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7 囚籠 (1)
私立希望之峰學園——
集結着各領域中的超一流高中生來加以培育的,政府公認的特權學園。
坐擁幾百年歷史,持續不斷為各界輸出優秀人才的具有優良傳統的學園,肩負國家的未來,以培育“希望”為目标,其學生被視作是未來的希望。
甚至有傳言說,從這座學園畢業的話,人生便已等于成功。
在這座僅以邀請制招收超高校級新生的學園中,其入學要求有兩項:
第一,身為現役的高中生。
第二,具備各自領域中超一流的水準。
之所以在這裏重新介紹這所在世界都占據舉足輕重地位的傳奇學院,并非是出了什麽差錯的緣故。僅僅只是因為想要強調而已。
若實在是要說為什麽的話,那就是……這裏是希望之峰學園。
改變了他和他的未來,一切命運的轉折之地。
一切都在此結緣,在此變化,就是個參與者誰都無法逃脫的巨大漩渦,絕望滋長,希望發芽。
苗木誠蘇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一張陌生的課桌上。
安靜的空間僅聽得見自己忽然站起時桌椅挪動造成的響聲,木腿與地板摩擦發出了刺耳的噪音,他被這聲響吓了一跳,反射性地轉頭四顧,心髒無預兆地飛快跳動。
是教室,除他以外沒有其他人在這裏,十六張桌椅整整齊齊羅列分布,他自己所在的位置也在其中。黑板上空蕩蕩一片,沒有任何板書遺留,講課臺也幹淨得像是許久沒有人來講過課了一般。窗戶被厚重的鐵板牢固焊死,屋內僅靠室內燈提供照明,苗木誠在這種寂靜古怪的氣氛中感到了一種令人難受的壓抑感,他慢慢地轉動眼珠,對這個陌生的課室一絲熟悉感也無。
“嗚嗯?奇怪……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身體有一種沉重疲憊的感覺,與精神的亢奮狀态微妙錯位了似的,苗木擡起手臂,五指在眼前展平,他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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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苗木誠。
我在哪兒?
不清楚。
我要做什麽?
當然是……呃,嗯?
記憶的片段閃回眼前,是矗立于蔚藍晴空之下高大氣派的希望之峰教學樓。為什麽會想起這個畫面呢,是因為他被這所學校錄取了,以每一屆唯一一名不需要任何個人成就與才能的條件,僅因為作為全國所有适齡高中生之中被抽選而中的幸運兒,所以被冠以“超高校級幸運”之名得到了入學希望之峰的邀請書。
那可是被譽為希望的搖籃,被所有人都向往憧憬着的夢幻學校啊。
驚喜,惶惑,興奮,不安。
對一次性感受到了種種複雜心情的苗木誠而言,可确認的是,他毫無疑問地期待着這次機遇。
想要變成更好的自己,想要在這裏抓住未來的希望,他是這麽期待着的。
所以——
所以,他接受了邀請。
凝滞的記憶在這時候變得豁然開朗,沒錯,他回應了希望之峰,這确實是幸運,而且恐怕是他的一生中最大的幸運了,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恐怕他在以後的一生都會為這次的錯失而後悔莫及的。
然後,在那一天,開學報道的那一天,因為學校前輩兼戀人的狛枝前輩的開學時間比新入生要早一天,所以他提前回去了希望之峰,他在那天早晨與家人告別,路上還收到了狛枝發送過來的加油短訊,随後終于站在了希望之峰學園的校門前。
胸腔中湧動無限激動豪情,他一腳邁入校門——回憶戛然而止。
于此地,這間陌生的教室,他蘇醒過來。
唔……嗯……呃……
苗木單手托颌,表情嚴肅地站在原地沉思起來。
該不會……唔……自己是太激動了,所以丢臉地在校園裏昏倒了然後被人送過來的吧?
一滴汗挂在腦後,他尴尬地抓了抓後腦:“啊呀,好丢人……”
這時候才發現了自己面前的桌上還有其他東西,苗木誠掃了一眼,對桌上還殘留的一點口水痕跡有點難以直視,他抽了抽鼻子,掩飾性地拿起桌上的小冊子。
“入學……指南?”
