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王不見王
可然堂外,魔氣沖天。
當先一人依稀可見身穿紫袍,臉覆面具,半邊身形隐在黑色霧氣之中,令人看不真切;他的身後魔氣缭繞,氤氲成一片黑霧,什麽也看不清楚,只能隐約瞧見一鱗半爪,零星铠甲,而從魔息中可以判斷出,那團黑色霧氣中至少還有八尊王爵戰将級別的魔。
青玄長老心下駭然,雲谷仙門有守門大陣,每十年加固一次,可明顯對這些站在頂端的魔族并無任何作用。
他仔細端詳着站在最前面的紫衣人,特別是他臉上那造型古樸而邪性的黑鐵面具,慢慢變了臉色:“……北炎魔君?”
随着他這聲出口,可然堂前的松岳古鐘發出三聲悠遠的鐘鳴,鐘聲回蕩天際,響徹整個雲谷仙門。
這松岳古鐘乃是雲谷仙門第三代掌門所鑄,和守門大陣相連,主峰主要建築和每個側縫都各有一口,一旦判斷門內出了變故,便會鐘鳴示警,通告整個仙門。
青玄長老畢竟閱歷深厚,他見這些北境魔域大魔雖然來勢洶洶,但是卻不想要對仙門不利的樣子,畢竟北炎魔君親自出動,如果是要引戰,那必然是牽動整個修真界和魔域的大事,甚至會再度掀起人類修士和妖魔之間的對抗。
然而北炎魔君統治北境魔域千年,一直韬光隐晦,深居簡出,并不像是野心勃勃,試圖掀起争端的魔。
想到這裏他內心稍定,見對方方才不置可否,并未否定,心中更有依據,當下恭恭敬敬施一禮道:“不知君上特地屈尊前來,有何貴幹?”
他看見對方身形,隐隐覺得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此時又回想起魔君方才說的話,感覺有絲絲奇怪,想要将一切聯系起來,卻抓不住一條清晰的線。
北夜天彎了彎唇角:“沒什麽事,來把某個膽敢和魔類勾結的人類抓回去而已。”
這些年修真界鼎盛太平,各個種族之間也默契地達成了共識,整個修真界的政治正确就是人妖魔靈等各種生靈和平共處。然而暗地裏,還是有人把珍異美麗的妖魔剝奪自由和力量豢養為玩物,還是有妖魔肆無忌憚地将人類作為血食和采補對象。還是有為數不少的人認為,“好人”是不會和妖魔太親近的,和妖魔為伍,則其心不軌。
方才張允就是如此指控白常有的。
青玄長老知道北夜天已經聽到了張允所說的話,此時顧不得北夜天所說的“帶人走”的話,連忙先解釋道:“君上怕是誤會了,君上也應該知道魔劍千念之事,修真界也向夜天都送去過消息。小徒方才是懷疑我門下另一名弟子與那取走魔劍的幕後黑手有聯系,因為對方一直使用魔域失傳的法陣,還對千念執念深重,我們懷疑對方和南境魔域有關系。小徒方才也是着急,口不擇言。”
“恩。”北夜天淡淡應了一聲,突然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了一句,“你們可知道我已經成婚的事情?”
此時聽到松岳古鐘之聲匆忙趕來的雲谷仙門弟子已經越來越多,都圍在可然堂外圍,圍觀青玄長老與衆魔周旋。從二人對話中,也有弟子明白過來對方身份,再看向北夜天及他身後攜裹着衆魔的黑霧,不由又驚又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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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長老對此問雖然不解,卻也連連點頭道:“自然曉得,我雲谷仙門還和青蒼閣聯合向夜天都送去了賀禮,是一對暖玉如意和谷中千年才可釀得的仙酒,不知君上可有印象?”
當時收的禮太多了,大部分都直接入庫,北夜天還真沒印象。
可然堂裏白常有一直支棱着耳朵聽,心道那玉如意還沒什麽稀奇的,但那酒回去可得翻出來喝了。
只聽北夜天繼續問道:“那你們修真界可都知道我成婚的消息?”
青玄長老依然摸不着頭腦,但還是老實回道:“魔君當時昭告八荒四海,修真界自然是都知道的。”他心道求證這個還不容易,回去翻翻禮單不就都清楚了,但這話卻不敢說出口。
白常有目瞪口呆,他都不知道還有昭告四海八荒之事,北夜天當年說回去準備,難道還包括這個?
就見北夜天終于颔首,滿意道:“很好。”
他突然又想起來似的追問道:“那你們可知道我夫人是誰?”
青玄長老一怔,實在是反應不過來了,冷汗涔涔而下。正常男人那個會沒事幹跑去問別人,诶,你知不知道我妻子是誰?
