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節晚自習
了,記下來之後每個人一次扣五分”的機會等了多久,雖然明眼人一看就是老師不想得罪人所以找個人當槍使。
谷羽沉在淩柒接過老師遞來的本子時回頭:“你傻嗎?她是把你當槍使好嗎?”他知道淩柒的眼神在反問他“你傻嗎?你現在講話是要我怎麽辦啊你明知我會扣分啊”,“你得罪了全班人到時候別找我哭。”說完回過頭坐好,直到放學也沒再和淩柒說話。
“兩句!十分。”指着谷羽沉的人在淩柒看向他時得意地笑着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我這五分我認。你連自己組都下得了手,淩柒我服你。”
淩柒餘光看到谷羽沉肩膀微微聳了一下,大概是在冷笑。身旁谷芙言面若冰霜,認識這麽久,不用猜都知道周圍的氣場是“她下的手還少嗎”的意思。
我知道這麽做大概會衆叛親離,畢竟我身邊這個最好的朋友都曾說過,“不要和被孤立的人在一起,否則你自己也會被孤立”,所以萬一真被孤立,她也會離我而去,那個時候,我才是真正地被孤立。
可是,如果我認為我在做對的事情,維護我認為正确的東西。
那麽,即便與全世界為敵,也在所不惜。
更何況你明知我是對的,不只是你,所有人都知道對錯。
這麽簡單的道理,幼兒園的小孩子都應該知道“上課說話是不對的,是應該受到批評和懲罰的”,十二三歲的初中生,怎麽對錯就颠倒了過來?
還是說,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不知道剛剛的話加了标點該算幾句,但至少應該是兩句吧?淩柒在那個說話的人名字旁邊畫了一橫一豎,眼尖的人看見:“喂,她記了你兩筆。”
淩柒聽得出來那個聲音,寫了那個名字,邊上一橫。
被記了兩筆的那個人急了,穿過座位到淩柒旁邊扯過本子:“我日你媽你真的記了我兩筆!”
三筆。備注說髒話。
那人把淩柒的筆搶過一摔:“你有病啊!記記記記你個鬼!你就想抓着一個人扣分好讓你們組分不要那麽低呗!誰不知道你們組在後排坐了好幾個月了!”
淩柒把自己的筆袋壓在左手肘下,抽出另一支筆,寫下了第四、五、六、七筆。第七筆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回想他到底說了幾句。應該是七句話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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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将那個人拉回去:“別說了再說分就要被扣光了。”連忙對着淩柒示意将嘴閉上,之後拉架都用手語。
雖然行為是好的但是也是說話了啊。淩柒有點為難但仍然公正地寫下名字記了一筆。要不要備注是勸解啊?
這一出鬧騰之後,說話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她來真的啊?”
“真的要扣分啊?剛剛他被扣了幾句?”
“我數着,沒錯的話是七句三十五分。”
“我靠那都被扣了一半的基礎分了!”
“所以趕緊閉嘴她擡頭望過來了!”
淩柒望了一圈班內人低頭安靜的場面,對上臺上老師的目光,老師看起來很滿意。
淩柒很想單手托腮,但她知道這時候單手托腮是表達不認真和無所謂甚至有些輕蔑不在意的意思,所以得收着。
她單手托腮是潛意識裏在思考的一個舉動。
如果是依靠外力管理紀律,人們被迫安靜而非自主安靜,算是成功嗎?
不是的。一旦換了人,不是我,不是我這樣真的下狠手的人,他們馬上就會恢複原狀,因為根本的意識的還沒有改變。這麽說也不對,應該是明知是錯的,仍然管不住自己,或者就是故意唱反調,得讓他們知道對錯且主動保持安靜遵守紀律才行。
那幾個班幹部肯定靠不上。不然怎麽會弄成這樣的局面?
所以,大概還是需要我來繼續做惡人?
淩柒擡頭望天花板:無所謂吧。如果只有我的辦法才可以,那我下個地獄也無所謂?不然還有誰會下地獄嗎?
