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土匪們上京
譚浩山就是朝廷派來申明旨意,祭奠霧峰寨兄弟安撫其他山寨的官。
這人統領皇帝左一府兵馬,外形就很有說服力。國字臉,劍眉朗目,眼角上挑,英氣逼人;聲音洪亮,舉止也很得體,并不像個粗人。
在他一系列深得人心的安撫行動下,本地山民多數都安定下來,更有幾個小山寨主動下山投誠。
他還一再表達朝廷好意,想将秦歌秦萌帶到京城安頓,說朝廷定會妥善安排她們母女生活,這也是朝廷彌補屠寨的惡劣影響的舉措。
秦歌和阿翠對霧峰寨被屠的事還存有疑慮,自然找借口推脫了。
眼下卻不一樣,多一個人幫忙多一份機會。秦歌忙把秦萌不見的事說了,譚浩山二話不說讓人幫忙去找。
秦歌焦急地在樹林外徘徊着,等着阿萌的消息。
譚浩山安慰道:“少當家不必焦急,小大娘吉人天相,想必不會有什麽事。”
話音剛落,就聽遠處喊了一聲:“小大娘找到啦!”
秦歌轉頭望去,譚浩山的手下正抱着個孩子大步而來,不是秦萌又是誰?
秦歌又驚又喜,掃了同樣驚訝地譚浩山一眼,飛快地跑過去。
秦歌抱着秦萌回到屋裏。
這段日子秦萌經受了太多的驚吓,到了秦歌懷裏,像是吓懵了,身子還發着抖,眼神充滿畏懼,腮幫子挂着一顆淚,秦歌怎麽看怎麽心疼。
這一段混亂的日子裏,秦萌多數時候表現得太懂事,太乖巧,秦歌也沒有和小孩打過太多交道,有時會忘了她還是個需要人全程照顧保護的孩子。
這讓秦歌有點愧疚,自己占了別人身體,卻沒把人家孩子照顧好。
秦歌座位的另一側,譚浩山正在詢問手下找到秦萌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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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他手下的說法,他們在四周搜尋就聽到不遠處有哭聲,沿着河岸追過去,只見小大娘孤零零站在水邊的亂草叢中哭。看到他們的時候吓得亂跑,還差點落入水裏,等見到路是往家這邊走,又望見秦歌的身影才止住了哭。
譚浩山點點頭,目光轉向秦歌:“少當家,只怕是賊人丢下孩子後逃走了,可需在下派人去追蹤下落,将事情弄個明白?”
秦歌微微一怔,這人還挺敏感,大概是自己那時候看了他一眼,被他看出自己的疑慮,特意撇清關系。
這也不能怪她多疑,譚浩山出現得太巧,白虎寨的人剛走,秦萌突然失蹤,他就冒出來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若派人跟蹤,自然會知道她拒絕了白虎寨的拉攏;秦萌被拐走的事,若是他設計的,無論什麽動機,都不會這麽快把人放回來才對。
其實秦歌主要懷疑的還是白虎寨的人。
“多謝譚統軍相助。”秦歌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好意,轉頭問秦萌,“你怎麽會跑出去了,一個人在水邊哭?”
秦萌怔了半天,說:“……大叔說帶我看魚,我要阿娘,哭起來,大叔就不見了,然後阿叔抱我回來找阿娘。”
“什麽樣的大叔?你以前可見過?”
秦萌茫然搖頭。
秦歌心裏明白,很有可能是白虎寨那群人聲東擊西,趁着她們争執沒人注意,其中有人偷進後院把秦萌拐騙出去,大概秦萌哭鬧,又有人追來,那人見勢不妙,才丢下孩子跑了。
譚浩山問道:“你可還記得那人的模樣?”
秦萌看他說話,立刻伏在秦歌懷裏不出聲。
這孩子自見到譚浩山,就是一副見了鬼的神色,時時畏懼地看向他,又飛快地移開目光。是對被追殺的日子心有餘悸,見到陌生男人便有些懼怕。
譚浩山略有幾分尴尬,秦歌笑了笑,道:“譚将軍莫怪,這孩子前段時間受了太多驚吓,見了生人就怕。”
過了半天,秦萌才結結巴巴說:“有胡子,這麽高,眉毛粗粗的……”
她說得那些特征太普通了,秦歌本來也沒抱什麽指望,譚浩山卻頗為認真聽了,立刻吩咐手下去查,起身告辭道:“有任何消息,譚某都會命人知會少當家。今日少當家與小大娘受驚,宜早些休息,譚某改日再來拜會。”
秦歌再次道謝,将他送出院子,目送他上馬遠去,又讓小厮立刻給戚鳳崖報信。
回到後院,秦萌乖乖靠在阿翠身邊。阿翠撫着秦萌的頭發,半晌才問秦歌:“少當家,小大娘差點被白虎寨的人抓走了?”