“歡迎來到新學園。
調整心态吧,從今往後,這個學園就會成為你們這些家夥的新世界。”
“你們這些家夥……真是高高在上的語氣。”他嘀咕着,合上手冊。
好奇怪,為什麽這樣一所學校的宣傳手冊會是這麽簡陋的模樣,而且還是手寫。
字裏行間總有種讓他特別不舒服的感覺,像是氣場不合……大概是什麽人的惡作劇吧。
“不管了,總之現在先去找狛枝前輩……”這時候苗木才注意到挂在牆上的時鐘,頓時“啊”了一聲,“已經八點了!這不是新生到玄關大廳報道的時間嗎?我記得我是七點十分到校的,竟然睡了這麽久……”現在去找狛枝肯定來不及了,他匆匆把手冊往桌上一撂,奪門而出。
按理說對這座校園是十分陌生的,苗木走出了課室,幸運地很快就找到了玄關大廳的方向,那個地方傳來了學生的聲音。
腳步聲由遠及近,在門口交談的幾人将目光投向新來者,苗木誠腳步一頓,忽地站住了腳步。
好熟悉的面孔。
他知道這些人,在自己得到了希望之峰的邀請之時就在BBS的讨論版查詢過他們的訊息。與自己相同而又不同的一群人……第78期被邀請入學的希望之峰新生,新一代的超高校級們。
超高校級的文學少女,腐川冬子。
超高校級的格鬥家,大神櫻。
超高校級的棒球選手,桑田憐恩。
超高校級的暴走族,大和田紋土。
超高校級的同人作家,山田一二三。
超高校級的風紀委員,石丸清多夏。
超高校級的程序員,不二咲千尋。
超高校級的辣妹,江之島盾子。
超高校級的占蔔師,葉隐康比呂。
超高校級的賭徒,塞蕾絲缇雅·羅登貝克。
超高校級的游泳選手,朝日奈葵。
超高校級的貴公子,十神白夜。
超高校級的偶像,舞園沙耶香。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從未出現在公衆視野中的銀發少女,她一襲風衣,戴着黑色的皮手套,長靴過膝,阖目獨自靠站在後面,一身冷淡疏離的氣質。
苗木誠的目光在她的周身停頓須臾,很快視線移轉到她身後的方向。
無論如何都難以忽略的不協調感……這是與他記憶中截然不同的模樣。
原本是玻璃門的地方已然面目全非,重型鐵門完全地阻隔了外界的通路,仔細看去似乎還是什麽相當高科技的産物,門口有個帶有數字鍵盤的操作臺。
如果那是輸入開啓密碼的地方的話,苗木擡眼看向鐵門上方架設的槍械,毫無疑問槍口的位置就是在操作臺的正前方啊,說不定就是代表輸錯了就可能被原地射殺……哈哈,這怎麽可能呢?
就在苗木為自己荒謬的異想天開而發笑的時候,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傳到他的耳邊。
“那個……你也是今年的新生嗎?”是不二咲試探性的搭話。
她比苗木還要矮一點,穿着綠色的水手服,金發金眸,相貌非常可愛,雖然是以程序員的才能而真正出名的,通常該是隐于幕後的工作者才對,但據說本人還擁有一批狂熱的男性粉絲,應該與她這種小兔子一般弱氣柔軟的性格也有關系。
“啊?嗯!”苗木愣了一下才點頭,他不太好意思地撓撓臉頰,“那個,因為我之前不小心睡着了……剛剛才在教室裏醒過來,很抱歉我遲到了。”
沒想不二咲聞言露出驚訝表情:“诶?你也是這樣嗎?”
“也?”苗木困惑。
“嗯、嗯……”不二咲小心地瞧他一眼,惴惴不安地絞動手指,“事實上,我們這裏的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在提前來到學校準備報道的時候,忽然就失去了意識,然後在一間空教室裏醒來。”哥特打扮的塞蕾絲加入了話題,她低着頭把玩自己的指套,玩味地勾起唇角,“你不覺得這樣的遭遇很奇怪嗎?”
