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将計就計
夜，還是一樣的深沉。
自傍晚起便籠罩着整個水淼宗上空的濃雲密霧此時顯得越發的濃密厚重，遮住了天空中所有的光亮。
交錯巡邏的隊伍舉着水晶照明石，半點不敢掉以輕心的來回着每日熟悉的路線。
忽然，遠方的天空自地面升起一道紅光，呈半圓弧狀的在天際擴散開來，同時伴着一聲聲低沉的轟鳴和震動，驚醒了在樹梢沉睡的鳥雀，呼啦啦振翅遠離自己的領地。
“出什麽事了？”巡邏的隊伍有片刻的迷茫，看着遠處那如同煙火一般絢爛的半壁天空，總覺得有一根緊繃的神經忽然斷裂了一般。
這一天終于來了麽？
皇族、教皇殿和土垚宗一時間拿不下火焱宗，便要針對五大宗門之中，實力最弱他們了麽？
說不清此時的心裏是慌亂還是緊張，或者是寧願以命相搏，也不想在提心吊膽的等待下去。
“你們繼續巡邏，不得散漫，我這就去禀告宗主！”領隊收回視線，沉着的命令着已經停下了腳步的小隊，然後飛速的往水舞月的院子飛奔而去。
水舞月的院子裏已經燈火通明，領隊到達的時候，另有數名其餘小隊的領隊們到了。
水舞月穿戴整齊的從房間中走了出來，視線只掃了一眼遠方那幾乎可以将水淼宗整個照亮的半邊天空，便沉聲道：“通知所有長老、高靈以上的靈師門至議事大廳議事！”
“是！”衆人應聲，又飛速的往四下裏散去。
長老們都是住在水淼宗內部的，但是水淼宗高靈以上的靈師門，卻各有各的住所，分別居住在水淼城的各個角落，想要将他們全部召集而來，還需要通過宗門的一種特殊召集方式。
留在水舞月身邊的最後一個領隊，從懷中取出了一根外表看似簡單的短竹竿，一頭朝上，對着天空用力一拍，短竹竿便“咻”的一聲竄上了天空，在夜幕深沉的烏雲下綻開了絢爛的火焰，足足維持了有半盞茶的時刻，才消散。
“宗主！”領隊收回視線，恭敬的看着水舞月。
水舞月長嘆了一聲，想起水靈瞳說過的話，如若不是水靈犀出了狀況的話，水淼宗将在無聲無息之中，便被土垚宗毫不留情的毀滅，便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
萬幸啊萬幸！萬幸小瞳是靈瞳聖女的轉世，才能夠通過藍瞳預言到将來會發生的事情，而通過她自己的努力識破了小犀和土垚宗的陰謀。
只是，小犀，你究竟還會做到什麽程度呢？
視線又不由的飄向小女兒的院落，水舞月暗沉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卻不知她內心卻是洶湧澎湃。
“宗主，長老們和就近住在宗門內的靈師們應該已經到了議事大廳了，您……”領隊見水舞月忽然扭頭看着遠處沉思了起來，立即提醒道。
西北方傳來的震動和火光一直在持續着，可見隸屬于那邊的城鎮正面臨着怎麽樣的戰鬥，雖然之前宗主已經未雨綢缪的派了人去把守，但在不知道敵人的實力之前，是片刻都容不得他們耽擱的。
“走！”水舞月收回視線，面上已是一片堅定之色。
為了小瞳，為了水淼宗，為了四大宗門的聯盟，她怎麽都容不得水淼宗成為最先淪陷的宗門。
不管土垚宗和皇族的勢力有多強大，也不管在別人的眼中，他們水淼宗的實力有多薄弱，她都不會讓這些成為自己輸了的借口，撐也要撐到小瞳的紫瞳修煉成功。
當水舞月的小院重新又恢複了沉靜之後，黑暗中，有一個嬌小的身影背着另一個，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庭院的中間。
“我娘不喜院中有人伺候，不會有人的，你只管放心好了！”伏在那人身上的少女出聲道，“先放我下來，我進去找！”
不用說，這二人便是水靈犀和水靈珰。
水靈犀當衆服用了一整個消靈果的果汁，即便是被土骐、土明兩兄弟用特殊的方法治好了肌肉僵硬，不能言語不能動彈的外傷，但也不可能讓她恢複靈力。
畢竟，這世上，不可能有那麽多的雪皎龍珠，也不可能那麽湊巧的再被他們尋到一朵萬年的寒冰雪蓮花。
而他們，自始至終都不知道水靈瞳身上的消靈果毒是怎麽解除的，因此，也并不知道水靈瞳身上還有一顆聖靈丹。
因而，水靈犀便只能是一輩子的廢靈了。
但是作為廢靈，她好強争勝的性格卻無法讓她甘于平靜，所以，她便又回來了，回來繼續她以前的目的。
“我跟你一起吧！”水靈珰似是擔心她的安危道。