秦歌一看這事也瞞不住她,又怕她不安心養傷,說:“別瞎猜,我看倒像是拍花子的來拐孩子。”
又拉過秦萌,叮囑她:“今後不可以随便和不認識的人走。就是認識的人,也要先問過阿娘和翠姨才可以,若有人強拉你走,你便大聲哭叫救命,記住了?”
秦萌點頭。
阿翠靠着床沉默着,秦歌發現這個火爆辣妹有時候相當固執,她肯定不相信自己的話,可礙于秦歌少當家的身份,才不吭聲。
到了夜晚,秦萌睡着了,秦歌正想抱她回房間,阿翠突然說:“少當家,我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自己也能照顧自己。那白虎寨的人不會這麽輕易便算了,只怕還會對小大娘不利;朝廷的人也不可信,你帶着小大娘,還是跟戚大俠走吧!”
秦歌一怔,問道:“我們走,你呢?”
阿翠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自然是報仇!我定要查出屠寨的真相,為大家讨回公道!”
秦歌張了張嘴,沒說話。
霧峰寨被屠寨的事,她們和戚鳳崖一起分析過,很可能是朝廷什麽人和霧峰寨有私怨,便趁這個機會報複。不然為何同為匪寨,有的接受招安,有的頑抗之下被攻破,卻也并沒有發生慘絕人寰的屠殺事件?
而随之傳來的消息卻越來越驗證這個可能性。
那位下令屠寨的将領被押解回京後沒有處斬。朝廷查明他下令屠寨時還不曾接到旨意,又曾為新朝立下大功,罪不至死。最後将他調往偏遠南疆平山民之亂去了。
這裏面肯定有黑幕,秦歌卻不認為阿翠能弄清楚,到最後只會白白搭上她的性命。
阿翠卻想得很開,淡淡一笑:“若能查得出來自然好,查不出來,我便到南疆殺了那屠寨的狗賊償命!就是一命換一命也成,橫豎我留在寨子裏也是死!”
她擡頭來看秦歌,說:“少當家,戚大俠俠肝義膽,既然肯回頭找你,寨子也沒了,自然會護你和小大娘周全,我也沒什麽擔心的。”
秦歌一聽這話,很有故事啊。卻知道不是追問的時候,轉而想到另一樣,說:“阿萌一直鬧着要找她阿爹,我們……”
阿翠立刻緊皺着眉搖頭,道:“大當家當初雖是親自把這男人搶上山來,可他輕易就走了,什麽也沒留下,怎麽肯認小大娘?何況那人姓名身份家在何處都無從知道,便是要找也找不到。”
搶來的男人?還屬于三不知人員?
秦歌像被一塊大石頭砸中,腦子嗡嗡響。
半天回過神來,真想高呼一聲蒼天啊,她很遺憾沒有和大當家這樣的超現代女性多打一點交道。就是擱到現代,這樣潇灑的女性也是極少數啊!難道秦二娘的爹也是搶來的麽?
秦歌受了強刺激,反而果斷起來,眼看阿翠心意已決,還要繼續那套報仇的言論,打斷她,說:“你既想清楚了要報仇,那便好好養傷,傷好了我們便一起上京!”
這回輪到阿翠一驚:“上京?不行,只怕朝廷那些狗官不安好心!”
“若是真有人不放過我們,我和阿萌躲到哪裏也沒用。現在來看,要查明真相,便只能到京城去。你一個人又能查出什麽?你想為霧峰寨報仇,難道我和阿萌就不該為霧峰寨做點事了?”
秦歌勸阿翠,自己越想也越覺得去京城是個好主意。
一則秦萌想去找她爹,這個其實猶如大海撈針,秦歌也沒當真,但是總該讓小孩子有點盼頭;二來,真相查不查得出來不要緊,到時候給阿翠多找點事做,也不會陷在她那狹隘的念頭裏越來越極端;至于自己,穿越女嘛,在京城那種繁華之地才能混得風生水起啊。
等秦萌忘了要找爹,阿翠也被消磨了報仇的念頭,自己也發了財,就帶着她們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這可是現代人趨之若鹜的田園生活啊。
秦歌說服了阿翠,一出門,卻見戚鳳崖就在門外,看那神色,估計是她說的話都聽到了。
秦歌倒沒什麽,只是戚鳳崖像是生離死別的眼神,讓她有點不自在。
“你打算去京城?”戚鳳崖開口了,似乎有些艱難。
秦歌點頭。
“為什麽?”
“……”秦歌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如果他聽到她和阿翠的話就該明白啊。
不過事實上,當戚鳳崖這麽一問,她也意識到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想換一個全新的環境,重新開始。
無論是跟着戚鳳崖,還是投靠白虎寨,事實上她都必須在秦二娘這個身份下生活,雖然現在沒人懷疑她,可是日子久了,她和秦二娘是性格思想乃至生活習慣都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怎麽可能不被發現?
阿翠一向唯秦歌馬首是瞻,目前她的一切反常阿翠暫時沒有表現出異議。而況京城,那是秦二娘和阿翠都陌生的地方。在一個陌生需要适應的環境裏有什麽反常都易于理解一些,相處久了,阿翠更不會覺得奇怪了。
至于戚鳳崖,秦歌也只能說他和秦二娘沒緣分。
戚鳳崖看她一直沉默,終于問道:“你只是想替霧峰寨查明真相還是……是為了要去找那個人?”