苗木誠當然覺得很奇怪,他覺得現在的情況奇怪透了。
為什麽大門被封鎖了?為什麽教室裏的窗戶也被釘死了?絲毫無法得知外界的境況,連光線都照不進來,冷冰冰的室內燈将他們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陰森地投映在牆壁上。他從教室來到大廳的一路上除了眼前的新同學以外沒有遇到其他的任何人……原本應該在這裏的老師和學生前輩都到哪裏去了呢?
不明白的事情很多,他們幾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是新生,對眼前的狀況俱是一頭霧水。這難道是希望之峰特有的新生開學式?誰也說不準。
苗木其實是想趕快聯系到狛枝的,這種心情遠比他自己想象中的還要迫切,一天沒有見面就仿若分別許久了似的,焦灼又期待,難道就是所謂戀人間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此充滿了少女心的想法讓他略略有些難為情,但也沒有刻意壓抑自己的意思。
只不過令苗木沮喪的是他沒辦法聯絡狛枝,因為他的手機似乎是落在什麽地方了。
“叮、咚……當、咚……”
架設在牆壁高處的顯示屏忽然亮了起來,呈現出雪花屏閃的畫面。
“咳咳,麥克風測試,麥克風測試……”從擴音器裏傳出一個古怪的聲音,莫名的無法識出對方的性別,甚至連年齡也難以辨別,詭異的充滿了令人不快的狂妄氣息,“你們這些家夥就是希望之峰學園的新生了吧?”對方的問話根本就沒有等待回答的意思,象征性地這麽說了一句之後,很快就自顧接了下去,“畢業典禮很快就要開始了,你們全部都到體育館集合!”
“……”什麽人啊?
很多人都暗自嘀咕起來。
苗木誠不記得他以前曾經聽過類似的聲音。
令人熟悉到心生不快的語氣,就跟他醒來時擺在面前桌上的入學手冊裏一模一樣的口吻。所以就還是什麽人的惡作劇?惡作劇的水平……能夠達到将學院樓的門窗全部封鎖,甚至已經徹底将希望之峰這種超精英學園的新生入學式擾亂得一團糟的地步嗎?
“不管了,廣播是說要去體育館集合是吧?那我走了。”有幾人最先受不了新生中沉默的僵持,這樣嚷嚷着離開了。
“我總感覺有點詭異……”
“就算我們繼續留在這裏,事情也不會有什麽進展。”霧切響子,也就是那名才能不明的風衣少女淡淡地闡述。
其他人被她說服,大部隊紛紛向體育館走去。
“為什麽這一路上都沒有遇見其他的人?”
霧切聞言看了一眼苗木,他的目光看向前方,下颔收緊,無意識地蜷縮五指,眼神有些恍惚,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
不是在問話,只是下意識的喃喃自語罷了。
“哈?你是說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嗎?”江之島揚眉。
“嗯、嗯。”苗木心不在焉地應道,“比方說高年級的前輩之類的……他們今天就要開始上課了對吧?不可能不來教學樓的。”狛枝前輩還說要在入學禮之後找他的……
“是不是剛好錯開了?”不二咲笑道,“一樓的教室都是給一年級準備的,而且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通往二樓的樓梯被升降門給攔住了,高年級的前輩們應該是在樓上吧?”
“到底是什麽變态的學校會把學生用這種東西給隔離開啊,又不是監獄。”山田吐槽道。
“說不定這就是希望之峰的特色?為了培育超高校級的才能的特殊手段之類的……”桑田啧了一聲,臉色有些僵硬,“感覺不太好,我可不想在一個處處被管制的地方讀書啊。”
“是這樣嗎?”苗木困惑起來。狛枝前輩從未說過他入學的時候有經歷過這種事啊。
“高年級有你認識的人?”霧切忽然問。
“是啊……咦?你怎麽知道的?”
很明顯吧,心思都寫在臉上了。霧切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有認識的人在這所學校就讀,說不定就掌握了更多有關希望之峰的情報……她本來是這麽考慮的,只是見苗木誠也是懵懵懂懂的模樣,就知道恐怕不能指望他知道太多,于是霧切收回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轉而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走在一側的舞園沙耶香悄悄地側過臉去看褐發少年,數次想要插入話題,但見對方一副陷入憂慮的沉思模樣,躊躇片刻,終是失落地嘆了口氣。
這個人……怎麽好像是一直在想着什麽人呢?會是什麽關系的人呢?