但水靈犀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冷聲道：“小珰，我希望你別忘記了自己的本分！”
“小犀，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水靈珰的臉色也不由的暗沉了下來，大有水靈犀不識好歹，不明白她的苦心的意思。
“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我想你心裏比誰都清楚！當時，我向師父推薦了你嗎，只是希望你能繼承師父的衣缽，而不是讓你膨脹野心，想要将我取而代之的！”水靈犀仿佛看透了水靈珰的想法道。
“……”水靈珰只覺得後背一寒，以往常年屈居于水靈犀之下的卑微感讓她有一瞬間的窒悶，但随即便又想到自己比水靈犀多了一層有靈力的優越感，頓時又有了底氣，只不過學會了忍讓的道，“小犀，你想多了，我真的只是擔心你，萬一大姨的房間中布置了什麽機關機括，你沒有靈力，怕你反應不及時會被傷到而已！”
“哼！”水靈犀卻不接受這份好意，冷哼一聲道，“不用你挂心，你只要守在外面，看着是否有巡邏隊進來就成，其餘的我自己能解決。”
母親的房間也是宗主的房間，裏面的秘密是她都無緣窺探過的，但有一點她是明确的，那就是宗主的房間之內，不可能會有機括機關，但絕對會有許多宗門的秘辛，因此，她才不會讓水靈珰跟她一起進來，便是不想讓一個不相幹的外人知道身為宗主的太多事情。
而一般人，也會知情識趣的不敢亂闖，除非她也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在水靈犀冰冷的眼神下，水靈珰讨好的笑了笑道：“好！那我不進去，你自己小心一些，有什麽事情就叫我吧！”
水靈犀這才松開了不悅的眉頭，轉身大步的往水舞月的房間中而去。
立在院子裏的水靈珰嘴角揚起一道陰冷的弧度，眼神中更是爆發出了狠意，心道：水靈犀，就再讓你得意一段時日吧！等解決了水靈瞳，我下一個收拾的便是你！
沒錯，一宗之主的尊崇誰不想要，若她水靈珰只是個平凡的少女也就罷了，偏偏她也是前宗主的孫女，只是因為母親年紀比水舞月小，因此便斷了她這一輩的榮寵。
若是這世道沒有任何的變化，她也不會有任何的野心，會甘于做一個平凡的宗族之人，為保護宗門而竭盡全力。
但如今卻又不同了，五行大陸即将迎來大亂，她又榮幸的被那人收做了徒弟，在得到她的幫助下，靈力的提升十分的快速，又豈是水靈犀那個廢靈可相比拟的。
水靈犀在水舞月的房間中翻箱倒櫃的尋找着聚靈石，水靈珰在院中做着自己的白日夢，她們各個自以為是的認為将來的一片會屬于她們，卻不知，這一切都落在了一個人的眼底。
他白衣勝雪，站立在一棵高大榕樹的樹冠上，居高臨下的将下面的一切盡收眼底。
雖然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可随時随地的隐形，但是想要避過這兩個自以為是的少女的察覺，還是輕而易舉的。
聖書暗暗搖頭，心道：小瞳身邊的姐妹這究竟都是什麽人啊！一個個的心機深沉不說，還野心頗大！卻不想自己的所有行為，都落入了別人的算計之中了。
只是，水舞月又究竟是打着什麽主意呢？難道真的要将聚靈石給水靈犀，然後讓水靈珰進入禁地嗎？
唉！就是不知道這個小丫頭有命進去，有沒有命出來呢！
她們真是以為禁地是吃素的，還是以為蒼夜是不吃葷的？
“找到了！”水靈犀驚喜的在一個密櫃中找到了聚靈石，取出來時，能夠感覺到母親溫柔的靈氣在聚靈石的周圍環繞，竟莫名的讓她眼中一潤。
但也僅僅是那一瞬間的感情流露，随即，她便又恢複了常态，板着一張俏臉，握緊了手裏的聚靈石，将之前被翻亂的東西物歸原位，才走了出去。
院子裏的水靈珰看到她出來，立即激動的問道：“拿到了嗎？”
水靈犀伸出手将手心裏的聚靈石展示給她看，在水靈珰就要伸手來拿時，忽然猛地一下子收回了手。
水靈珰的眼底閃過一道亮光，然後不解的問道：“小犀，怎麽了？”
水靈犀握緊了手裏的聚靈石道：“我與你一起去！”
水靈珰一怔，轉了轉眼珠道：“小犀，這不好吧！”
水靈犀目光一閃，問道：“怎麽不好？”
“師父不是說過，禁地之內也是變換莫測的，你如今沒有靈力，若是茫然跟着我闖進去，萬一我自顧不暇，保護不了你可怎麽辦？”水靈珰慎重的道。
