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說,這個路人甲是老幕未來的女婿
韓墨文有些想象不出寒哥這樣如此氣質高華道骨仙風的仙人一直是靠做這種為聖人所不齒的生意為生。而且……以前的話,寒哥他要找誰來替他試藥試道具呢?
廣寒君微微垂下眼,輕嘆一聲道:“我當年受人陷害不得不委身下界枯井之中,直到遇上你。在此之前,我在上界也算是一方大員,就像是你們下界的地方長官一樣。可惜過了兩千年再回來,時過境遷,那位子上已經有其他人了。”
他輕擡起頭,凝視住韓墨文:“我本來也不醉心權勢,現在我只想和你平平靜靜安安穩穩地過日子,自然不想再去争奪什麽。現在做這門生意也是不得已,兩千年沒回來,上界竟物價飛漲,一個饅頭都要一枚靈石。”
普通物價當然沒到如此瘋狂的程度,但是廣寒君的生活品質又豈是一般人所能及,他吃饅頭,最差也要吃黎元仙島上靈田所産谷物制成的饅頭。黎元仙島磨成的面的面都被修真界稱為玉面,自然價格不菲。然而這些韓墨文自然不知道,廣寒君讓他吃什麽他就跟着吃什麽。
韓墨文想到下界官員,如果不是奪情,守孝三年尚難官複原職,況且寒哥離開了兩千年,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在皇宮之中時也見了不少汲汲于權勢一心經營向上的官員,寒哥雖然如此說,心中恐怕也難免有幾分傷感吧。
思及當年那般人物如今淪落到這般境地,賣那些不入流的貨物,還要養着自己這個四體不勤毫無能力的米蟲,他心中一時憐意大盛,又十分慚愧,咬了咬牙,主動解開衣帶撥開衣襟道:“寒哥,你來試新藥吧。”
廣寒君舉着瓶子,雖然蠢蠢欲動,又覺好笑又心疼,連他這種從不知禮義廉恥為何物的千年含煙魔都忍不住暗暗反思,自己是不是欺負夫人欺負得有些過頭,哪天夫人突然開了竅反應過來跑了怎麽辦?
但眼前人這副舍身取義的模樣又實在是令人十分有食欲,廣寒君天人交戰片刻,最終把人摟進懷裏,笑着親了親他頭頂發旋,伸手替他将衣帶系好又整好了衣襟,口中道:“乖,不着急,晚上再試也不遲。否則光天化日幕天席地的,你又要捂着臉哭。”
韓墨文吶吶的,手絞在一起,感覺寒哥是在取笑自己面子薄?但是聽起來又是在體貼關心自己。他略想了想,最終覺得寒哥他願意等到晚上再試,那一定是體貼自己。
這時廣寒君突然凝神道:“……墨文,我感覺到了熟悉的波動,好像附近有人在用我當年創造的一個法陣。你跟好我,咱們去看看。”
如果是一般法陣廣寒君自然不會在意,但是偏偏這個熟悉的波動來自于一個他無比熟悉的法陣——移天換日大陣。
在南北魔域之中,含煙魔都屬于下等魔族,而與其他魔力弱小生活在魔域底層的下等魔族不同,這個種族因為普遍形貌殊麗且天生擅長魅惑人心而常常被其他強大的魔族養做愛寵。顯而易見,容貌越美麗,氣質越出衆的含煙魔價值越高。
對于廣寒君而言,他高遠不可接近,仙氣凜然的氣質偶爾流露出的鄙棄的态度使他成為含煙魔中的異類,卻也更受到強大魔族的觊觎。他天生擅長各類陣法,很快就超過了魔域陣法現有的水平,他憑借這項所長和敏慧也能在北境魔域自保,成為許多大魔的座上賓,被那些魔恭恭敬敬地稱為先生——但是依然無法避免那些觊觎的目光,那些魔類即使表面恭敬,暗地裏也會輕蔑地說“不過是含煙魔”“含煙魔就該做含煙魔的事”。
