。
“不是單身也是童貞哦,只要前面還沒有經驗的話。”他啧啧地晃着腦袋,不懷好意,“還是說……你體驗過?用你堅硬無比的怪獸進入到那個又濕又熱又柔軟的地方……是女孩子?還是男孩子?外遇了嗎?還是說狛枝那家夥……”
“都沒有!”這回是耳根都紅了的反駁。
他忍不住笑了一聲。
“真遺憾,那家夥本性糟糕不過臉還是不錯的,沒嘗過他的處女滋味是你虧……咳,還是不說了,我還是比較讨厭因果律這種東西的。唔——讓先我想想今天的主菜。”
“好啊,很久沒有試過花村前輩的料理了,只要你別加什麽奇奇怪怪的藥劑……”苗木又向前走了幾步,忽然感覺到鞋底黏稠的觸感,他愣了一瞬,低下頭。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哎呀,不幸的小子。
花村看着他一路退到門口臉上仿佛寫着“別吃我”的驚恐模樣,心裏嘆了口氣。
看來今天只能用最普通的白水招待你了。
——215:54:01
“只有完成了本人二大貓丸制定的絕望地獄試煉的人才可以加入我的隊伍。”他說,“失敗者就墜落深淵吧!敗犬沒有重新爬起來的資格,除非——”他的視線冷冷掠過眼前的人,“有無能者留給蝼蟻喘息的機會。”
徹底打敗,完全擊潰,用絕對的殘暴與力量君臨體育界的頂點,這就是鬼之經紀人一貫以來的方針。
“對手都太弱了……一點意思都沒有。”黑皮膚的運動少女橫躺在二大身後的沙發上,渾身癱軟,雙目無神。
“報、報告二大教練!”訓練室的門外站着一名神情僵硬的運動員,有些畏懼地看着他,“樓下有個人說要拜訪您。”
“我說過所有人要見我之前必須先通過地獄試煉!”二大大吼一聲。
“是、是!”
“來的人是誰啊?”終裏偏過頭挖了挖耳朵,漫不經心地問道。
“呃……”那個人停住腳步,露出回憶的表情,“好像是說叫苗木……”
“讓他立刻來見我!!!”二大又大喊了一聲。
——189:41:15
“好無聊。”
“嗚哈——竟然連西園寺都說無聊了耶!”
“別露出那麽智障的表情說弱智一樣的話,顯得跟你認識的我也跟笨蛋一樣。”她嫌棄,“再說我怎麽不能會無聊了?”
“畢竟西園寺你是自己一個人踩螞蟻都能津津有味玩上半天的人嘛。”
“……澪田,不要提黑歷史。”
“哈哈,原來是黑歷史嗎?”
“嗯……好像真的很無聊。來聊聊別的?”
“什麽?”
“聽說你的粉絲團集體***了?因為你說不打算再跳那個模仿蝴蝶取暖的舞蹈?”
“是撲火的蝴蝶。”她厭煩地嘆了口氣,“還說我呢……你不是有個精神病歌迷進精神病院了嗎?我早說了,你的音樂遲早能把人聽瘋。”
“诶——這是澪田的錯嗎?”
“是哦,是你的錯。”
“嗚、嗚嗚嗚……對不起……都是我的歌太好聽的緣故……”
“……”
“不好意思,請問西園寺小姐和澪田小姐在嗎?”
“這位先生,請您快點離開,兩位老師在非公演時間都是不見粉絲的。”
“啊?那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是她們以前學校的同學……”
“不可以,請離開。”
“澪田,別哭了,你想丢臉到後輩面前嗎?”
——171:07:32
巨大的黑白熊工廠,一名工裝少年正在埋頭苦幹。
“嘿,哼哼……看本天才的絕世發明……”
“不好意思,左右田先生,打擾您一下。”
“嗯?什麽事?”
“我們收到了來自集團總部的指令,左右田先生,您現在已經被解雇了。”
“嘎?”
“您擁有非常優秀的技術與才華,但這是塔和小姐的吩咐,我們也感到非常遺憾。”
“???”
工廠的卷閘門緩緩升起,左右田和一提着行李走出大門,目光落到外面不知站了多久的人身上。
“哦……是你啊。”
“嗯,是我。”對方微微一笑,向他的方向伸出手,“介意借一步說話嗎?”