但面前這人可是穩坐北境魔域之主千年的北炎魔君,青玄不敢以常理度之,暗自猜測此話是否暗含深意,嘴裏規規矩矩客客氣氣答道:“君上夫人自然非常人能及,也非常人可以窺探,青玄一介凡人,确實不知。”
北夜天唇角再次上揚,似乎面色和藹道:“我夫人就是貴門下的弟子白常有啊,所以本君也在奇怪,他都與我成婚了,還會被什麽所誘惑,跑去為其他魔族辦事。”
青玄目瞪口呆,一把兩人聯系到一起,腦中最先浮現的竟是當年北夜天通緝白常有的傳言。但是這通緝令在修真界似乎并未得到充分落實,他們也都不知到底是真是假,只裝作不知道。此時驚聞此言,他不由脫口而出,吶吶問道:“……可是君上,您不是還曾通緝過白常有嗎?”
北夜天微微瞥他一眼:“夫妻間的情趣,長老您和令夫人莫非沒有過類似的點綴?”
青玄長老:“……老朽沒有夫人。”
北夜天看向他:“哦。長老道心堅定,令人欽佩。”
說實在的,單身了一千多年的北夜天一直認為,無論找不找伴侶,都是個人根據個人情況做出的選擇,他人無權置喙。但是這個青玄縱容徒弟中傷白常有,他礙于身份不能當場抽他一頓,卻也不想和他好好說話。
反正他就是白常有所說的,善妒固執又心胸狹窄的男人。
當北夜天說出白常有名字的時候,大師兄就震驚地看向了自己師弟。
張允看了白常有一眼,緩緩鑽到桌子下面,假裝自己不存在。
白常有看看他師兄,道:“師兄啊,此事說來話長,我改日征求了青修的同意,再來向你講他和幕宗主的故事。現在看來我似乎有事,師弟我得先走了。”
他走出可然堂,站在青玄長老身側,望着北夜天道:“你怎麽過來了?”
過來不是重點,關鍵是怎麽搞得這麽的……聲勢浩大。
北夜天伸出手:“來接你。阿白,你旁邊一直跟着你那個人是誰?”
白常有:“……我師兄。”
北炎魔君終于露出了第一個情真意切的微笑,向裏面的大師兄點頭致意:“改天再請師兄去家裏玩。”
他原本是直接隐匿了行跡去千山峰找白常有的,結果正好看見魔君夫人正和一個他不認識的陌生男子親密交談,不由心中怨念叢生。常有他以前吸引的大多還是溫柔可人的仙子,那些仙子大多矜持羞澀,一時傾慕,愛他溫柔罷了,非常好對付,然而沒想到他幾天不在,居然又出現了新敵情。
便不由自主地跟來了可然堂。
恰好守在山下的八大魔将見他久久不歸,上來找他。
北夜天正聽見張允的話,怒火高漲,直接要露出真身為白常有出頭。
八大魔将見狀連忙請示:“君上,那我們怎麽做?”
北夜天蹙眉,随意揮揮手:“你們藏好就行了。”
八大魔将戰戰兢兢地确認細節:“該怎麽藏好?”
北夜天道:“像我一樣藏好。”
想到白常有就在裏面,一會兒将會是兩人久別重逢的一刻,又補充道:“不許搶了我的風頭就是了。”
八大魔将喏喏應是。
于是便有了此時北夜天半邊身子隐藏在魔霧之中,八大魔将全部藏匿在魔霧之中的場景。
白常有也知道今天之事過後,他若留在雲谷仙門可能會少不了一些麻煩事,比如被青玄長老追問之類的。他在這裏也得不到更多消息,還不如先跟着北夜天離開,自己去搜集關于魔劍和千念的信息。
況且幾天不見,夜哥他今天好像更帥了?
二師兄毫不遲疑地牽起北夜天就走。
浩瀚的魔氣瞬間從雲谷仙門內消失,青玄長老又成功地化解了一次危機,圍觀弟子也有組織地各自散去,向親朋好友們去散布一手的八卦消息。
以前修真界大八卦大多發生在聽雨軒那樣群美彙聚的地方,誰想到這兩天憑借着徐青修和白常有兩位弟子,雲谷仙門弟子于此事上終于揚眉吐氣!
青玄抹了抹汗,走回可然堂,發現大師兄居然還沒走。
大師兄端坐在青玄長老平素所坐的位置,拿出了自己的劍,端正地放在青玄長老辦事用的紅木桌上。
青玄問:“你做什麽?”
大師兄:“別吵。”
他的劍穗上挂着一枚小小的紫檀白玉算盤。他正趴在那裏打算盤。
青玄忍不住又問:“你究竟在做什麽?!”
大師兄擡起頭:“……算算該給師弟們準備多少禮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