那個人?哪個人?
看秦歌一臉疑惑,戚鳳崖頓了頓,說:“……阿萌的爹。”
秦歌啞然失笑,實話實說:“他在哪裏我都不知道。”也沒打算去找那麽個人。
她也不知道是幹脆斷了戚鳳崖的念頭好呢,還是說實話好,最後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查明屠寨的真相,其他的我沒有想過。”
戚鳳崖點點頭,道:“那麽,我陪你去就是。”
秦歌一聽,有點後悔,她該說假話的,連忙搖頭:“不必,你有你的事,不必為我耽誤……”
戚鳳崖一聲苦笑:“你這是在怪我?怪我當初遠走他鄉?”
他望天長嘆:“我那時不該負氣離開,只是我萬萬沒想到,大當家這麽快就替你安排……你竟也肯聽她安排?”
這話說的,秦歌保持沉默。
大概戚鳳崖和秦二娘兩情相悅,可是呢戚鳳崖是個浪子,一生不羁放縱愛自由,若為自由故,愛情可以抛。等回來的時候愛的人已經嫁做人婦他又接受不能了。
不對,秦二娘這種情況不算是嫁人,是招贅。
難道戚鳳崖是因為不肯入贅所以才被大當家給pass了?
打住,秦歌收回思緒,她不想跟戚鳳崖走,就是怕他随時要憶當年,自己總不能老拿想不起來做借口吧。
明月涼風,這本來應該是一個清靜适意的夜晚,然而戚鳳崖的表情,讓秦歌覺得有點蕭瑟。
那晚之後,戚鳳崖恢複了常态,并沒有顯出過多兒女情長來,秦歌松了口氣。至少目前,她們還需要他的幫助。
她們還擔心白虎寨的人會再來糾纏,沒想到那些人就此沒了消息。
“他們劫持小大娘不成,自然心虛。”阿翠說。
秦歌也覺得有可能,又認為随時保持警惕比較好。自從發生拐騙事件後,秦歌時刻保證秦萌在她眼前或者在阿翠面前,不敢疏忽。
阿萌依偎在她懷裏,問道:“阿娘,我們什麽時候上京?”她知道他們即将到京城去,興奮得很。幾乎天天都要問一遍。
“很快,要等翠姨的傷好了,我們就上路。入秋了涼快些。”
興許是有了目标,阿翠的傷痊愈的也很快,不過十天,下地走路已經穩穩的,只是因失血過多,臉色還是不大好。
接下來的日子,她們開始商量要帶什麽東西。
秦歌先拿出自己準備的幹糧,她試着做的燒餅。
“阿娘,好硬!”秦萌咬了一口,小臉皺着一團。餅烤的很幹,沒法嚼。
秦歌端出熱騰騰的湯,教她掰碎了泡湯裏吃。
這個朝代泡馍還沒盛行,她這也算是個新點子了。主要是路上帶着方便。
阿翠接過來試了試,也點點頭。
阿翠大概對她做飯本來還有一些疑慮,不過看她搗鼓的東西奇奇怪怪的,也就認為她其實都是亂來的,就釋然了。
就着湯羹吃着餅,一早出門的戚鳳崖臉色凝重地進來,見阿萌也在,欲言又止。
秦歌随他出來,問:“你不是說今天晚些回麽,發生什麽事了?”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白虎寨又有什麽動作。沒想到,事情的确和白虎寨有關,只是和她想的不一樣。
“那些人全死了?”秦歌大吃一驚,“什麽時候?”
戚鳳崖道:“至少有十天,屍體已經腐爛。只怕就是那日離開這裏之後……”
那些人一直隐匿在鎮外一處廢墟,少有人去,因而一直沒被發現,還是一個獵戶路過那裏,聞到臭味,報了官,武侯本也沒當回事,不料卻發現裏面十幾具屍體。
戚鳳崖憂心忡忡,那些人多數是一招斃命,見血封喉。只是下手力度不一,可見不是一個人幹的。這些人顯然都是專業殺手。
但是最糟糕的不是這個。
“阿翠的傷如何了?”戚鳳崖突然問。
秦歌說:“好得差不多了,還需調養——怎麽?”戚鳳崖怎麽會突然問這個。
戚鳳崖躊躇着,還是說:“白虎寨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他們只怕會以為……”
秦歌一想就明白了。
她不和白虎寨的人合作,戚鳳崖又因為阿萌失蹤差點和那些人動武。現在那些人不明不白死了,白虎寨理所當然會懷疑是他們幹的。
戚鳳崖武藝再高,只是帶着忘了武功的秦歌,還有受傷的阿翠和孩子,難免顧不過來。
“我們立刻走。”秦歌當機立斷。
阿翠沒有異議。
然後他們上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秦歌心底還是有疑問的:
搶來的新郎……怎麽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