一行人心思各異地來到體育館,令所有人都失望卻又不太意外,果然在這裏也沒有其他的教師與學生。空曠的室內安靜得有幾分恐怖的死寂,他們一邊走到場館中央一邊三三兩兩地互相自我介紹結識同學,随着時間漸漸流逝,新生間的氛圍漸漸變得躁動起來。
“說是入學禮……這裏根本就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其他人了吧?”
就在有人提出質疑的時候,異變終于發生了。
“唔噗,唔噗噗噗噗——”
荒誕的,黑暗的,狂氣的,甚至是充滿了恐怖的笑聲突兀而來。
接下來的一切,是苗木誠過去十幾年的人生中從未經歷過甚至從未想象過的,充滿了無數黏糊糊黑漆漆的惡意黑泥,混亂荒謬離奇怪誕絕望,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的現實。
“歡迎來到希望之峰學園,第78期的新生們。”
出現在主席臺位置上的是一只造型怪異的熊玩偶,一半是白色的微笑熊,一半是黑色的邪惡熊,就像是把兩只獨立的玩偶各自切割了一半然後強行拼湊起來的模樣,充滿了異樣的不協調感,玩偶的雙眼如活物一般玩味地注視着他們,宛如冷血動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古怪視線。
“虛僞乏味的歡迎詞就不再贅述,接下來,你們這些家夥就将迎來在這座學園裏的共同生活,期限啊,如果說期限的話,那就是——沒有期限。”
“喂,你什麽意思?我們可是希望之峰的新生啊,你是不是搞錯什麽了,我們可不是囚犯啊!”
“沒有搞錯哦。”黑白熊竊喜似的噗噗笑起來,“你們沒有聽錯,大家以後都要在這座學園裏共同生活了哦。”
“什麽?”
“想要出去嗎?是吧,果然啊,在知道自己不能出去的時候就會突然很想出去了吧?其實也不是沒有哦,想要離開這座學園的方法——”它惡趣味地拖長了聲調,就在所有的學生就算不情願也沒辦法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的時候,小人般志得意滿地将後面的話語說了出來,“只要你們當中有一人殺掉其他的任一名學生,就能從這所學園畢業,然後離開這裏。”
那只古怪的玩偶似乎在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看他,苗木誠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寒冷刺骨,這種感覺不但來源于黑白熊的惡意,還有在它話聲落下時瞬間緊繃起來的同學間産生。
“開、開玩笑的吧?”
“才不是開玩笑呢!”黑白熊可愛地歪着頭,“手段不限,無論是咒殺毒殺絞殺……認可可以殺人的方法都是允許的哦!”
這種說法也太過随意和荒謬了,仿佛在它的口中一個人的性命只是什麽微不足道的東西罷了,它就像是在推銷什麽活動商品一樣興致勃勃地向他們催促着趕快開始自相殘殺。
“混賬!誰會讓你如願啊!”大和田聽不下去了,沖上前對着黑白熊揮拳,它冷靜地站在原地不動,在掐住脖子被舉起來的時候還有閑心談笑風生,“哎呀,不可以對校長使用暴力,這可是違反校規的哦。”
“快放開它!”霧切忽地露出慌亂表情。
“啊?”大和田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照做了霧切的指令。
黑白熊被掄飛到空中,它忽地發出猖狂大笑,在半空中炸成一團火球。
“唔噗噗噗噗,這就是你們反抗我的下場——!”從講臺後再度跳出的一只黑白熊如此洋洋得意地說道。
火熱的巨浪掀起了額前的頭發,濃郁的硝煙味直沖鼻腔,爆炸的餘燼在衆人沉默的注視中漸漸飄落于地,大家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樣臉色漸漸發青,議論消失了,喧鬧也消失了,有些麻木地注視着黑白熊大笑的模樣。
……
希望之峰,是這樣的學校嗎?
不正常……這根本就不正常。一直以來,每年從希望之峰畢業的學生有多少?那些人就算是在校就讀也從未離開過公衆視野的啊,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啊。
完全意義不明,這就是狛枝前輩一直以來就讀的學校嗎?
突然被這個名字刺激到了神經,苗木誠就像被冷水潑了一身一樣瞬間從混沌的思緒中清醒過來:“啊對了,黑白熊,我想問你個人……人呢?”
