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從學校出來走到宿舍的這段路不是完全封閉的, 這片區域是外界唯一能在議會學院內和淨化師有交集的地方，一般都是權貴家族、婚約者們聚集于此。豪車、仆從們如流水一樣排排站，不過看得次數多了, 段沫顏就覺得這也不算什麽了。
白奕星一直到把她安全送回別墅才離開, 段沫顏推開宿舍的門，蕾娜女士已經準備好了晚餐，正端端正正地擺放在大廳中央的餐桌上, 餐具精致、燭光搖曳。
南目和莉迪亞坐在兩側，她們身邊也圍繞着管家和侍從。
“淨主大人您快來，今天南目家的廚師長做了糖醋排骨，特別好吃。”莉迪亞招呼道。
段沫顏走過去, 蕾娜手腳麻利地幫她淨手淨面，雪緞餐巾鋪好，美食的香氣撲面而來。
“這道中國菜做得很地道呢。”段沫顏豎起大拇指。
站在南目身後的一名中年男管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彎腰行了個禮：“能得到淨主大人的贊賞, 實在是廚師的榮幸，我回去一定好好嘉獎他。”
“可惜我家南目小姐胃口不好，每次也只能吃一點點。”管家拿出手絹擦了擦眼睑, “如果她能有莉迪亞小姐三分的胃口, 那可就太好了。”
被點到名的莉迪亞正左手一只雞腿，右手一只蘋果地啃, 她身後肥胖的女管家笑眯眯地替她添水：“您太謙虛了，要是莉迪亞小姐能有南目小姐三分文靜，不要到處闖禍，那我們可就謝天謝地了。”
莉迪亞努嘴：“麗思，你又在說什麽呢，我生氣了。”
兩位管家互相誇完了對方, 開始切入主題：“說來說去，還是沫顏淨主最完美。為人和善、長得又美、性格沉穩、聰明活潑、實力超群，而且我從未見過這麽沒有架子的淨化師，如果我家小姐能學到萬分之一，将來也夠用了。”
蕾娜女士表情不變，仿佛聽多了贊美十分沉着冷靜：“各位，淨主大人年紀還小，需要學習的東西仍很多，南目小姐和莉迪亞小姐入學早，未來的潛力很大，淨主大人将來少不了要麻煩二位。”
“那是自然。”
“您言重了。”
段沫顏默默悶頭吃飯，這家長們閑唠嗑商業互吹的氣氛是怎麽回事？
收拾完飯菜，侍從們伺候着少女們沐浴更衣，完成所有工作的時候已經快到宵禁時間，窗外漆黑如墨，蕾娜女士在房間裏留下一盞小夜燈，悄聲告退：“大人，我們明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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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晚安。”
段沫顏揮揮手，門縫外的亮光逐漸暗下去，蕾娜他們離開了。房間裏的小夜燈散發淡淡的光暈，巨大的落地窗外只有淺淺的月光。
在議院學校裏，晚上是不允許有外人逗留的，每天都有開放和關閉大門的時間，并且還有嚴格的出入監管與檢查，只有攜帶出入證的侍從才能特許進入。
段沫顏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樹影婆娑，屋裏彌漫着清淡的熏香味道，她聞着聞着，忽然想起晚間靠近白奕星時他身上的氣味，那不是她第一次聞到了，有點像林間的樹葉，清淡悠遠。
不知道白議長的基因是什麽動物呢？她舔舔嘴唇，睡意一點點襲來，在半夢半醒之間。
“篤——”突然一道響動。
有點像小石子敲在玻璃上的聲音，十分細微，但是段沫顏瞬間就被驚醒了。
她沒有動彈，在床上眯眼又等待了一會，過了大概幾分鐘，又是一聲“篤——”的響動。
這回她看清了，那是某個東西撞在別墅窗戶外的電磁屏障上的動靜，很小，容易被人忽略。
段沫顏猛地甩開被子坐了起來，有入侵者？！
她光腳踩在地上，快步走到落地窗前仔細觀察，漆黑的夜色裏，能動的東西非常引人注目，她很快就發現了端倪，竟然是只鳥。