水靈犀怔愣了一下，但還是堅持道：“我随你進去看看，若是有危險我再出來！”
“但萬一……”後面的話在水靈犀冷然而了然的目光中打住，水靈珰有些悻悻的道，“好了，我知道了，只是若是感覺不對了，你記得趕緊出來，別勉強自己！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情，土明要難過的！”
話語雖然充滿了關心，但實則心裏怎麽想的，現下也只有水靈珰自己知曉了。
水靈犀沒有靈力，為了不讓繼續巡夜的人發現，水靈珰還是背着水靈犀快速的蹿出院子，往着最北面的禁地而去。
她們的身後，聖書如影随形的跟着，二人卻毫無察覺。
來到禁地之外的大門前，水靈犀擡手祭出聚靈石，厚重的大門便在聚靈石柔和的光芒下緩緩打開。
“走！”水靈珰興奮得眼睛一亮，拉着水靈犀的手便想要一起進去，但就在這時，大門卻又毫無預警的忽然關閉了。
“怎麽回事？”差點撞上大門的水靈珰驚異的問道，并警覺的四下裏看了一遍。
幸好聖書閃避得快，不然搞不好還真是差點被發現了。
躲在一棵大樹後面的聖書幸災樂禍的想着，這禁地之門只容一人通過，她們妄想要兩人一起進去，也難怪大門察覺到了而快速的關閉了呢。
這下，看她們如何選擇，是讓水靈犀進，還是水靈珰進。
照理必然是身有靈力的水靈珰進去的，但是據四年前小瞳的經驗，進入禁地之後，再高強的靈力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大約便是當初制造禁地得主人為了确保禁地不會被有心人士破壞，才如此設置的。
但水靈犀又豈會甘願讓水靈珰進去呢？這畢竟代表着水淼宗宗主才能夠進入的地方。
于是，聖書很是幸災樂禍的看着她們是否會因此而産生分歧。
水靈犀在片刻的茫然不解之後，忽然想到了什麽道：“或許禁地只能是拿着聚靈石的人能進去，多餘一人都不行！”
水靈珰的眼神立即一閃，看似征詢，但實則有些強硬的問道：“那怎麽辦？我們不能一起進去，但你沒有靈力，一個人進去的話，我又不放心！”
因為水靈犀的背後有着執拗又靈力高強的土明在，因此水靈珰即便有各種各樣的心思，但是卻從來沒敢有想要将她殺而滅口的想法。
但心裏早就對水靈犀有了隔閡，特別是在她出爾反爾，居然不肯将聚靈石直接了當的交給自己之後，水靈珰對水靈犀已是十分的埋怨了。
有時候，利益便總是能激起每個人心中最黑暗的思想，何況這利益不是一點點的大，而是牽涉到整個宗門的歸屬權的時候，那重黑暗思想必定是要不斷的生根發芽，并迅速的吸食着黑暗而茁壯成長。
水靈犀從小就跟着師父學會了玩心機，更能在身為宗主和長老的父母面前裝了十幾年的好女兒，心思當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因此水靈珰這些小心思在她眼中，實在是微弱得可以，只消一眼，她便看出了她明着關心，實則已經有了野心的态度。
稍稍的遲疑了一下，她還是将手中的聚靈石交給了水靈珰道：“小珰說得對，我現在是廢靈，什麽能力都沒有，進了變幻莫測的禁地，誰知道會遇上什麽樣的困難呢！而且，我沒有靈力的話，就算是找到了水靈瞳和蒼夜，想要一舉置他們于死地也是不行的，還是你去更好一些！”
沒想到水靈犀一下子這麽豁達的将聚靈石給了自己，水靈珰有些意外的同時，也不由的沾沾自喜，暗想着還是自己的靈力壓制了水靈犀。
于是，她又立即換上笑顏道：“小犀，那你就在外面等着我的好消息，待我将水靈瞳和蒼夜解決了之後，出來再将聚靈石還給你，到時候，你便也能進去看看了！”
“好！我等着你，祝你馬到功成！”水靈犀笑了，還對她揮了揮手道，“快進去吧，趁着邊城的人拖延着大家，你快去快回，不然等騷動結束，我娘回到房間，若是發現聚靈石不見了的話，就糟了！”
“好！那我進去了！”水靈珰再不拖延，拿着聚靈石便打開門，走了進去。
這一次，只有她一人，因此大門并未拒絕她，只在她進內之後，才緩緩的合上。
看着重新緊閉着的厚重大門，水靈犀的嘴角卻可疑的勾了勾，然後并未像跟水靈珰說好的一樣在這裏等着水靈珰，而是轉身毫不遲疑的離開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濃重的黑夜中，聖書若有所思的從樹後站了出來，看看森嚴的禁地，又看看已經不見了人影的水靈犀，腳下遲疑了一下，便朝着議事大廳而去。