“已經走了。”霧切淡淡地說。
褐發少年肉眼可見的萎蔫下來。
“事到如今你還有關心別人的餘裕嗎?”霧切看了他一眼,“先把眼前的危機搞定才是要緊事。”
“嗯……說得也是啊。”雖是這麽說,但是擔憂的情緒是不會因理智而發生轉移的。
霧切轉頭看向從窗邊走來的大神櫻并朝日奈葵兩人,她們對她默默地搖了搖頭,不出所料,果然僅靠暴力手段是沒法從這裏逃脫啊,她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正待再說什麽的時候,另一邊貴公子的十神白夜又與暴走族的大和田發生了沖突。
一看就是氣場不合的組合……她正想着,苗木已經沖上前去了。
“你們冷靜一下,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啊!”
“哈?你這小子是想對我說教嗎?”
“砰!”霧切閉了閉眼,不二咲發出一聲泣音。她再睜眼的時候,被大和田迎面揍了一拳的苗木誠倒在地上昏了過去。暴走族似乎也有些錯愕的樣子,像是沒想到這小子如此不經打。舞園慌亂地擠開大和田跑到苗木身邊,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身體。十神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嗤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回過身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意識在陷入黑暗的時候,苗木誠做了一個夢。
一個……與現狀截然不同的夢。
他是希望之峰的新生,懷着對這所學園的無限憧憬踏入校門。
這裏有全世界最優秀的師資與學生,有最光明的前景與未來,還有與他擁有相同的才能、他最喜歡的狛枝前輩。
蔚藍浩瀚蒼穹之下,潔白的鳶鳥展翅騰飛。
一如他飛揚的心情,對未來充滿希望。
……
“歡迎來到希望之峰學園,苗木君。”
結束了入學式,從體育館走出的苗木誠聞聲擡頭,迎面走來的是面帶微笑的白發少年。
“狛枝前輩!”他驚喜地喚出來人的名字。
與兩人之前相處時不同的是,此時的狛枝凪鬥換去了他那風格頗為時髦不羁的衣裝,規規矩矩地穿着希望之峰的學生制服,整個人沐浴在溫柔的晨光下,不可思議地給了苗木另一種不太一樣的感覺。
怎麽說呢,更類似于朝氣蓬勃的那種……充滿希望的學生氣質?
嗯,說起來把這個開場白的“苗木君”換成“同學們”,就跟方才在儀式上講話的校長先生一模一樣了嘛。
他莫名地有些想笑,在狛枝露出一絲疑惑表情的時候又覺得自己這揶揄不太厚道,不太好意思地眨了眨眼,自以為毫無破綻轉移了話題:“抱歉,我讓前輩久等了嗎?”
“怎麽會?”狛枝看着他,幾乎是不假思索道,“因為是苗木君,所以無論是多長時間的等待都沒關系哦。”
“……诶?”褐發少年的臉頰忽地浮現一抹紅暈。
等、等等。
怎麽忽然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了?
“光是能在在這麽近的距離注視着苗木君就足夠讓我感到高興了,更別提還有這個榮幸能混進場館旁觀苗木君來到希望之峰學園的入學禮……”
咦——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學長你竟然混進來了嗎?
“這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重要場合,就算是我這種微不足道的人也不想錯過苗木君人生中這麽重要的一幕。”狛枝正色道,握住了一臉汗顏的苗木的雙手,“如果是苗木君的話,一定能夠憑借這次入學的契機踏上充滿了希望的人生道路,光明的未來就在前方等着你……”
不不不不,雖然自己暗地裏曾經也這麽想象過,但是這不是個人的妄想嗎?每個人都會有過的對未來的妄想嗎?現實裏真的把這種話說出來未免也太羞恥了吧?
“……我會協助苗木君的希望大放光彩哦,不,應該是請務必讓我成為達成你的希望的墊腳石……”
“喂,苗木,這是你認識的人嗎?”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暈乎乎的褐發少年反射性地一僵。
“看校服應該是高年級的學長?”
“嗚哇,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噠呗,看起來這麽不起眼的苗木親竟在開學的第一天就認識了希望之峰的前輩——”
“噗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麽肉麻對話啊,簡直是超——絕望級的羞恥play……真不是什麽新發明的令人羞恥致死的公開處刑嗎?”