——132:51:28
“醫生、醫生……我好痛啊……”
“對不起,我把剪刀落在你的肚子裏了,對不起……嗚嗚嗚……對不起……”
“痛……我好痛啊……血、血流出來了……”
“嗚嗚,對不起……你原諒我吧……對不起……”
“啊、啊啊……”
“嗚嗚……請原諒我吧……嗚嗚嗚……”
“……”
“嗚嗚,謝謝你。”
她放下手,偏過頭,長長黑發從肩頭滑落。
“謝謝你原諒我。”
淚痕猶在,她望着他瞳孔放大的雙眼露出甜美的微笑。
“……學姐。”
一只手橫過視野,掩住了死者的雙目。
“我來找你了。”
她反映有些遲緩地仰起頭,呆怔半晌,眼中浮現出似乎是怨恨又似乎是後悔的複雜情緒,淚水再度湧出。
“對不起,你原諒我,原諒我吧……”
——95:33:41
廢棄洋館,墓群連山,逢魔時刻。
魔鬼雕塑,吸血鬼棺材,逆十字架,水銀,試劑,黑貓。
田中眼蛇夢趴在大廳中央的地上,背對着大門,專心致志地繪畫着傳說中能夠召喚惡魔的邪惡法陣。一只黑貓蹲坐在他身邊,睜着一雙金燦燦的眼瞳,與少年肩頭幾只倉鼠默默對視。
“完、完成了!”
就在他落下最後一筆,驚喜高呼的時候。
“嗨。”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什、什麽——?!狛枝!是你從地獄的盡頭回來了嗎——”
“……是我啦。”
“是你啊……”
“呃……為什麽感覺前輩你很失望?”
“……是有點失望。”
沉默半晌。
“可惡啊!召喚地獄惡魔的計劃又雙叒叕失敗了!!”他憤怒捶地,震得肩頭倉鼠随之一颠一颠。
“等等,原來這是召喚惡魔的儀式嗎?!”
黑貓一甩尾,踩着優雅的貓步,默默無聲地走了。
——63:22:45
“苗木誠先生,首相有請。”
“诶?”
首相官邸。
巨大的吊燈将廣闊的空間照得敞亮,在門口各有人員守衛的屋內,首相與一名年輕女郎隔着長桌相對而坐。
“自上次分別,已經有一年沒見了吧。”首相說。
“不好意思。”金發的王女阖上眼眸,“恕我失禮,印象中我并沒有在今天以前曾與首相先生有過照面。”
男人笑了一聲。
“場面話不必多說。”
“場面話是互相不熟悉的人之間必須的交際禮儀。”她嚴肅地說。
“你的日語說得倒是比以前好多了。”他若有所思,随後有些費力地移動身軀,抓了一把巧克力曲奇塞進嘴裏,“聽說你們國家最近在打仗?需要經濟援助嗎?”
“我國國事就不勞首相先生您關心了。”王女語氣強硬地表示拒絕。
“那、那個……”坐在兩位大佬中間的少年弱弱地開腔,他有些不安地左右看了看兩人,幹笑着撓撓側臉,“是索尼娅前輩和……另一個禦手洗前輩?”
索尼娅轉頭看了他一會,忽然皺起眉:“狛枝同學?你改頭換貌了?”
“……無論怎麽看這都是苗木吧,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個才能的。”首相忽然無語。
“哦,是嗎?”她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忽然轉頭盯着他,有些遲緩地眨了眨眼,“不好意思,苗木同學。剛才看到你的笑容,我還以為是狛枝同學坐在我的面前。”
——48:00:00
“九頭龍冬彥、邊谷山佩子、小泉真晝、花村輝輝、二大貓丸、終裏赤音、西園寺日寄子、澪田唯吹、左右田和一、罪木蜜柑、田中眼蛇夢、索尼娅·內瓦曼,還有那位……恭喜你,你的目标達成了呢。”
“……不。”
“什麽?”