誰都不會。
包括,原本應該負責管紀律的老師。
臨下課前十分鐘,歐老師拿走了計分表,在講臺上親手劃掉:“你看你們就需要淩柒這樣的下狠手才乖。這次就先不記了,下次再這樣我真的扣分了啊。”
淩柒錯愕。班上人鼓掌歡呼,險些被扣了三十五分的人返回來做鬼臉:“哈哈哈哈哈你計劃失敗了吧?扣!扣啊!記你媽啊記記記……”
谷羽沉将作業往後排一放,谷芙言依舊沉默着在自己和淩柒的桌子上整理好七個人的各科作業,只是不動聲色地,将淩柒過界的東西都退了回去。
平常你是這樣的人嗎?
各組長交來的作業均七本全齊。
規矩得諷刺。
“不是要記名字嗎?沒寫完我也交,被老師罵也好過被她記名字!”
“老師哪會罵人啊,他看都不看作業的啊。她記名字他也不會看的。”
“那她還記,她有病啊。”
“你才知道她有病啊。人家老師下了課就走她還追出去問作業,不是有病是什麽?”
“那語文作業都是她布置的啊?”
“對啊,你看老師管過作業嗎?”
對話的聲音随着人的走遠,逐漸聽不清。淩柒坐在教室裏,低頭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整齊地放進桌子裏,準備去送作業時,十三和諸葛一人抱走了四組練習冊:“那個,我們去送就好了。你先回宿舍吧……你還好吧?”
淩柒點點頭:“那下次我去送。”
“……你別理他們。”
淩柒沉默地撿起地上那支筆。筆蓋不知道摔哪了。她站起來原地轉圈,應該在附近,只是眼睛有點模糊,所以筆蓋到底在哪?
“筆蓋不見了?”十三和諸葛抱着練習冊左右看,“啊在這裏!”放下練習冊,撿起筆蓋遞給淩柒前還拍了拍灰。
“……謝謝。”
“說了別理他們。我們去送作業了啊。”
“……嗯。”
關門的同學面無表情敲了敲門:“你走不走啊?”
淩柒擡頭:“馬上。”将筆蓋好放進筆袋再放進桌子,最後一個出了教室。
回宿舍的路上越想越氣。
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能氣的地方太多了。
為什麽明知道晚自習不能說話還要說話?保持安靜懂嗎!安靜!還有班幹部是幹什麽吃的!不認識人嗎不知道誰說話了嗎不會動手記人嗎!老師也是!自己不願做惡人,我來,又做什麽好人取消扣分讓我成了笑話?你這樣的行為就是在認同他們違反紀律是不用付出代價的好嗎!如果你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警示而非實際地懲罰,那要我何用?果然是當槍使。問題是這個槍也就是裝腔作勢,甚至還沒有那樣的效果,只是助長了他們的嚣張氣焰!要我何用?
還有那個,不對,那些!那些以自己的惡意揣測他人的人,別以為我不知道背地裏都在笑我是傻的,傻到真的給自己組員扣分而不加分,你們用着不扣課上講話的分數贏來的高平均分而選前排座位的時候,我都聽到了。
“如果淩柒保持這樣認真扣分的話,我們想坐後排都難。”
“可是你們可以選後排啊。”
“誰傻啊有前排不選選後排?”
所以呢?是誰在嘲笑我因為正真認真而讓你們獲利?又是誰,說我扣分是為了拉低你們平均分呢?
原來你也知道扣分是會拉低平均分的。你也知道平時是因為組長和班幹部徇私枉法的。
我做錯了嗎?
沒有。
我只是把你應得的教訓都讓你受了。
是啊。我只是想,把你們應得的教訓,都讓你們受了。我就是看不慣你們明知故犯還無人能奈何得了你們時你們得意忘形的嘴臉!