段沫顏狐疑地瞧着那灰撲撲的鳥一次次靠近別墅，朝窗戶丢小石頭，有時候是南目的窗口，有時候是莉迪亞的窗口，但每次都被電磁屏障給擋下來，幾次過後它似乎是學乖了，只盤旋着，并不飛近。
翅膀都被燒冒煙了還不離開，段沫顏摸摸下巴，這是拿我當白癡啊。
而在遙遠的地方，某個高科技宅男正滿面油光地瞧着面前的顯示器，他兩只手緊握着操縱杆，手心裏都是汗。
“再近點再近點，拍不清啊，這可惡的攝像頭……”他喃喃道。
機械鳥在他的操作下搖搖晃晃地飛行，視野也非常不清晰，等候在直播間裏的其他網友們罵聲連連：“博主你行不行啊，再撞兩下你這鳥就要報廢了！”
“報廢還是小問題，萬一觸碰到警戒線，驚動了護衛你就完蛋了！”
“靠，老子都蹲點一個多小時了屁都沒看見一個。”
油臉宅男滿頭大汗，他指揮小鳥飛到高空，打算從煙道試試看，忽然視野一抖，竟然看見別墅的大門開了。
漆黑夜色下，淡淡的月光灑在那人身上，讓她仿佛披上了一件輕紗。
直播間所有人都沒聲了，宅男瞪大了眼，那機械鳥也傻愣愣地盤旋飛下去，呆頭呆腦落在草坪上不動了。
“喂喂，不會吧，我們碰見了淨主大人？”
“運氣真太好了，我愛這個博主……”
段沫顏不知道此刻有許多人正看着她，她踩着拖鞋往前走了兩步，蹲在地上湊近打量那東西。
這玩意外表是個鴿子模樣，雖然披了層羽毛，但內部肯定是機械制造，那一對小眼睛發着幽幽紅光，正一閃一閃的。
“飛行器？”段沫顏拿手指點了點鴿子的頭，後者一動不敢動，直播間裏的所有人也一動不敢動。
“大半夜的跑女孩子房間外頭放風筝，偷窺器吧。”
段沫顏冷笑一聲，手上猛地用力，她一把抓住機械鳥往半空一抛，随即轉身一個利落的回旋踢，只聞清脆的咔吧一聲，機械鳥被踢成碎塊。
和偷窺器殘骸同時飛出去的還有她的拖鞋，而且好巧不巧，拖鞋正落在半空的警戒線上，接着就是一陣噼裏啪啦的火光。
幾秒鐘以後，平靜的別墅區內響起了尖銳的蜂鳴警報聲。
“全體警戒，有敵人！！！”
“保護淨主！！！”
“趕快調一架黑鷹直升機來武力支援！！”
“一架戰鬥機還不夠，最近的武裝坦克在哪裏？！！！”
一片騷亂裏，段沫顏沉默地單腳站在地上，在她面前——十幾輛重甲武裝軍用車駛進校園，荷槍實彈的士兵們排成長隊，有的握着反恐盾牌，有的端着沖鋒槍，時刻準備沖入厮殺當中。
探照燈把校園照得和末日戰場一樣，警鳴的聲音時不時回蕩在空曠的別墅區。
而在喧鬧聲中，所有的女學生們都穿着睡衣站在路邊，她們沒有平時的妝容精致，一個個臉色蒼白，慘兮兮的。
南目披着毛毯，紅着眼可憐巴巴地依偎着段沫顏：“竟然有人混進來，好可怕啊。”
莉迪亞則是興奮極了，在一旁上蹿下跳：“我的天吶，淨主大人您竟然親自趕跑了入侵者，您真是我的偶像！用的是中國功夫嗎，太極拳還是佛山無影腳？”
段沫顏瞧了眼蹲在她們院子裏挖地雷似的衆士兵，嘴角抽了抽：只是一只遙控鳥而已。
她還以為是類似無人機的東西，踢就踢了，沒想到造成這麽大動靜。
而接到通知火速趕過來的白奕星聽說了執勤保安員報告的全部事情。
“怎麽會有民用監視器飛躍防護欄，議院的安全系統都睡着了嗎？”他的聲音從未如此嚴厲。
屬下低着頭：“大人，那東西體型較小，被系統誤認為了飛鳥。”
白奕星腳步匆匆，他看着那已經變成殘骸的女士拖鞋，深深嘆了口氣。
“監視器呢？”
“在這裏，已經全部找出來了。”
黃色警戒線裏，一些漆黑的碎片和鳥毛堆成一團。
士兵們把別墅周圍一圈的綠地都探查了個遍，每一枚機械鳥的殘骸都找了出來，就差掘地三尺了。
白奕星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聲音沉沉：“這次幸好淨主大人沒有事，不然，沒人能承擔的了後果。”
無人敢擡頭，所有熱血男兒都羞愧得面色通紅：連安全系統都沒有排查出來的入侵者，只是一架民用飛行器，而且最後竟然是被淨主大人處理掉的，何其諷刺啊！
白奕星來到段沫顏面前，垂着頭單膝跪地：“閣下，此次讓您受驚完全是我們的失職，在此表達萬分的歉意。”
段沫顏打了個噴嚏，她把手放在他肩膀上，用了點力氣才拉起來：“沒什麽，白議長言重了。其實我有點不安，我不小心踢碎的那鳥，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吧？”