狛枝的話在其他人出現的時候就停了下來,他的目光從臉頰紅撲撲的苗木身上移開,視線落到他身後走出的希望之峰新生,露出一貫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你們好,各位就是78期的新生了吧?我的名字是狛枝凪鬥,是77期的學生,請多關照。”
“這話該是我們來說才對!”石丸标準地九十度鞠躬,“我的名字是石丸清多夏,是78期的超高校級風紀委員,還請前輩多多關照。”
“哈哈,石丸君不必那麽誇張啦。”狛枝輕松地笑着連連擺手,“這樣我可是會于心不安的啊,我這種不值一提的小卒不值得被如此才華洋溢的超高校級這般鄭重以待的。”
“沒有這樣的道理!”
石丸看起來很想反駁的樣子,不過朝日奈忽然把他擠到了後面,運動風少女好奇地看着苗木與狛枝兩人,毫不掩飾自己想要八卦的雙眼。
“吶,吶,狛枝前輩和苗木同學是入學前就認識的朋友嗎?這麽有緣啊,朋友一起進入希望之峰學園了嗎?”
斜後方傳來一聲輕笑。
“朝日奈同學恐怕是誤會了吧?”出聲的是一名打扮得華麗精致得令人目眩的哥特少女,擁有超高校級賭博師名號的塞蕾絲缇雅·羅登貝克,她以袖掩唇,連綴着層層蕾絲的衣擺優雅地垂落而下,微微彎起的殷紅眼眸流露出暧昧的神情,“就算是讀空氣也會懂的吧,狛枝前輩和苗木同學是不是尋常朋友這種問題……你看,就連那邊社恐病晚期的腐川同學都看出來了哦。”
“看、看什麽看……!不要看過來啊!”突然被矚目的文學少女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連連倒退了三步靠到牆邊,陰沉的視線透過鏡片凝聚過來,她顫抖地指着狛枝拔高聲線,“說、說的就是你們,該死的現充……你們一定是在心裏嘲笑我吧!在嘲笑我長得醜還獨身一人什麽的……你們一定是這樣想的!”
“不是!我才沒有。”苗木很委屈了。
“啊哈哈,那個……腐川同學可能對我們有什麽誤會……”白發少年苦笑着說。
兩人擺手的模樣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那兩雙相似而又不同的灰綠色眼眸都帶出了默契的意味,有無奈,有苦惱,但沒有分毫逃避和遮掩的意味。
“現、現充?!”深受當代宅文化熏陶的超高校級同人作家率先對這個關鍵詞作出了反應,山田的圓眼鏡飛快閃過一道白光,“哼哼,竟然還是耽美版的現充什麽的,我才不會認輸呢,二次元賽高!我才不會羨慕三次元的人類!”
“……”我的新同學們到底是一群什麽樣的怪人啊。
苗木無言地看着他,連和狛枝的關系被人輕易看出來的害羞都省了,竟然久違地感到了一陣無力。
“沒關系哦,我和苗木君在一起非常幸福,不需要別人的羨慕呢。”狛枝笑眯眯的一句話貌似給了山田非常沉重的打擊,他青着臉倒退了三步,然後掏出了一本封面可疑的繪本,一個人流着淚沉浸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诶?狛枝前輩和苗木君是戀人嗎?”遲鈍的朝日奈葵後知後覺。
“嘿——”江之島盾子,以超高校級的辣妹之名入學希望之峰學園的美貌少女露出不懷好意的揶揄神情,她微眯起妩媚雙眼,若有若無地挑逗道,“真讓人遺憾啊,像是前輩這樣的人竟然已經名草有主了,比起香軟的女孩子你更喜歡可愛的男孩子嗎?”
