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母像，怨鬼思

第4章 ☆、面包與火爐

最近快要進行期末考試，很多學生都非常用功。有的都舍不得花時間出去吃午飯，帶了些面包，在教室裏解決。

新禾有時也會在中午時留校，不過她從來沒有在教室裏吃過東西，都是出去吃飯。

有次恰巧我也在學校。那天外面下着很大的雨，我覺得出去吃午飯的話會很辛苦，就招呼新禾過來，和我一起分一只菠蘿包。

結果被拒絕了。

在新禾出去以後，我聽到了別的同學的議論聲。

我這才知道了新禾在高一時遇到的事。

據說在高一時，有一個男生想要追求新禾。他是一個害羞而且沒談過戀愛的人，不知道如何去追求女生，能想到的法子只有從關心生活這點入手。

于是，每天早上，當新禾要把書包放到抽屜裏時，總能碰到抽屜裏放着的面包和牛奶。

那男生會在後面偷偷地瞄着新禾的反應，并且不住地竊喜。他覺得新禾一定會被感動到。

但是如果有人稍微了解一下新禾，就會知道新禾從不吃面包。她甚至......害怕面包。

事情本來到此也就結束了。新禾沒有對那個男生産生好感，男生追求了一段時間以後也就放棄了。偏偏就在這時，他們的班主任——一個頭發總是梳得油光锃亮的男人得知了那男生追求新禾的事。

在某天上課的時候，這老師徑直走過來。他什麽話也沒有說的，直接把新禾的書包給拽出來，接着在抽屜裏找了一通，找出幾個新禾還沒來得及處理掉的面包。

“全部吃下去。”他命令道，“現在，在十分鐘之內，你把它們給我全部吃完。”

新禾死死地盯着那個男人。

“老師，我對面包過敏。”

“哈？過敏？”老師諷刺地笑了起來，“男人給你送東西的時候，不是開心得很嗎？臭，婊，子，有本事招惹男人，沒本事吃男人送的東西嗎？”

全班有些人居然笑了起來。而那個男生，他就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新禾打算直接出去，我想那時她已經做好了寧可被開除也不要吃面包的決定。而那個男人咆哮着，面目猙獰地把她給攔了下來。

議論着的同學們說：“新禾吃完第一個的時候已經臉色慘白了。聽說吃完了五個以後，整個人直接暈了過去呢。”

“啊？真的嗎？好可怕！”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面包，忽然有些對不起新禾的感覺。

我不知道她不能吃面包。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我與新禾都在學校。我走過去，對她說：“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

我告訴她：“如果你以後要留校，那麽提前告訴我吧。我也會留下來，并且陪着你一起去吃飯。”

我沒有問新禾為什麽不能吃面包，我想，大概就是過敏那種原因。而且既然新禾這麽害怕面包，那麽想必她連面包這個詞語都不想聽到。

我與新禾一起走在路上。天氣漸漸地變得寒冷，而新禾與我的校服下面都還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米白色針織衫。

“因為很喜歡，所以就不太想換。”她說，“方唐你也很喜歡這種衣服嗎？”

說起來這種衣服，我的确是挺喜歡的，而且也不知是什麽原因。盡管這件針織衫很薄，穿上時卻總能讓我感到溫暖。

下午，我們被告知化學老師生了病，由別的老師來帶我們，除此以外，語文老師也被替換掉了。

下午第二節課是化學課，我坐在座位上，聽見同學們的起哄聲。原來走進來了一個西裝革履，頭發梳得油光锃亮的男人。

要知道，我們以前的男老師很多人都不修邊幅，碰到這麽一位好好收拾自己的，大家都覺得很新奇。

我的心髒卻為此緊縮了一下。

我幾乎是立刻去看新禾。新禾正看着那個老師，如同深井一樣的眼裏有着濃重的黑色。

老師正在做自我介紹，姑且算得上是風趣幽默，逗得同學們不住地笑。

他發現了新禾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過于執着，便笑道：“這位女同學，你就這麽喜歡老師我嗎？”

大家再次笑起來。

看來他已經忘掉了新禾的事。

下課以後，新禾出去了很久，沒有回來。我實在是擔心，就跑出去找，在廁所那裏找到了新禾。

那是我們以前常去的廁所，我常常會對着那鏡子做各種表情，指望着鏡子裏的人能有所回應。

現在，新禾靠着洗手池站着，沉默地看着地上。

“那個老師如今對我來說和面包一樣了，”她說，“吃起面包，提起他都讓我想起火爐。”

“燙。”她說出這麽一個詞語。

我不忍心讓她詳細地描述痛苦，就攬住她的肩膀：“你不用再描述了，新禾。你把它們全都忘記吧，全部都給忘記掉。”

我懷裏的人顫抖了兩下以後，慢慢安靜下來。我抱着她，突然有了一種不打算撒手的想法。

“看來我打擾你們了？”在我的背後，猛地響起一個聲音。

我們因為驚吓立即分開。我回過頭，只見一個穿着紅色披風的女人正看着我們。她看上去很美，而且像是一個老師。

不出我所料的，她自我介紹道：“我是你們新的語文老師。”

“我說，二位啊......談戀愛是可以的，但是不能逃課。”

她這句話比剛才的話更讓人受到驚吓。我慌忙去看新禾的反應，而她笑了起來。

“小孩子啊......真好。好了，別在這裏磨蹭了，趕緊去上課。不然我去你們班主任那裏告狀。”

她的最後一句話說得毫無威懾力。

我不明白怎麽會有一個老師親自來找我們，不過既然老師都親自找來了，那麽我們必須回去。新禾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她快步地走了出去，沒有太多地理會老師。

而在我将要走出去時，那個老師按住我，俯下身來，在我的耳邊小聲地道：

“初雪的時候，我會幫你們的忙。”