聚靈石一事，是水舞月自己安排的，不然，代表着宗主氣息的聚靈石怎麽可能會随便離開她的身邊，而藏在房中。
但是邊城的騷動，原來是水靈犀、水靈珰與土垚宗的裏應外合之計，只為了聲東擊西，讓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邊城的危險上，以方便她們偷東西，倒是他們不知道的。
為了不讓大家白白忙乎着趕去邊城，他還是抓緊告訴水舞月。
來到議事大廳的時候，水舞月已經布置了三隊人馬，讓他們盡快的趕到邊城支援，以防城鎮失守，卻沒想到這是兩個少女裏應外合的計策，水舞月說不生氣自然是假的。
但此時，聽到聖書的彙報，這兩個孩子果然已經叛變了之後，她的心還是無比沉痛的。
視線掃過一無所知，每天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研制鍛造煉丹爐的妹妹水舞星，水舞月的心裏被濃濃的悲哀所籠罩着。
她心痛水靈犀的變化，但至少還有大女兒水靈瞳的乖巧，以及身份特殊而得到安慰。
但妹妹水舞星因為癡迷鍛造丹爐，而妹夫又是個比較懦弱，不求上進的人，因此夫妻二人可說是貌合神離，自從生了水靈珰之後，兩人就好似生活在各自的世界中一般，再也沒有其餘的孩子。
因此想到他們的一根獨苗，可能最後也要因為被判宗門而被宗門抹殺，她便又為這二人悲哀了一把。
等待着命令的衆人看着水舞月在聽了聖書不知說了什麽之後，便忽然出神了起來，喬商便在大家催促的眼神中代表着開口問道：“宗主，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水舞月猛然回神，才知道自己晃神了，但聖書與她商議的事情，此時還不方便讓在場的人知道，她便找了別的接口道：“之前，我請聖尊大人先跑了一趟邊城，發現不過是土垚宗等人示警的騷擾，并沒有大批的人力過去破壞我們的邊城。因此，我想，雲長老與風長老兩隊照常前去邊城。只是去到邊城之後，先按兵不動，不要暴露我們的人數！然後聽我指揮調令，再做打算。水萱這一隊，駐守在宗門之外的三裏地之外，密切與宗門之中保持聯系！”
她這是将三隊人馬拆了開來，留下一隊時刻待命，不管是邊城遇急，還是宗門內部被敵人出其不意的攻擊，都能在第一時刻整裝待發。
衆人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有人道：“說來也是，便是土垚宗與皇族，教皇殿，以及四小宗門聯手，但我們其餘四大宗門也不是軟柿子那麽好捏的，他們怎麽可能在想要先拿下火焱宗的同時，還能調派出大批的人力來攻打我們宗門呢！”
“但此事也不可大意，說不定對方先是試探，然後再慢慢屯兵，一旦我們疏忽了，便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有謹慎的人道。
“我真正是如此的想法！土垚宗少宗主土骐為人十分的陰險狡詐，城府極深，大皇子也不遑多讓，他們背後又有整個教皇殿的支持，因此才野心膨脹！而二皇子那邊雖然也掌握了一部分的皇親貴族，但天皇學院一事太過突然，幽禁了許多向着他的家族的子女，想必他此時也是自顧不暇，沒有多少能力來支援我們，那我們便在只有自己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保住宗門！”水舞月贊同的點了點頭道。
她正是如此擔心着，才在聖書口中知道了邊城的事情之後，也不敢掉以輕心，真的不管那邊。
因此，安排好的隊伍還是照舊傳送過去，只是按兵不動，不暴露自己的實力。
水靈犀和水靈珰畢竟還在他們議事的範圍之外，便是知曉他們此時勞師動衆的安排了人去邊城，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多少，也算是混淆了兩個小丫頭的視聽，不讓她們傳遞太多的訊息出去。
而他們只要堅持到小瞳完成紫瞳靈眸的最後靈力品階，那麽他們這一邊有神族大公子，以及靈瞳聖女轉世的水靈瞳駐守，必定不會吃暗虧了。
“是！”衆人齊聲應道，衆志成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