“不是我個人的偏好哦。”他的聲音近乎嘆息了,“愛是不分性別的,完全不講任何道理,當然就算苗木君現在變成女孩子了也不會介意……”
“介意的是我吧喂。”苗木大囧。
“好甜,真的好甜啊。”江之島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她看起來很向往這種說法,“真是虔誠呢,就像是信徒一樣……”
“那、那個……苗木君。”
新生們之中一直沉默着的藍發少女忽然擡起頭來,看向褐發少年。
舞園沙耶香,超高校級的偶像,也是與苗木同在一所初中三年的校友……他曾經憧憬過的對象。
“苗木君還記得我嗎?我們曾經在一所中學就讀的。”她微笑着問。
“當、當然。”苗木有些受寵若驚,“你可是超有名的人氣偶像……我想我們學校不會有人不認識你的。”他撓了撓臉頰,不好意思地說。
“……這樣嗎?”她聽了這話似乎沒有太多高興的意思,自顧喃喃起來,“苗木君認識我,但是我連苗木君有戀人的事情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錯過的呢?因為她一直太過專注于舞臺的緣故嗎?還是她一直猶豫躊躇的緣故嗎?要是能在畢業前把自己的心情說出口就好了……這樣想着,不甘心的心情都要滿溢出來了。
“嗯?舞園同學你在說什麽?”苗木沒有聽清。
“啊,不,沒什麽。”她搖了搖頭,過了一會,眉宇間露出一絲不服輸的情緒,側過頭望向苗木身側的狛枝,“前輩……我能冒昧問一下您的才能是什麽嗎?”
“幸運。”
狛枝也在看着她,很難得,這一次他沒有用上任何自謙自貶的話語來形容自己,更沒有用任何誇贊的言辭褒揚他向來欣賞推崇的超高校級,而是心平氣和地露出一貫溫和的笑容。
“最善于抓住機會的……超高校級幸運。”
苗木誠醒來得毫無預兆。
腳腕的位置傳來冰冷的涼意,沿着腕骨的地方蜿蜒而上。
眼前似乎還是夢中入學式時候的場景,同為新生的同學們與狛枝前輩都在身邊,他精神恍惚地盯着天花板,意識飄游……直到寒冷的空氣侵入了被窩,苗木忽然哆嗦了下,抓住了從衣擺下面摸到腰腹的手指。
“誰……誰?”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傳來一聲熟悉的輕笑,沙啞模糊,溫熱的氣流自身後溜進耳窩。
“真是無情啊……”似愛似怨的語氣,“苗木君,你已經徹底把我忘記了嗎?”
狛枝凪鬥的手非常冰冷。
很像是在寒冷的雪天裏行走了一夜,手指是僵冷的,被苗木握住以後他就連曲動指節也不能,溫暖的掌心貼在手背的位置,沁涼的感覺刺激着神經末梢,漸漸的有一種溫度被掠奪走的錯覺。
他……為什麽在發抖呢?
苗木動了一下,被誤解成是意欲掙脫的信號,原本只是虛攬腰部的手臂忽地一緊,身體貼合得緊密無縫。
“狛枝、狛枝前輩?”毫無血色的臉頰貼了過來,他冷不防被凍得一哆嗦。
“……嗯。”柔軟的頭發鑽進頸窩領口,對方微不可查地遲疑了一瞬,才低低應了一聲。
苗木誠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麽狀況。
整個人被狛枝從身後抱住,他動一動都會被更用力地束縛,只好一頭霧水維持現在的姿勢。
肚子被捂得有點涼啊……
身體還有些剛睡醒的燥熱軟綿,腦袋也被無法理解的情況弄得很蒙,首先反饋到意識裏的是當前最直觀的感受。
雙眼漸漸适應了黑暗的光度,他緩慢地眨了眨眼,把掌心覆蓋在狛枝的手背。
唔……嗯?
說起來,這是哪裏來着?
……
現在是什麽時間了?
破碎的思維拼拼湊湊總是不成形狀,眼前仿若還是入學式時候的狛枝前輩與新同學們交談甚歡的情景,所以說現在已經是入學式結束的時候了?他的記憶好像被人硬生生摳挖出了一塊,無論如何絞盡腦汁,印象中戛然而止的一幕也再也想不起了後文,只剩下一片令人無措的空白。
這不是他的家,也不是他任何熟悉的地方。苗木誠的目光慢慢移轉,忽地停留在懸挂牆壁上的顯示屏幕上。
這是……
幾近漆黑的顯示屏上隐隐可見待機屏幕上微弱亮起的校徽紋章 ,這世上只要是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