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偌大的書房裏, 蘇禾坐下不過三分鐘不到，一份草拟好的離婚協議書就已經擺到蘇禾的面前。
“好聚好散，離婚了之後盛家也不會虧待你, 裏面給你的資産跟錢足夠對得起你，你有其他的要求也可以提, 只要合理。”
蘇禾來之前有給自己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真當離婚協議書擺出來的時候，她承認，心裏還是咯噔揪了一下。
書桌是古樸的桃木深色, 一式兩份的協議錯開擺上面，白紙黑色，只一眼, 就足夠看的清楚。
盛傳宏從她進來臉上就沒過笑意, 嚴肅的表情配上身份往那一坐，拘束感極強，蘇禾心裏一直忐忑，但當直面最壞的這個結果時，她反倒心中坦然起來。
盛傳宏以為她是在猶豫, 兀自點了點桌面，“蘇禾, 你應該知道，當初盛家願意跟你們蘇家聯姻，主要看中的是江家的背景，你不會不知道吧？”
“……”
“誰都知道, 當初是你緊追非凡不放，你大非凡多少我就不說了，我也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招數, 誘得非凡不惜跟我們作對也要娶你，但這門親事我們盛家從來就沒真正滿意過，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非凡是長子，整個盛世集團都将是他的，你能幫到他什麽呢？”
蘇禾目光從那兩份離婚協議上移走，看向對面咄咄逼人的盛家長輩，“離婚協議書是您這邊準備的，還是非凡準備的？他簽字了嗎？”
盛傳宏輕哼一聲，“你不用管是誰準備的，也不用管非凡簽沒簽字，只要你簽了字，非凡那邊我自有辦法去說服。”
蘇禾半起身，伸手拿起一份協議，跳過中間的所有條條款款，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協議的最末落尾處，一片空白，盛非凡的簽名不可能會出現在上面。
蘇禾腦海裏顯出盛非凡溫柔至極的面龐，她不慌不亂，篤定的将那份協議放回原處。
“抱歉，即使您是長輩，但您的這個要求，我沒法達到，這份離婚協議，我不能簽。”
盛傳宏一聲冷笑，“你是嫌拿的還不夠多？還是你想要耗他一輩子？蘇禾，你的一輩子跟他的一輩子，是兩個價值，作為盛家的人，他需要的是門當戶對，利益對等的婚姻，至于離婚後你們還有沒有瓜葛，有沒有牽扯，私底下的事，只要不影響到他的婚姻，我只當看不見聽不見。”
蘇禾被對方的話驚到，蹙眉，“是不是兩個價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們對婚姻都是絕對的忠誠，對于你所說的私下的牽扯，我們不屑也不會去做，我沒有嫌拿的不夠多，也沒有要耗他一輩子的意思，因為我們彼此相愛，所以不覺得在一起一輩子是耗。”
內心被惡心到，蘇禾連敬詞的“您”都省去了，一個從骨子裏就看不起她，甚至連帶着将盛非凡也踩一腳的人，即使是至親，她也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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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不會簽了？”
“或許你弄反了，你應該先讓他簽了再來找我，只要他簽了字，我就簽，而且不會要盛家的一分錢，我很抱歉沒能達到你心中兒媳婦的标準，但非凡他足夠優秀，優秀到不需要用門當戶對的方式來捆綁他的婚姻。”
她答應過不會離開他，所以在他沒有放棄自己之前，她又怎麽會放棄他呢！
盛傳宏只覺得可笑。
“你也知道非凡優秀？那你知道他的優秀是怎麽來的嗎？天才？他的優秀是我自小一點一點培養起來的，作為盛氏集團的繼承人，他必須百分百的完美！”
“你媽媽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老師，你爸看似風光，實則全靠你後媽江家的背景財力撐着，說好聽你是蘇家長女，說的不好聽的，你就是你爸入贅進江家帶的拖油瓶，當初你放下大家閨秀的矜持，瘋狂倒追非凡的時候，想的難道不是攀上我們盛家這顆大樹？”
“之前非凡護着你，我只當睜只眼閉只眼，但凡你給盛家生下個一兒半女，我也不至于逼你到絕處，只是你現在連孩子都生不了，以非凡的身份地位，我是決不允許他領養的。”
蘇禾猛地一震，揪住他最後話裏的意思，“你什麽意思？”
盛傳宏勝券在握，“怎麽，非凡沒告訴你？難道你不知道因為你那次車禍，已經沒辦法生育了嗎？”
“……”
像是當頭被人用鈍器狠狠砸了一下，蘇禾瞬間覺得如當頭一棒，渾身冒起絲絲冷意來。
她撐着椅子站起，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握成拳，“你說謊！”
“你覺得我還有興趣跟你編謊話？非凡才22歲，他現在年輕氣盛，說什麽都是過于年輕，但他怎麽可能一輩子不要孩子，等再過幾年，他更成熟穩重，你覺得他還會像現在這麽肯定嗎？現在離婚，你還能得一個保障，要是真拖個十年八年，非凡不過也才三十多，正當壯年，到時候你年近四十，比現在窘迫多少，你自己算算。”