我原以為這次可以的。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可能可以的機會,最後才知道,原來又是敲敲警鐘罷了。
這世道不該是這樣。
誰犯錯誰該受罰。多大錯多大罰。
善惡各有報,才對啊。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更到這裏了。
讀起來很煩躁,既覺得淩柒沒事找事,又覺得環境不友好,無論老師還是同學。
可她不該被這些打垮。她仍然相信善惡各有報。
世界終究美好,而且,會越來越好。
或許現實很骨感,但至少,在故事裏,之後還有很多有趣的事,她還會遇見其他的人。
如果喜歡或感興趣,就請繼續往後看看吧。
☆、第 30 章
【無所謂和不在意】
段考過後氣溫更低,晝短夜長愈發明顯,暗沉而厚重的雲遮蔽天空,不知從何時起,進入了漫漫長冬。
學校終于招到了新老師,路老師也終于能專心帶初三,102班在一學期內迎來了第三位語文老師:黃老師。
黃老師講課中氣十足,跌宕起伏,即便是一篇科普科技文都能上出夏季暴雨狂拍玻璃窗的效果,而他最有特色的是,下課鈴響起的同時絕對能準點說完最後一句,分秒不差,踩着下課鈴挎着課本大步流星走出教室。
對了,他還不用投影儀,只用課本和粉筆板書傳統教學。
和溫吞的羅老師形成鮮明對比。
但淩柒很頭疼。
作業怎麽辦。
“你看着布置就行。不就這麽點作業嘛預習複習随便寫寫,預習的時候能寫多少寫多少,但我上完課作業就得寫完。也別送辦公室了,就當堂講解吧。”
……也太草率了吧?
老師您是對我們班的自覺性抱着多大的信心啊???
關鍵是您上課怎麽算上完啊!我以為您一節課迅速過了一篇課文結果下節課又接着細講了、以為您下節課接着講結果這就算講完了?所以果然格丁中學語文組上課是很随性的嗎!
晚自習前,淩柒在黑板上寫下今日語文作業,粉筆點着黑板的聲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如芒在背。
“語文——新測《XXX》,能寫多少寫多少——”果然是拉長音加大笑:“這什麽作業啊!能寫多少寫多少,喂,課代表!我只能寫拼音注解也可以嗎?”
淩柒第N次滿頭黑線,沉默着用目光回應。
按淩柒來說,預習的時候都能寫。
按正常穩妥的做法,預習的時候先寫基礎,後文文章分析之類的題目,應該課後寫。
按極端類型,預習的時候只寫拼音或者甚至不寫,在102也不是不可能。
“遲早都要寫,為什麽不早些寫完?”淩柒沒說可否,只如此引導大家按時完成作業。
“遲寫我就可以抄了啊。”提出問題的人顯然有另一套思考方式。
道不同不相為謀。
于是語文作業從此變成兩到三日布置同一篇課文的練習,只不過備注從“能寫多少寫多少”變為“全寫完”。
班裏同學各自按照自己的方式進行語文作業,後者越拖越晚,已經欠了一個單元的習題時,對語文作業視而不見。
“我賭他這輩子都不會查作業。”
“別說了我上上周的作業都沒寫!誰語文作業一篇布置三天啊哈哈哈傻吧。”
“對啊,上次說查又不查,害得我當時寫了一晚上語文,這次誰寫誰傻。”
淩柒在講臺上寫下“全部寫完,明早檢查”八個字時,聽見背後文爾亭和彭彭的對話如上。
但她出奇沒有生氣,反而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目不斜視、腳步輕盈地走回自己座位。
叽喳的兩個人隔着半個組互相錯愕,覺得淩柒的反常有問題。
換平常她早就怼回來一堆道理,她倆還等着看她哭呢。
但剛說完“誰寫誰傻”,誰都沒法馬上拿出語文練習冊開始補救。
然後語文課上只得站起。
為了掩飾尴尬還只能捂着嘴開玩笑“就不該說話,誰不寫誰傻才對”,實際吃了多少黃連,自己才知道。
“你怎麽說服他查作業的?”
目睹了一整節課都用于查作業的“活久見”行為,課間時雙谷不約而同扭頭直視直角。
“是十三。上次是我說的,沒管用。”
“這次一查查了半個班,開心不?”
淩柒反問:“我們組除了我們仨,都扣分了,開心不?”
谷羽沉笑起來:“說得好像你平時不會扣沒寫作業的分數一樣。”
淩柒将小組登分表放回書桌側面不粘鈎挂着的布袋裏,翻開書桌更換課本:“我比較好奇的是,黃老師管晚自習已經過了‘震懾’階段,今天查完作業,下次語文晚自習應該會比較熱鬧吧。”
桌板隔音效果還挺好:“你說什麽?”