“已證實是民用機械鳥，您不需要有任何擔憂，我們會處理好的。”白奕星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女，她身上還只有件單薄的棉質睡衣，拖鞋上露出的一截腳踝白皙纖瘦，仿佛白玉做成，一碰就要折斷。
幾乎沒有思考，白奕星飛快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動作輕柔地披在她身上。
段沫顏摸摸衣服：“謝謝。”
他一直目送少女走進房門，這才轉過身大踏步朝外走，臉上幾乎完全變了個表情，白奕星眼神冰冷：“把背後的操控者找出來，立刻。”
而幾乎在機械鳥報廢的一瞬間，這個直播房間就炸了。
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裏，一開始還嚷嚷着要收拾東西跑路的博主再也沒有聲息，不知道是被控制住還是人道毀滅。
網友們驚懼的同時，那段珍貴的偷拍視頻也以瘋狂的速度流出，成幾何倍率在網絡上蔓延。
在衆人面前只有問答環節能看到的淨主，私底下誰也沒有猜到會是這個模樣，所有人都在點擊，在浏覽。
“飛行器……大半夜的……是偷窺器吧。”女孩子的聲音在雜音裏播放了一遍又一遍，斷斷續續的，漸漸變了調子。
而漆黑的房間裏，一名男人坐在真皮沙發裏，托着下巴饒有興致地看着視頻，一點也不覺得無聊。
“真有趣。”他喃喃道。
[驚！議會學院竟然被民用監視器入侵！]
[淨主徒手解決機械鳥，華夏武功威力無邊]
一大早，段沫顏看到終端首頁上的熱搜時，她的表情就變得微妙了起來。
“淨主您放心，那段視頻已經被全網封殺了。”莉迪亞道，“不過我已經備份了嘿嘿嘿。我打算一輩子珍藏的，誰也別想讓我删除。”
南目偷偷舉手：“我也備份了。”
段沫顏：……
因為尊貴的淨化師宿舍夜間闖入不速之客，議院對于學院的安保又加強了一倍，電磁屏障一直開到天花板上去，連只鳥都飛不進來。
并且學生們還被告知多加了一門特殊課程。
“防衛課？”段沫顏滿面狐疑，“女子防身術那種？”
一位少女開口：“聽說是議會管理層請了一位軍長來特別授課的。”
“但是最近21軍團都去聯合軍演了吧，有哪位将軍在1區駐留嗎？”
在女學生們議論紛紛的時候，議院內一處辦公室，幾名男子正坐在一起讨論着什麽。
圓桌兩側聚滿了身穿軍裝的男子，個個的肩章都是少将以上級別，小小的房間裏彌漫着肅殺的氣氛，但話題讨論的重心卻是——
“誰去教淨主上防衛課？”
年紀最長的一位老将軍斯圖爾特坐在圓桌上首，他點了點桌面：“除了近身格鬥，也許還有一部分急救常識、災害逃生之類的技巧。”
在場的所有戰士都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高級将領，教這些實在是大材小用了，但奈何對方是聯邦最重要的人，沒人敢把任務交給小兵。
“高流上校，你也是華夏裔，畢竟出自同一血脈，應該會和淨主談得來。”斯圖爾特說道，他又看向另一側的人，“霍比恩少将曾經拿過軍部十項全能冠軍，論資格也足夠了。”
斯圖爾特有點頭大，選誰呢？
他看向坐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男人：“靖轶元帥，你覺得呢？”
要說別人的意見也許不具有參考價值，但這位卻是史上最年輕的三軍軍團長，出生軍事世家，是真正的鐵血權貴。
靖轶冰藍色的眼眸微微收縮了一下，旁人完全不會察覺。
他冷漠開口：“高流近日要全力準備聯合軍演，這次演習南卡文洲也會參與，第4軍團責任重大。霍比恩少将的妻子最近懷孕了，他恐怕沒有精力顧及其他。”
“他們都不合适。”靖轶說道。
他阻止了斯圖爾特接下來要說的話，面無表情開口：“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