“……”蘇禾面色一陣刷白，因為用力，指甲深掐入掌心，她顫抖着唇，聲音帶沙，“我會自己問他。”
“等等。”
她轉身要走，盛傳宏将那兩份離婚協議遞到她面前，居高臨下般的語氣，“非凡是我兒子，我當然最了解他，我也知道他現在不會同意，這也是我為什麽今天趁他不在找你的原因，好好考慮考慮。”
蘇禾捏緊手中被塞的那兩份離婚協議，震驚跟悶意交替在喉間翻滾，她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步伐有點虛晃的往外走。
“你不想要孩子嗎？”
“禾禾，只有我們兩個人不好嗎？”
“禾禾，我沒有不想跟你要孩子。”
“禾禾，再等等，等你完全好的時候，我們再要，好嗎？”
“按你的身體狀況，恐怕至少也要半年才能考慮要孩子的事……”
騙子！騙子！全都是騙子！
書房門還沒走到，蘇禾眼眶就已經被淚水給浸得模糊，難怪每次一提起要孩子的事他就反常異樣！難怪他每次都閃爍其詞！為了瞞她，他甚至跟蔣知珩都串好了詞！
什麽不想要孩子！什麽藥吃太多身體不允許！
原來全都是他用來瞞她的借口！
原來不是他不想要，而是她根本就不能要！
騙子盛非凡！傻瓜盛非凡！
蘇禾眼淚徹底崩堤，真相來得既快又猛，她完全沒有接招的準備，她想了千個萬個盛傳宏為難她的假如，就是唯獨沒有這一個！
她不能再生寶寶了嗎？她是這輩子都不可能跟盛非凡生寶寶了嗎？
怎麽可以……
下樓的樓梯很長，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周身發麻，下樓梯的時候連連踩空了好幾回，每回都是堪堪穩住，最後的幾節臺階，她步子快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踩踏得飛快，再一次踏空要摔下樓梯的時候，一雙手死死箍住了她的肩。
蘇禾腳下一空，卻沒有跌落在地，而是落入一個滿是她熟悉氣息的溫暖懷抱，好聞的味道跟寬厚又溫暖的胸膛，蘇禾揚起淚水斑駁的一張臉，模糊的視線裏，男人好看的面龐變得有點扭曲。
捉住她瘋狂發抖的手，冰涼一片。
男人整張臉都跟着冷下來，駭得周圍的人不敢上前招呼半句。
男人黑色的西裝冷冽，手底有微微帶涼的潮感，他回來了？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他是怎麽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就趕回來的？
車該是開的有多快？
蘇禾隔着一層模糊看他，張了張唇，卻發現抖啞得厲害，所有的話哽在喉間，她講不出半個字。
腦子一片淩亂，要說什麽，她想不起來。
“等我。”
他将人抱着走下樓梯，将人放着站好之後，邁腳就要往樓上去，卻被身後探出的一只手拉住。
拉他的那只手冰涼一片。
他回頭，只見滿臉淚痕的蘇禾難過無助的朝他搖頭。
“回家……”
她艱難的吐出兩個字，顫抖得幾乎聽不清。
盛非凡喉間一陣發澀發堵，邁出的腳硬生生被身後女人的無助跟淚水拉回來。
蘇禾腳下一軟，盛非凡攔腰将她抱起，黑冷着臉将人抱着走出盛家大門，身後跟着一幹的盛家下人，除了給他開門的，沒一個人敢多靠近一步。
外面大雨瓢潑，嘩啦啦的密布一樣的往下砸，高程就等在外頭，看到抱着人出來的盛非凡，他沒半句多餘的話，沉默快速的将手中黑色的大傘撐開，在盛非凡踏進大雨裏之前将傘撐到他的頂上。
雨勢太大，落在傘上砸出噼裏啪啦的聲響，細密的霧氣水意飄進來，落在赤/luo的肌膚外，濕涼一片。
司機侯在車門外，在人走近之前，拉開車門，盛非凡俯身，将人抱着小心翼翼的一同鑽進車內，高程走到前頭，收了傘，坐進去。
車子在漫天霧氣的雨幕中絕塵而去。
盛非陽睡了個短暫的下午覺，抱着蘇禾送的那個遙控機車，迷迷糊糊的從房間裏走出來，看到的便是站在大窗子前往外定定張望的媽媽。
“媽咪~”
小奶音很是好聽。
陶嫣回頭，走上前将赤着腳走出來的盛非陽溫柔抱起，溫軟的掌心捂住他微微發涼的腳心，“醒了？還睡不睡？”
小家夥搖頭，“是哥哥回來了嗎？”
他剛剛好像聽到哥哥的聲音了，他太想哥哥了，每次見到哥哥他都超級開心的！哥哥一在，他好像就什麽都不害怕了！
陶嫣笑着搖頭，“陽陽乖，哥哥忙，等哥哥忙完了就一定會來看陽陽的。”
“媽咪，哥哥上次是不是跟媽咪說要送我到國外去？”小家夥說着說着就難過的抱着母親的脖子，“我躲在後面都聽到了，我不要離開媽咪，我不要去國外，陽陽太小了，一個人會害怕的。”
陶嫣鼻尖一陣酸楚，她緊抱着懷中小人，頭埋在他細嫩的肩頭，仍是輕聲的溫語，“媽咪會跟陽陽一塊去的呀，媽咪會一直保護陽陽，陽陽不要害怕。”
小家夥擡起頭，眸子裏帶着明顯的懼意，“那……爸爸還會打媽媽嗎？還會把陽陽關地下小黑屋嗎？陽陽不想媽媽痛痛~”
陶嫣再忍不住，眼圈紅了，卻還是在兒子面前強忍，努力的笑了笑，“當然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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