“沒什麽。”
格丁中學晚自習坐班老師除了周日是班主任之外,周一至周五為輪班制,語數英政史地生(英語老師因為每班2位老師,第二位老師也會加入輪班)共八門課,路老師代課時,他的晚自習常由其他老師代為管理,語文晚自習已經很久沒出現了。再加上路老師重心都在初三的班級,無心管理102,雖然曾經興致大發專門開了一周作文課還煞有聲勢地辦了班內作文比賽,但無法避免語文這門主科在102衆人心中地位直線下降。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副科生物,因為老師是副班聰哥,存在感更強。
然而大家對聰哥的喜愛不僅因為說正事時講理認真三觀正,還因為上課幽默風趣,私下還不端着,和學生打成一片的技能在所有老師中名列前茅。
再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黃老師,根本不和學生有任何的課餘交流,自帶震懾全場的謎之氣場,生人勿近熟人勿擾,想擾的也快不過他與下課鈴同步程度精準到秒的帶上東西走出教室門的動作。
然而大家對捋虎須這種事情,蠢蠢欲動。
淩柒就是個炮灰。
大概是冬季陰冷,某節語文連堂,黃老師難得地呆在教室內。一衆積極分子抓緊機會使勁捋,不知怎麽就cue到淩柒:“老師你連淩柒是誰都不認識啊?”
等腰直角三角形同時豎起耳朵瞥了一眼講臺上。
黃老師坐在講臺教師專用王座上,一只腳踩在座椅橫杆擡起,右手肘抱着膝蓋,手裏拿着書卷,左手扶着立在講臺上的保溫杯,另一只腳撐着地面,凳子一角不斷點地離地。他難得平易近人,一副唠嗑的樣子:“淩柒是誰啊?”
臺上女生捂嘴笑起來:“你課代表啊老師。”
黃老師順手拿書卷點了點十三:“你不是課代表嗎,你姓佘太君的佘呀。”
“我們班兩個,不對,三個課代表啊。”
“還有個男的啊,姓諸葛。”
“還有一個,老師,人家期中考試語文拿了年級第二嘞!”
“誰啊?”
“淩柒呗!”
那女子的聲音淩柒一輩子都不想記起。
更不想,被她用青樓老鸨叫姑娘見客的語氣念自己的名字。
“淩——柒——”
淩柒右手微微捏緊筆,輕幅度深呼吸。
生氣。
但又不能讓對方看出來自己生氣。
因為對方就是想看自己生氣。
“叫你呢!你當人家黃老師課代表那麽久,黃老師都不知道你是誰!還得我幫你介紹!”
我請你幫了嗎?
淩柒将視線直直投到黃老師眼睛裏。
還有,我如果沒記錯,您來班上第一天,班主任就介紹過,“這位是黃老師,這位是我們班語文科代表,淩柒”,沒錯吧?
淩柒嘴角微微挑起。
貴人多忘事?
“哇!你看!就是她!是不是超兇!老師你管管你課代表嘛!”
淩柒都懶得翻白眼。
軍訓報到當天就見過這人撒嬌的功底,近半年,果然永遠找不到這人的下限。
怎麽?這次,是又想先和新老師打好關系,然後,針對我?
淩柒對文爾亭的操作習以為常,懶得理會。至于黃老師會不會因此聽信“讒言”,她毫不擔憂。
聽了頂多是心存偏見,但她和其他人聽的都是同一堂課,按老師的性格,他也不會刻意給人開小竈。既然如此,那麽她該得到的教育并不會因此被拉下,那就随它去。
更何況,語文是和文字聯系得最緊密的科目,如果對方真僞不分,是非不明,黑白不辨,基本的“閱讀理解能力”都沒有,怎麽能當語文老師?
淩柒任由文爾亭在講臺上抹黑,開了聲音結界,坐得端直,閉上眼背着課本裏的詩詞。
黃老師頂着刺頭帶着正常普通話出現的時候,淩柒本該慶幸,但因為這位老師nl不分,點名的時候總叫成“檸七”,班裏人紛紛模仿。淩柒通常掃一記眼刀就結束,但某天西柚和糖漿看着自己檸七檸七地叫,淩柒一度想和西柚絕交。
別人就算了,我又不在意,但你是我的舍友,是好朋友,你怎麽也這麽拿我尋開心!