最終他設計法陣殺死了心懷不軌的深泉魔主,為了躲避報複,下決心進入了北境魔域最為嚴酷惡劣的血淵煉獄中生活,獨自居住在血岩漿洞穴中修煉并鑽研陣法。血淵煉獄中并不适合生靈居住,在這裏寸草不生,大地龜裂,天空赤紅,晝夜溫差極大,只有最低級的魔靈終日漂浮。長時間的居住使得他周身的皮膚因為高溫和毒氣而完全潰爛,整個人如同活屍骷髅一般,但他對這一切毫不在意。
直到有一天他在這裏發現了一股極為強大的上古魔息。
含煙魔雖然弱小,但天生擅長雙修,族中流傳着許多雙修法門,能夠依附上一個強大魔族是許多含煙魔修煉的憑仗。而這也意味着含煙魔一族的魔息天生包容力極強,能夠吸收各種屬性的其他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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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寒君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他用血岩漿在這股上古魔息之下布上了綿延百裏的法陣,這法陣由他獨創,被他命名為移天換日大陣。法陣成功之後,便将上古魔息中的力量源源不斷地輸入到他自己的體內。他本來已經因嚴苛的環境而變得無比虛弱殘破的身體在巨大力量的沖刷下被完全摧毀,而在他自身強大的靈魂力量支撐下,所有骨血又在這雄渾的力量中完全重塑——又接着被摧毀。
這樣在毀滅與重生中歷經十幾個個輪回之後,他終于完全吸收了這股上古魔息的力量,而此時即使是血淵煉獄殘酷的環境也再不能對他造成半分傷害。
他繼續在血淵煉獄中生活了百年,同樣使用移天換日大陣吸收了十幾個殘留在這裏的上古魔息——這些魔息雖然都不如第一個強大,但合起來依然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就這樣,當他離開血淵煉獄之後,整個北境魔域已經再沒有什麽可以對他造成威脅,所有的魔族全部臣服在他可怖的力量之下。他毫無疑問地成為了北境魔域新的君主——第一個身為含煙魔而封王的魔主。他過往的名字已經被人所忘記,人們只知道魔君廣寒,魔們匍匐在他的腳下,無論強大抑或是弱小,尊敬地稱他為“君上”。
所以他對于移天換日大陣的波動更是格外的敏感。這個陣法的原理說白了就是抽取外界其他事物的力量傳入自己體內成為自己的力量,但是修真界又不同于血淵煉獄,哪裏會有類似上古魔息那樣的力量源用于吸收?
廣寒君如今恢複了真身,修真界能與他匹敵的還沒有幾個,他帶着韓墨文,很容易就悄悄潛入了移天換日大陣所在的地方。
這地方似乎是在一道天塹之內,兩邊是極為陡峭的峭壁,中間最寬處有兩屋寬,兩邊收攏,形成僅能容雀鳥飛過的狹小縫隙。而這中間的缺口處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封印封咒和禁制陣法,不知到底是怕人進來,還是怕其中的東西出去。
但這些陣法禁制卻攔不住廣寒君,他左手摟着韓墨文,右手不停變換指型結着反陣咒式,從峭壁之上沖破重重封印飛躍而下。
韓墨文畢竟是下界凡人,從未像上界修真者這般飛上飛下的,自廣寒君跳崖時就吓得閉緊了眼,兩只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把臉牢牢貼在他的胸膛處。直到感到身邊的空氣流動歸于平緩,腳似乎踩在了實地上,才心有餘悸地睜開眼。