“可能……還有一個人,我必須回到那個地方。最後一次,去确認狛枝前輩的生死。”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麽心情,“你還真是一點希望也不放過呢。”
“嗯,抱歉,讓你擔心了。”
——42:48:27
佐藤繪裏。
隸屬于未來機關最新成立的第十四支部,20歲,東京涉谷人,家中有一兄長佐藤翔。
其兄為未來機關第六支部成員,原超高校級的檢察官,不幸于三月之前被超高校級的絕望所害。
至此,佐藤繪理失去了她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
其實,作為一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佐藤繪裏并不是十分理解那些被冠以“超高校級”名頭的天之驕子。那可能是一個光芒四射的世界,卻注定不是屬于她的世界。作為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滿足地安居于屬于自己的天地一隅,也從未将目光投向對岸的另一邊,哪怕那是她最欽慕敬仰的兄長所生存的領域也不例外。
她無法理解所謂的才能。
也無法理解竟有人擁有如此可怕的號召力與執行力,信手間翻雲覆雨,改天換地。
轉眼間大廈将傾,轉眼間秩序崩毀,轉眼間天地欲頹,轉眼間物是人非。
那仿佛瘟疫一般蔓延開來的……連天災都無可比拟的絕望。
沒有太多其他的想法,在悲傷與憤怒都顯得是如此無關輕重的時候,能支撐着她堅持至今的力量,大概就是守護住自己僅剩的家園的一腔執念而已。
在護送苗木誠重回故地的那一天,正好是天陰,而且下着小雨。
希望之峰,原本也是全世界也首屈一指的超一流高校,如今已是滿目瘡痍。過去曾在宣傳片中展示出來的寬闊庭園變成了四處貫通的戰壕,不知是哪位戰争專家的傑作,教學樓的周圍拉起了高高的鐵絲網,紅外探測燈與各種感應儀器架設得到處都是,彈坑遍布的地面上依稀還殘留着類似于燒灼的焦痕。
風也是蕭瑟的,一種近乎于苦澀的古怪氣味中,硝火的味道久久揮之不去。
“上個月,黃櫻支部長曾經嘗試過援救被迫自相殘殺的你們。”
佐藤望着不遠處的恢弘建築,忽然開口道。
“由于避難所設施外的防禦火線被完全啓動,援救計劃以失敗告終,計劃參與人數21名,事後生還者僅支部長一人。”
“……對不起。”
“誰也不需要你的道歉,你們都沒有錯。”她說不清自己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或許有一絲極其不堪的妒忌,“就像是你說過的,如果有人有錯,那就是江之島盾子——全部都是絕望的錯。”
苗木誠閉了閉眼,他沒有反駁,也沒有看向她。
“但是,我還是得說。”他再開口,語氣意外地強硬,“對不起。”
黃櫻公一,苗木誠是認識他的。
負責觀察和邀請他們這一屆超高校級新生入學的教師,曾經也是狛枝前輩他們的班主任。在他們離開這裏以後,帶着援救隊伍來迎接他們的也是這個人。
有關他的回憶其實并不是太多,最為印象深刻的也只是在接他們時候那個人很高興的樣子,一上手揉亂了霧切同學打理得很整齊的長發。
他仰起頭凝視着遠方的天空,濛濛雨絲漫天飄揚,連帶着他的碎發與眼睫都綴着細細的水珠,那雙眼澄澈至極,悠遠的眸光仿佛越過了漫長的時光,很讓人難以忘懷那一刻恍若在追憶着什麽似的表情。
長風獵獵,扯動他西裝外套的黑色衣擺,側影單薄瘦削,晃動的衣領之後是他清隽的側顏,尚顯青澀的眉宇間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誰也不知道那名曾在與“絕望”的最後審判中被霧切贊譽為“超高校級希望”的少年在沉默間究竟是想起了什麽,或許是在那場災難中悲慘死去的同伴?抑或是曾經單純快樂的校園時光?
伴随着疼痛與掙紮的成長,在極度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破繭成蝶,雖然還只是少年不識愁的年紀,卻已經會露出大人一般成熟而堅定的表情了。
在那一場曠日持久的戰争中,從沒有任何人是真正的勝利者。
——41:05:32
“其實你也不必自責。”
說這話的時候,他們已經一同進入了舊校舍的區域。
希望之峰學園占地廣闊,除卻被改造成避難所設施的那棟主樓以外,另外還有很多區域被造成了防禦設施或是直接廢棄不管,在那個事件的破壞性打擊以後經歷過長久的風雨,碎石鋼筋堵塞了很多地區的要道,連同着這所擁有悠久歷史學園一起,許多秘密都被隐藏在了不見天日的地方。
這座由超高校級的軍事工程師親手設計的絕對防禦壁壘,在避難所從內部開啓起來的時候開始,就依據最初設計的計劃那樣,撤除了将一切外來者徹底抹殺的系統指令。
滿目俱是斷壁殘垣,昏暗的天光從破開的牆壁探進昏暗的空間,視野中浮塵簌簌而落。佐藤繪理不知道苗木誠為何忽然堅持要回到這個地方,只是,看他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努力找尋着什麽的模樣,無端就覺得有些不忍。
“我知道你沒有做錯過任何事,黃櫻支部長他們的事情……還有被選為‘最後的希望’進入避難所也是……你們只是因為承擔着別人的期待才會遭遇這些而已。”
對先前一時沖動說出的話感到有些後悔,但又放不開微妙的自尊心,她在苗木意外地看過來時不太自然地別過臉,別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