西柚被淩柒眼神攻擊的時候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幹嘛啦不都這麽叫你嗎。”
淩柒當場炸毛但又氣得說不出來為什麽炸毛,只是帶着怒火看着西柚,随着上課鈴聲回座位整理當堂課本和資料。
原本過了一節課就忘了,但再看見西柚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的笑嘻嘻的模樣,淩柒的怒火又噌地燒了起來。
至少生氣了兩天。
但其實,西柚确實早就忘記這件事情。
多年以後的淩柒卻仍然隐隐怨念。
即便能面不改色哈哈大笑着和舍友互相開玩笑,仿佛過了斤斤計較字句斟酌的年紀,好像變成無所畏懼什麽都輸得起的灑脫模樣,但只有淩柒才知道,她更不快樂了。
說不出來難過的點在哪裏。
整個人喪失了表達的欲望,反正沒有人聽,沒有人看,沒有人在意。
在意你的人卻不了解你。
你有一點在意的人,漸漸都離去。
于是,你不在意別人怎麽稱呼你,不在意別人怎麽看待你,反正那一切,都與你無關。
“人不知而不愠”,可能是指,別人即使與你朝夕相處也仍然不了解你,不理解你。
那也,無須生氣。
因為那時,你什麽都不在意。
☆、第 31 章
【反擊】
期末考試是全市統考,安排表出來時又是一陣動蕩:計劃在2011年末之前考完政史地生四門副科,元旦之後全力複習語數英三門。由此,課表和上課進度均有調整,102難得有了些緊張複習的氣氛,空調開着暖風,悶得人透不過氣,換座位時,谷芙言強烈提議選窗邊的座位,并把谷羽沉安排了到能順手開窗的位置。于是三人組又回到了最初的座位,只是這次諸葛的位置換成了其他人。
濕冷的空氣緩慢而刺骨地滲入教室,正對着窗戶的同學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但沒反對開窗,畢竟教室裏真的太悶了。
預備鈴打響時,思品課的作業發了下來,從前往後傳,淩柒沒找到自己的作業,以為是前面忘了傳了,想着下課時再去問就好了。
課上了一半,老師開始講題。
“欸?練習冊發了嗎?”
谷芙言一臉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剛發的啊。”
淩柒才又想起來自己練習冊沒傳下來。問了前後左右,都沒有。谷羽沉還幫問了前面兩桌,四排八個人看了座位和地上,都沒有。
和其他組混了?不會,淩柒的作業是和小組一起交上去的,沒道理只有自己沒有。被老師扣下了?也不會,老師手裏拿着一本練習冊,講臺上沒有多的,而且一般這種情況老師都會說一句“誰誰的練習冊在我這裏”,所以應該不是。
所以,應該是有誰拿走了自己的練習冊。
誰呢?誤拿還是故意的?
淩柒無暇細想,她想的是如果真的找不到了,需要去教務處重新買一本,學期過半,有沒有練習冊倒在其次,重點是自己已經快寫完了,重新寫的話工作量太大了,而且自己這種思品中等水平的學生不會給老師留下印象,如果是弄丢了練習冊重新寫的話,再交上去,前面都沒有批改的痕跡,知道的是弄丢了重新補,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從沒交過作業!就算是比較好的前面那種情況,也會拉低老師的印象分,誰能這麽丢三落四地把作業給丢了!
不對!不應該自己背鍋!自己好好地把練習冊交上去,怎麽發下來就不見了!
如果不是有人有意藏起來,那至少課代表也要負一定責任吧。
淩柒再戳了一下谷羽沉:“前面真的沒有我的練習冊嗎?”
前面三桌的人都回過頭:“真的沒有。”
這邊的動靜終于被老師點名:“你們第四組後面怎麽回事?都回頭幹什麽?”
随着老師的話回過頭來的人不少,但只有一個人是幸災樂禍的神情。
是坐在第三組第二排的文爾亭。
淩柒這時候确定,是文爾亭的問題。思品課代表做這件事最容易。
淩柒站起來:“老師對不起,我的練習冊不見了。沒有發下來。”
老師張了嘴卻被文爾亭搶先:“你交了嗎?你不會自己沒交吧?”