只見他們站在一塊近似眼睛形狀的空地上,擡頭向上看去,四面盡是聳入雲天的峭壁,天空變得格外迢遠,似乎只有小小的一塊。
韓墨文喃喃道:“所謂坐井觀天,便是如此吧。”
他轉頭去看廣寒君,卻見廣寒君正微微擡頭看着他們面前的那面峭壁。
只見那面峭壁之上十米處束縛着一個年輕人。那年輕人穿着一身暗紅色的錦繡袍服,但衣袍已有多處撕裂,有些地方還洇出已經幹涸的血跡。他閉着眼,頭下垂,臉色極其蒼白,似乎是昏迷過去,但縱然如此狼狽,也難以掩飾他身上難言的貴氣。這種氣質很難形容,如果要韓墨文來形容,那就是下界的太子和侍衛劉大哥一比,一看就能知道太子是太子;但他們太子要是和眼前這年輕人一比,馬上就淪為路人甲了。
從廣寒君的眼中,更可以看到萦繞這人周身的濃厚魔氣——毫無疑問,這是一只魔。
他的脖頸、四肢、腰際全都被金色的無形鎖鏈束縛在峭壁之上,整個人如同失去了生命般,但是即使是這個昏迷的樣子在他身上也顯現出一種優雅的形容。
廣寒君的目光從他人的身上轉向了自己腳下那顯然是由無數高階修真者用自己心血寫就的封印大陣,那些金色鎖鏈便是從這封印大陣中生出的,将他牢牢鎖住,使其昏迷不醒。
而在這封印陣法之上,卻還有一個明顯是近些年才布好的陣法——那形狀熟悉無比,正是他自己所創的移天換日大陣。這陣法通體玄黑,卻一直如波濤一般亮起一波又一波的銀色光紋。廣寒君一看即明,是有人在從眼前這男人身上吸取魔力為己用。
能支撐如此大幅度抽取魔力,同時自身被幾百道禁魔印封印,又被封魔大陣鎖住的魔族……再看那熟悉的眉目,廣寒君幾乎已經可以确定了:“南宮昀?!我雖然知道他被封印了,但是怎麽變得這麽慘?”
韓墨文道:“寒哥你認識他?”
廣寒君點點頭:“等晚上回去試藥的時候給你講。”
說來話長,南境魔域南宮皇室又是一本爛賬。
與北境魔域強者為尊的叢林法則不同,南境魔域上萬年來一直是由南宮皇室所統治,當然,這和世世代代的魔皇都很強脫不開關系。被困在此處的南宮昀本來是魔皇太子,理所當然的繼承人,但是被他叔叔篡奪了皇位。他叔叔是一個很有野心的魔,想要統一南北魔域,再統一修真界,直至統治整個上界。當年設計陷害廣寒君的罪魁禍首也是他叔叔。也因為此事,人、妖、魔三者之間的關系很是緊張,人類修真者更視南境魔皇為大敵。
而南宮昀則在暗中積蓄力量,最終在權力鬥争中勝過了他叔叔,奪回了南皇之位,但南境魔域內部也由此元氣大傷。人類修真者認為天下烏鴉一般黑,南宮昀并不會比他叔叔好到哪裏去,便黃雀在後,又趁機設計封印了南宮昀。南宮昀他叔叔和他叔叔的兒子都被他殺了,而他本人并無婚配更無子嗣,自此南宮皇室的統治再無繼承人,南境魔域也陷入了千年的混亂之中。
當然這之後一些事發生的時候廣寒君已經魂魄堕入下界,他也是道聽途說加自我推斷罷了。
他想了想,如果遷怒,他當然讨厭整個南境皇室;但如果針對性來講,他應該找南宮昀他叔叔報仇,而南宮昀殺了自己叔叔,就算替他報了仇。何況同為魔類惺惺相惜,他也看不過人類利用自己創造的陣法來吸取南宮昀的力量。
然而北境魔域和南境魔域之間畢竟一直存在着隐隐的角力和微妙的平衡,他也不想就這樣輕易地直接将南宮昀放出來。
想了想,最終他俯下身子,在封魔大陣和移天換日大陣上劃了幾畫。至于之後的,就看南宮昀自己的造化了。
他自己也等了那麽多年才等來一個韓墨文。
想到這裏他走過去輕輕摟住韓墨文的腰,眼底也多了幾分溫柔和暖意,笑道:“走了,還得飛上去。你不摟緊我,我就把你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