後面那句話被第四組半數人打斷:“交了!”
文爾亭啞了一秒,大概是沒想到有這麽多人會為淩柒作證:“那可能是掉了吧。”
淩柒好笑。掉了?說得輕巧,我的練習冊夾在一組的練習冊裏上交,偏偏我的掉了?這麽巧?
思品老師才有說話的機會:“你們前排的都看一看,是不是沒傳下去?”
“我們都看了!剛剛就是在找。”
文爾亭已經反應過來該怎麽繼續誣陷淩柒:“淩柒啊,你看看因為你耽誤了多少時間啊,你能不能讓老師講題讓我們聽課啊?”
淩柒勾起嘴角,眼神冷漠:“你是不是還想說,反正我思品這麽差,也不在乎少聽一節習題課了?”說完也不看文爾亭,直視思品老師的眼睛,好像在說,“您呢?您也這麽以為嗎?”
思品老師被噎住了,催促第四組前排和班上其他人找練習冊。
第四組第二排的文櫻桠縮着脖子回頭看戲,到了僵持的時候望向文爾亭。
文爾亭:“算了給她吧。”
文櫻桠才從她的課桌裏拿出一本練習冊,遞給後桌。練習冊一路傳下來,淩柒看了封面、翻了內頁,是自己的練習冊。老師批改過,應該是那兩位臨上課了才突然想扣下淩柒的作業。
“找到了。謝謝。”
所有人看得清楚。竟然沒有一個人譴責她們兩個。
連思品老師都是輕輕揭過,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接着講題。
淩柒面不改色,反正她只有冷漠臉。
其實心裏極其不樂意。
老師不指責文爾亭和文櫻桠的原因顯而易見。
期中考試,淩柒的思品只有85分,另兩位文姓同學考了90以上。
你鐘愛的學生給一個你忽視的普通學生捅刀子,你當作沒看見,到底出于什麽心态,我不想猜。
她篤定我不會因為自己的事情擾亂課堂,那本練習冊也許過一陣就還給我,也許就此石沉大海。
也篤定你,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指責她。她更不會受到其他懲罰。
你,在意學生成績。
她,成績上只有思品一科上得意。
學生時代,能用分數解決的問題真是太容易了。
淩柒在副科考試前一周,仔細鑽研了思品的答題方式和課堂知識點。
品德問題,如果認真答題,淩柒絕對在文爾亭之上。
畢竟後者說一套做一套,未必真的有什麽好德行。
于是,初一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淩柒的思品科目分數飙升至98分,年級第一。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文爾亭知道淩柒98分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去和老師撒嬌“老師你是不是改卷子改錯了”也沒用,思品老師望向淩柒的方向,那個女生正一手扶額,臉上帶着淡淡笑意和懊悔,和前座聊着,口型像是“這道選擇題我怎麽會錯啊”。
接近滿分的考卷一出,自然會被老師注意到。淩柒的丢分點她記得很清楚,真的是太粗心了。
老師嘆了口氣:“人家就是有拿滿分的實力,淩柒只是錯了一道,很顯而易見的選擇題。”
“大題呢?一分沒扣嗎?老師你怎麽給我的分就這麽低啊?”文爾亭只顧着質疑,沒注意這話已經直指老師偏心淩柒,惹得老師略微不快。
老師皺着眉,語氣變得嚴厲:“密封改卷,誰看得了誰是誰?淩柒答得滴水不漏,誰舍得扣分?你在這撒嬌,不如去請教淩柒該怎麽答題。”
文爾亭癟着嘴拿着考卷回座位坐下,彭彭安慰她:“別着急啦,不是還有歷史嗎?”
文爾亭精神一振:“對啊,她段考歷史也不高。政治考成這樣,肯定沒時間複習歷史!”
歷史老師抱着卷子進教室時滿臉春光,不少人急切地湊到講臺上想看自己的成績,文爾亭徑直問:“老師,淩柒多少分?”
放在往常,必然會問“淩柒是誰”,但這次老師笑得眼睛彎起:“這麽快就聽說啦,她考了年級最高分,98哦。”
文爾亭作吐血狀往後倒,彭彭趕緊扶住她。
“歷史九十八,政治九十八,雙雙年級第一,還有什麽成績趕緊出了吧!”
最後一句語氣類同“這世界趕緊毀滅了吧”。
在地理90分的襯托下,生物100分已經不算什麽驚天新聞了。
“谷芙言多少分?”
“104的楊涵多少分?”
“還有誰能超過淩柒?”
“語文還沒考。”
“英語也還沒考。”
“她數學也很厲害。”
“這人怎麽這麽逆天……”
文爾亭終于發覺,她和淩柒之間的差距,是她擅長了她懶得擅長的領域。
☆、第 32 章
【有些事情無能為力,另一些事情,是不是可以努力試一試?】
初一第一學期,期中考試,班級第四。期末考試,總分班級第一,年級第二,中考科目總分排名年級第一。
除去谷羽沉“你還真是二啊”的吐槽之外,淩柒對自己的進步很滿意。
“我們班上期中考試第一和期末考試第一是同桌,也是說的近朱者赤吧,不過淩柒本身也挺好的,期中考試也是班級第四呢。但是呢,淩柒和谷芙言都要加強體育鍛煉,畢竟到你們這一屆中考的時候,體育一定是決定你們能不能成功上一等線的重要的一步……”
丹丹在臺上總結學期,淩柒和谷芙言聽到了後面這句開始雙手指甲恨恨磨桌子。
當了一學期同桌的默契。
丹丹的視線集中在這一桌,也就看得見她們的反應,打趣道:“看起來現在她們倆個都決定要好好努力體育了呢。大家要向她們學習啊。”
四周視線射來的時候,淩柒和谷芙言指甲磨桌子的動作一頓,過了幾秒收手坐好。
默契。
“……總之呢,希望大家都有一個好的假期。就這樣,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我們下學期見。”
丹丹的總結陳詞被淹沒在越來越大聲的歡呼裏,卻也難得地笑着扶了扶眼鏡,反正都放假了,就讓他們開心一下吧。
淩柒拿到手機,和終于來接自己的爸爸電話聯系,路上爸爸和淩柒說了些學習的事情,淩柒沒注意他欲言又止,但也不在意。反正家裏只要自己學習好,就沒有其他問題。自己不能讓他們為自己操心太多。
年後家裏的情況平靜得反常。某天淩柒和媽媽出門逛街時,回來的路上媽媽牽着自己的手,不知怎麽聊到了“就算我們這樣了,也還是會看顧着你的。你不用擔心什麽,專心學習就好了。我們雖然不愉快,但都是愛你的,你爸爸我不清楚,但我确實是。不管有什麽,我都是愛你的,都會看顧你的”這樣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重複的話,但只是想表達一個意思。
淩柒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麽事情。
什麽時候?父母已經許久不曾同框,連周末的電話都是分別打來,自己以為只是老爸出差。
好像在更早的時候,他們之間以婚姻為媒介的聯系就斷了。
後來又是因為什麽,為了……
我?
所以,應該是,無論如何,都會等到我考完小考之後。
可是之後還有一起去燒烤啊,還有一起在Y縣過中秋節啊。
那……現在呢?
又是為什麽,決定現在告訴我?
淩柒什麽都沒說,只低頭走路。視線模糊,她屢次眨眼,意外地,眼淚沒有流下來。
好像掌握了什麽不讓眼淚流下來的技巧?淩柒沒被牽着的那只手虛握,指甲輕輕抵在掌心。
她在多年以前,一場小考之後,就經歷了許多人高考前後經歷的事情。
往後再看到什麽微博熱搜,她一笑而過。
是諷刺的笑。
那麽多人在讨論着“父母與孩子的關系到底該如何”“不要讓孩子的高考再增加其他壓力”“為了孩子不能忍忍嗎”“不幸的婚姻就該盡早結束不要拖到高考”,都于事無益。
沒有人會聽你。你只是說了你的看法,或許出于好心和焦急,或許是因為曾經的痛苦不想讓他人承受,又或許,只是閑得慌。
但你說什麽都沒有用。你什麽都做不了。你管不了別人的家庭,管不來別人要怎麽做,那就閉嘴吧。
誰又想聽你說這個?原本就糟心,還來個不認識的人指手畫腳,你又懂得什麽?
在這個家裏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